说到电脑黑客这种神秘的职业,如果不是遇到李辉的案子,我原本一直以为只有在东南沿海地区以及广州深圳那边才会有这种职业。
当时办他的那件案子的时候,我才第一次从省厅听到我们市里竟然也出了这么一个“技术人才”,把我惊讶的不行。
那时候我们作为大案队其实负责的是侦查任务,没办法,甭看就一个人,但是涉及到的案件级别高啊!
就这阵势还不够看呢,听说真正的幕后人物是部里面设立的专案组跟进的,我们能知道的全部信息就是眼前的目标涉及营运大量网游外挂,攫取了巨额的财富。
这种问题一般不会有人多问,要真是跟我们描述的那样,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物关注,但具体是什么内情,可是没人敢打听的。
“不该问的不问”,在这个纪律队伍里,真正高于一切的绝不是哪个级别的领导,而是严肃时候肃杀到军队一样的铁打不动的各种守则。
江湖上叫“规矩”,组织上叫“纪律”。
这世界上没有找不到的人,如果有,那就是你找错了方向。
本来以为像是李辉这种可称得上“江洋大盗”的人物,铁定是围着一群计算机方面的高手才对,可没想到,这个方向居然是错的。
这种有时间限制的任务最怕没有头绪,而且,因为案件的特殊性,即便是犯罪专家也不能保证他的推断是百分百没有失误的。
领导讨论后下达的指示既然没找到目标,那就要自己想办法了,想得出来皆大欢喜或者还能立功,想不出来那就是能力问题必然要接受处分!
我们开始拿着资料做起功课,但这样其实也不过是“亡羊补牢”的把戏,甚至算得上“掩耳盗铃”了。
厅里的领导哪一个不是这一行里的“老司机”?
他们多年的经验所判断出来的结果都是铁定建立在现有资料的基础上的,能在从这里面抠出点什么来,这个本事——我当时就觉得没戏!
看着手里的照片,我在车库的警车里思考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仅凭这一张青涩的学生照想必就很难把他挖出来。
李辉是个孤儿,连他最亲的亲属也已经将近三年没见过他,很难想象这个人现在的容貌究竟变化多大。
我展开所有的能力寻找着思路,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了。
比如他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这一点估计很多人想过,但没有任何一条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他掌握着巨款的去向,连个女朋友也没有的人,他能干什么用?
但真相的确如此么,我想,一个连同学们都印象模糊的如此孤僻的这么一个人,难道真的就一点温情也没有么?
绝对不会!
猴子钻进车里的时候,看着他递过来的烟,我问了一句:“这么多年咱们办的案子里,你印象里最没有感情的是谁?”
“这还用问么,下河村弑母杀妻的那个‘鬼’呗!”猴子说道。
“是啊,可你说,他是真没感情么?”
这个“鬼”实在是让我们连名字都不愿提起的一个恶犯弑母、杀妻、埋儿。
地地道道的灭绝人性,可她真的意思任性也没有么?
“要是较真的话,还真不能说绝对了,我就老觉着他们村口的孙寡妇能逃出一命,肯定不是偶然的。不过这个事儿死无对证,怕是孙寡妇不说,没人知道真相了。”
“其实还有个人知道真相。”我想了想细节,回忆道。
“卧槽!队长,你还知道啥?”
猴子几乎要跳起来,我明白这种灭绝人性的案子是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看到的,那会深深烙印在我们的心里,成为拔不掉的毒。
“跟我去见个人,敢么?”我神秘一笑。
“这有……不对啊,这跟咱们现在的案子有关么?”猴子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对我的思路很重要,不见不行!”我正色道。
“那我跟着你见识见识!”他似乎有了自己的猜测,但猜就猜吧,我也一样。
我们去见的人是当初的法医吕医生,唯一给受害人孙寡妇做鉴定的就是她。吕医生现在已经退休在家,每日含饴弄孙,日子倒也过得清净。
“当年这件事的确是有内情的,但我可以向组织保证我并没有在其中做过任何影响最终结果的事情,你还想要知道什么?”
吕医生尽管已经退休,但脑力却丝毫不弱,她的反应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
“我想要确定一件事,不管你怎么看,我是想说,当初孙寡妇并不是像我们看到的那样死里逃生的,她是唯一被保护起来的那个人!”
“有什么能支持你这个推论的么?”吕医生并没有惊讶,很冷静地问道。
“除了直觉,我什么证据也没有。不过我想了很久,这个猜测没有问题,证据不在我这而是在您这里吧?”
“我想知道你究竟要证明什么,其实想必你也清楚,就算你说的是对的,这么多年以后难道你以为我会留下什么把柄么?”
“猴子,你出去吧!”
