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顾翌淮拦在他面前,胸膛剧烈起伏。
“我送她去外头避一避,你不用担心。”顾父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没见过自己儿子这么不冷静的样子,当下便沉了脸色。
“去了哪里?”顾翌淮固执的追问。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是不是北平?您是不是让她去北平了?”顾翌淮眼睛紧盯着他,沉声问道。
顾父默了默,沉着脸色没说话。
顾翌淮额_上青筋突突的直往外冒,他紧了紧手里的拳头,转身快步走出去。
“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声大吼,拐杖重重的在地板上砸了两下,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你要干什么?你嫌外头事还不够多吗?”
“我说过我不同意这么做!”他转过身,眼角已是一片赤红。
“这是最好的办法!阿暖也愿意,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从此以后你依旧是你的顾司长,顾家也仍旧是以前的顾家!什么都没变!”
顾翌淮看着面前发飙的老人,眼前一片恍惚。以前的顾翌淮是什么样子,他早忘了,他只知道没了顾暖心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没再说话,转身快步走出去,身后传来顾父的嘶吼:“顾家百年的基业如今摇摇欲坠,全是因为你的自私和不负责任!你一错再错,如今你还想干什么?难道你要置祖宗的基业于不顾吗?”
“我说过我能解决!”
顾翌淮转过身回答他,他脸上一片暴怒,别说是顾父便是外人也没见过他这样。
他回头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望着眼前生养自己的这位老人:“父亲,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爱她,这一生都不会改变。”
顾父望着顾翌淮远去的背影,瘫坐在床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竟不知道一向看着冷情自持的儿子竟看不透这情劫,甚至执着于沉溺其中不肯自拔…
顾翌淮很快便命下属去查近几日坐火车前往北平的人员名单,但翻了几百遍都没找到顾暖心的名字,她大概是用别人的身份乘的车,这种现象在当下还是很普遍的。
“盯紧徐家。”修长的手指曲起,没有节奏的轻扣着桌面,顾翌淮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下属交上来的名单。
“已经派人看紧了徐家父子,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异常。”高秘书忙答道。
“…去,把我上次交代你的事办了。”顾翌淮点了点头,阴沉着脸靠在办公椅上,交叠着手指放在胸前,连声音都是阴郁得有些吓人。
高秘书顿了顿,觉得自己后背嗖嗖的凉,连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的与他确认:“司长,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真不是顾翌淮的办事风格,他一向不喜欢在别人背后使手段的。
顾翌淮没说话,抬起眼睛冰冷的瞥了他一眼,高秘书吓了一跳,赶忙点头领了命要下去。
“…尽快给我安排去北平的行程。”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高秘书停住了脚步。
“我们已经安排人在北平暗查了,司长不若等有了消息在过去吧?”
虽然被顶头上司冷眼盯着心里实在有些害怕,但高秘书还是硬着头皮尽职的建议。
“不若司长这个位置让你来坐?觉得怎么样高秘书?”…果然没讨到好,高秘书慌张的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手忙脚乱的赶紧跑出了办公室。
回头看着紧闭的木门,叹了口气,这秘书当的命都快给吓没了…
自从顾小姐失踪后顾司长跟变了个人似的。
便是前段时间外头乱成一锅粥也没见他黑过脸,现在却是整天阴着个脸,话比从前更少了,稍有些不顺心眼神便像刀一样刺过来。
高秘书跟了他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司长,整日里提心吊胆,连说话都变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又惹着他生气…
报复
今日大公报上忽然出现了一篇匿名发表的文章,称顾暖心并非顾家亲生女儿,而是顿家的养女。
顾暖心本姓余,余家曾是南京的大家族,但在当年日本人入侵时不幸遭屠杀,余家全族人都遭了难,仅剩下这一-棵独苗。
幸而顾家与余家相交甚笃,顾老爷便将这女娃带回了顾家,也就成了现在的顾小姐。
此文一出自然引来众人围观,有的说不过是顾家编的说辞,有的则觉得应该是真的,众说纷纭。
但即便是养女,顾翌淮强占幼妹的恶名依然没法洗掉。
“司长……”高秘书把报纸小心翼翼的放在顾翌淮面前,小声说道:“还是需要老爷子出面才行,光这么说没多少说服力啊。”
顾翌淮垂着眼睛似乎没听见,半晌才出声:“老爷子最近有什么动作?”
“他最近出门很频繁,包括曹家、金家在内的几个上海世家都走动得很勤,此前还去了几趟报社,但是我们的人怕被他老人家发现,不敢跟太紧具体说些什么,目前还没有消息。”
高秘书说完偷偷抬眼看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反而不知该怎么接话。
“…嗯,知道了,他最近该有大动作了,让宅子里的人看紧一些。”
顾翌淮把手上的笔丢到桌上,仰头靠到椅子上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高秘书见他一脸疲累的样子没敢再打扰,悄悄出了办公室。
是夜,一栋小洋楼前停了辆黑色的汽车,隐匿在黑色的夜幕里。
高秘书从楼上下来快步走到汽车旁,打开后车门弯着腰向车里的人恭敬说道:“司长,都弄好了…”
等了半晌,一只蹭亮的皮鞋从车里伸出,顾翌淮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脚步称得上悠闲自在,仿佛散步一般慢慢踱到了房门前还停下抬起眼慢慢打量了一番。
“房子不错…”他还有些闲心评论了一番别人家的房子。
站在一旁的高秘书赶紧上前帮他开门,他气都不带喘一下,自顾自的上了楼。
楼上一间屋子前站了几个人,一个男人手里提着个大箱子,见他上来眼前一亮,小步跑到他面前邀功道:“顾司长,都您办妥了。”
顾翌淮瞥了他一眼,勾起嘴角:“赵先生辛苦,一会下去跟小高领赏罢。”
那赵先生一听乐坏了,原本就已经给了不少酬劳,没想到还能有赏,当下乐不可支的连连道谢。
一旁的高秘书笑道:“赵老板,拿了赏可要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赵先生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淡了笑容偷偷看向一旁的顾翌淮。
见这顾司长好像没听到的样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他感觉自己后背仿若爬上几只蜈蚣,慎得厉害,慌忙点头称是,便提着箱子逃也似的下了楼。
顾翌淮没在管身后的两人,抬腿进了屋。
屋里亮着盏小灯,熏着香。
就着灯光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大床,挂着几帘纱质的床缦,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睡得正香。
男的浑身赤裸,女的衣衫不整,搂在一起,一看便是欢爱后的模样,加上那凌乱的床单,真是异常暧昧。
顾翌淮视若无睹,跨着长腿在床对面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茶几上放着一瓶开过的葡萄酒,几个杯子。
他随手拿过一个空杯子,高秘书识相的给他满了一小杯。
顾翌淮翘着二郎腿靠到椅背上,轻酌了一口,皱了皱眉,把酒杯放回桌上,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擦了擦嘴角。
“杜少品味这么差?”他皱着眉头讽刺道,接着转过头与高秘书说道:“改日给杜少送几瓶好酒过来。”
“是,司长。”
高秘书看了看桌上那瓶红酒,年份不低,也不知道哪里差了,听着司长的话倒是像是意有所指。
但他也不敢多言,现在顾翌淮说什么都是对的,没得反驳。
“把人叫起来罢,睡得够久的了。”
高秘书得了吩咐,用酒杯倒了小半杯凉水,走上前掀开床帘。
床上那个女人瓜子脸柳叶眉,不是柳微然还能是谁。高秘书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直接将水泼在了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