猴子关门的时候,吕医生拿出一个像是香水瓶的东西,对着自己的口腔喷了两口。她转过身来,张口说道:“那就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此刻的吕医生似乎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一样,她的声音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样子,即便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在她的行业利用常识做的小把戏而已,但依旧令我惊讶不已。
既然知道这是她的自保之道,我也没必要横生枝节,简单说了下李辉的案情,然后便将我的目的和盘托出。
“这么说的话……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怨不得说你们大案队里面有的尽是鬼才怪才就是没有人才呢,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的发现和当初的隐情吧!”
回程的路上我轻松无比,不过猴子的喋喋不休让我感到不堪承受。
“废话少说,今儿你请客,把他们俩叫过来,我全都给你说明白了。”我的心情大好,感到自己找到了一点可能,尽管只是灵光一现。
饭桌上一共四个人:我,猴子,大象,小燕儿。
孙寡妇的丈夫是第一个受害人,为什么这个人当初完全没有理由地对其原配妻子实行家暴导致离婚,然后却又甘愿以“倒插门”的形式来到孙家?
因为他和“老鬼”的老婆是自小相识的恋人,而且从成年后一直保持着不正当关系!
“可这俩人也不是同乡啊,怎么勾搭上的?”大象怎么也想不出来里面的人物关系。
放在农村就容易理解了。
孙寡妇的老公和“老鬼”的老婆属于一个乡,所以两人上学的时候是在一个“中心校”的同学,他们上学放学的路径是一样的。
可孙寡妇的丈夫死亡的时间太早,而“老鬼”杀妻的时间又太过暴烈,所以这种埋伏极深又与主要案情表面上联系不近的线索自然在当事人殒命知情人隐瞒的情况下没有被挖掘出来了。
“可当时他杀死孙寡妇的丈夫时候,为什么直接被判定意外死亡了呢?如果是故意杀人的话,没那么容易排除吧?”小燕儿疑惑地问道。
“你没注意看资料,案发现场选的太……”猴子支吾了一声,我知道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了。
孙寡妇说当时她身子不舒服,丈夫于是给她上山采药。
当地有一种之在山里面才有的治疗妇科病的药,当地人基本都是用它治病,这理由基本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当然,警察也不傻,但是在案发现场勘测的时候什么人为的痕迹也没找到,自然不能妄下判断。
不过这么一来就复杂了,即便是出于仇恨,那为什么连自己的老母也不放过呢?
我拿出录音笔,放了这么一段话:“其实相关证据就在档案里,就是给孙寡妇做检查的时候当时是取了证的,就是那张下阴的特写。”
“想到什么了么?”我问着他们几个。
几人面面相觑。
那是一张青年女子的下体,外阴唇微微翻卷着,嫩红的颜色说明它刚刚经过一场满足的交合,灌溉不久。
这一点从稍稍敞开的阴户中残余的乳白色液体上便可知道,只一看照片,有过性经历的便能明白此处经历过什么。
不是暴力的征伐,而是温柔绵密的久久缠绵,这一场交战预估应在二十分钟以上了。
照片两侧的痕迹明显留有大量的冲刷痕迹,那是因身体的兴奋自然生发的雨露,怎么可能是强暴的痕迹呢?
最明显的证据,是女子的整个阴部的体毛全部剃除干净,光滑得如同雨后的池塘,柔嫩得像是初承雨露的新娘。
那高涨的肉丘似有哀怨一般,依旧储蓄着大量的欲望,像是从未曾宣泄出来一般。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案情的来龙去脉,凭谁能想到,一个弱女子的闺中私密竟可引发这样一场毁灭?
如果不是高堂老母的横加阻拦,或许自己早已经将这位青梅竹马娶作新妇,就不会没来由地凭空遭受这样大的屈辱了。
我们想不出当时洞房花烛的场景,那个与自己的隐秘情人长达几年的肉欲狂欢怎样才能瞒过一个看似粗鲁却又心思缜密的汉子——“只要杀了他,就当是聘我的彩礼了,我这辈子就还是他的媳妇儿!”
“孙寡妇后来确实生了个儿子吧?”小燕儿忽然问道。
“可现在翻出来这个案子有什么用?人都枪毙了!”大象嘟囔道。
“那张照片上有一个东西,能说服我的思路。”我缓缓道。
我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一根阴毛,就在照片上!”
猴子和大象同时转过身去,小燕儿更是直接送来一句“流氓”给我。
可是,正如最后吕医生所叹息的:没有这个东西,只能证明两人的肉体关系,但有了它的话,正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情”而不是“交易”。
这证明也太极端了吧?猴子不满地喊道。
我只是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只要一个人是有人性的,哪怕我们不知道怎么去证明这一点,但能够让我相信这一点就行!
那么,“亲朋无一字”的李辉,又会是个怎样的人呢?对此我开始好奇起来。
同学关系中基本没有指望了,这很明显,所有能找到的他的同学都可以很清楚地描述李辉的校园生活:教室——宿舍——教室,高中以后他是跟着一位族叔生活的,但周围的邻居无一不证明他的活动从没有超出过那个院子!
自闭症?不像是。他的双亲均是重病离去的,自幼失去父亲,少年失去母亲,亲友们都尽了力,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族叔的说法是唯一不同的:聪明,沉默,懂事,孝顺。
据说这位老人如今的富足生活就是因为当初听了侄子李辉一句话,将伴生继续用来购买了一处那时候还不太值钱的房产——一位涉嫌贪污的官员情急之下变卖掉的。
这桩老人一生唯一次的买卖竟在李辉不见踪影之后升值到百万之巨!
“平时有什么常来往的亲戚么?”
这次是我带着小燕儿来的,太频繁的造访只会让当事人意识到案情的严重,反而不愿吐露事情。何况,李辉实际上还是这家人的“恩人”呢!
“那几年家里条件不好,也就是他二舅一家子当时在这边卖衣服,收摊儿以后我们哥儿俩喝个闲酒……没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呐!”
老人感叹着。
“资料上没说李辉还有个二舅!”小燕儿眨巴着眼睛说道,像是有了什么新发现一样,马上就要往记录上写。
“糊涂,老百姓说的‘他二舅’指的是孩子的舅,这个你不明白?”我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相当的无语。
“孩子?”她依旧糊涂着。
“李辉他婶子的哥哥!”我恨恨地上车,不想说了。
“哎,你说这人比李辉的叔叔的大?”小燕儿继续追问。
“怎么了?”我翻翻白眼。
“那你怎么判断的?”
“没有依据,自己琢磨!”我开车就走。
“队长,说说呗,我这不是好学么?”小燕儿两手抓着我的胳膊,摇晃起来。
“卧槽!开车呢,别闹!”这么一晃我差点打错方向。
“苗远!你‘卧槽’谁呢?”她怒了。
“反正不是你!”我也没好气了。
“谁也不行!”这是真急了。
“我艹谁你也管?”口不择言了。
“你混蛋!开门,我下车!”她伸手就去开车门。
“姑奶奶!卧槽……不是,别闹了,我说还不行么?”
她果真停下来,瞪着我。
“一般称呼媳妇家人,比自己打的称呼排行得多,就是‘大舅子’‘二舅子’的;比自己小的呢,一般就是‘小叔子’。李辉他叔说的是‘他二舅’,基本上可以判断是比他大,要是比他小的话他应该说‘我小叔子’……不过这个只是概率,当地人的大部分情况是这样判断的,具体得看调查结果了。”
“真啰嗦!”
“关键是没什么用,这都算不上亲戚了。”
“哎……”
“什么?”
“我记得他说那是他们家条件不好的时候对吧?”
“没错!”
“那不就是说李辉那时候还在他们家住着?这人和李辉起码认识对吧,那他家里要是有个女孩,而且没有亲属关系……”
“你脑洞很大啊!”
“现在有别的线索可查么?”
“理由。”
“这个人要是比他叔叔大,那么子女也基本会大一点是吧?李辉这种性格,根据弗洛伊德的说法,是最容易具备‘恋母情节’的情况,那么他喜欢上人家闺女的可能很大啊!”
“和人家闺女有什么关系?”
“除了女人,他一个有钱不花的人,有什么理由完全消失?我反正觉得像他们这一行的智商,被人害了的可能不太大!”
“……行,就听你一回!”
再回头去问人家显然不合适,弄不好本来有线索也会打草惊蛇,我们回到局里开始查档案。这一查不要紧,还真有了那么点意思。
这位“二舅”家里姓曹,下面有一儿一女,女孩大,比李辉大三岁。
李辉因为上学的关系毕业时候二十多了,那时候这位“表姐”已经嫁人,夫家就在市里。
“这位表姐的命可不太好!”猴子翻着档案说道,手指戳着的是一份案卷。
“家庭暴力?!”小燕儿拿过来惊呼道。
顿时我们面面相觑,现在就怕有什么意外的发现了。
“去年离的婚……”翻到最后,小燕儿呼出一口气:“而且人就在市里,而且开了一家花店,不难找!”
但是扑了空。
“这老板娘人不错,还有他那个男朋友……”周围其他店的老板说道。
我们拿出相片,但对方摇摇头:“这才多大的孩子啊?眉目有点像,不过不是一个人!”
厅里的领导难得脸红了一下。
李辉的“表姐”住院了,事不凑巧,正是案发前两天的事。他们也没有报警,据周围人说是老板娘的前夫指使人来报复,将两个人都打了。
“打了?”厅领导愤怒了:“把相关人员抓起来,你们市局都怎么办案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医院里,寸步未离的李辉正给“表姐”剥着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