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暗色,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茶太烫了,他想。
他挪了挪身子,在椅子上换了个坐姿,招手叫来店员。
“给我来杯凉水。”旁边的顾暖心发出一声细碎的笑声,他警告的撇了她一眼,没说话。
见他黑了脸,顾暖心也没敢闹得太过火,给他夹了几筷到碗里。
“哥哥你吃这个,这个好吃。”人前装出一副兄妹友爱的模样是她的拿手活…
饭吃到一半,孙庆耀从外头进来,有些窘迫的站在顾翌淮面前:“顾司长,那边来了电话要您赶紧过去开会…”
他也不想再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但是没办法这是公事,耽搁不得。
顾翌淮默了默,侧过头看她:“阿暖…”
顾暖心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的,一会我自己回去。”还是公事要紧,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让司机在外面等你,一会你坐车回去。”
“不要,我一会坐黄包车回去就好了,没多远…”他要赶回办事处,怎么能没车。
“黄包车不安全,听话,别让我担心。”顾翌淮没让她拒绝,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低头看了看她。
顾暖心只好点头答应:“早…注意安全。”
她本想让他早些回来,但又想到他工作繁忙,已经挪了时间出来陪她吃午饭,不想让他拖着工作还要赶回来陪自己,便又中途改了口。
顾翌淮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和孙庆耀一起离开。
顾暖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舍。虽是食不知味,但想到回去也是一个人便慢吞吞夹菜吃,反正回去也没事干,不如在这打发点时间。
她懒洋洋的吃了半天,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大半。顾暖心正想拿着顾翌淮留下的钱包去结账,前厅却传来一阵骚动…
风波
顾暖心寻声望去,一一个洋人正指着个店员破口大骂,他旁边站了个人,大概是他的翻译,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
老板也被惊动了,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与那洋人赔罪,那人却是半点情面不给,说着英语连着老板一起骂。
店里多是国人,英文都是听不懂,那洋人在说什么没几个人懂,旁边站着的翻译也是若无其事,任由那洋人越骂越过分,甚至连“恶心的黄皮猪”这种带有严重的种族侮辱性词语都说了出来。
顾暖心心里窝火,她拾步上前,站在店老板前面,面对着那个洋人,脸色淡漠,“先生,他们已经向您道过歉了,您这么咄咄逼人不觉得自己很没有风度吗?而且您站;在别人的国土上公然辱骂它的人民,难道你们国家培养出来的,都似您这样毫无教养的人吗?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呢。”
店老板满头虚汗,要知道这年头得罪了洋大人通常都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本以为今日大难,不想得这位小姐帮忙解围,对顾暖心很是感激,连连道谢,饭钱也不肯收,将她一路送到了门口。
顾暖心拗不过他,只好向老板倒了谢,便上车离去了。
顾暖心走后,徐致深才收回了视线,陷入沉思。方才他一直坐在角落,听到喧闹声本想过去,没想到她已经上前解围了。
她与他印象中的差别很大。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有着封建旧观念的传统女人,但她今天以一口纯正的伦敦腔,气质坚毅的站在那个洋人面前,三言两语尽显她的优雅和犀利,实在让他大跌眼镜。
“嗳…这姑娘有点意思。”坐在徐致深对面的胡显宗撞了撞他的手背。
“…嗯”徐致深低下头闷闷的倒了口酒,她今天站在那里明亮的似一颗耀眼的太阳,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倒是让胡某想结交一二了。”
胡显宗一脸神往,说实话这样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方才都想为她拍手叫好了,真是大快人心!
徐致深心里一跳,没接话。
他方才还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过那长相声音都是一摸一样,不可能认错人。
只是不知道这位顾家大小姐怎么从上海跑到北平来了?
晚上顾翌淮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当下夹紧了眉头。
“你明天还是与我一同去办事处吧。”他思考了一会,如是说道。
“…不好吧,打扰你工作不太好。我明天乖乖呆在家里等你就好了。”顾暖心趴在他身上,扣了扣他下颚没来得及刮掉的胡渣。
“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没多少事了。你自己呆着我不放心。”他一只手轻梳着她的发丝,另一只在她腰肢摩挲。
顾暖心像一只被主人抱到怀里抚摸的猫,舒服得眯了眼…
女伴
第二天一大早顾暖心便和顾翌淮一起到了北平办事处。他们来得很早,办事处还没什么人,顾暖心好奇的四处看了看。
这里地处北平北城区一处独栋的洋房,顾翌淮的办公室在二楼,门外就是孙庆耀的办公桌。
这个年代打字机还算个稀罕物,文件多是手写。
一进顾翌淮的办公室入眼处皆是一摞摞累起的文件材料,堆满了整间屋子,连他那张巨大的办公桌都被一沓一沓的材料叠满了,满屋子都是纸墨香气。
顾暖心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每天总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去,对他愈发的心疼。
便是顾翌淮让她在一旁的沙发上补补觉休息一会也不肯,挪了张椅子坐在他边上,帮他整理材料。
顾翌淮见劝不动她只好由着她,让她帮忙做些简单省力的工作,两人沉默着各自忙碌,偶尔抬头相视一笑,原本紧张忙碌的气氛,透出一股温馨,让不时进来送材料的孙庆耀都受到了感染。
天色渐晚,顾翌淮今天的工作也到了尾声。顾暖心站起身,走到他身后。
“哥哥,我帮你揉揉肩…”他伏案了一天,脖子上的肌肉都硬邦邦的,顾暖心亲眼见他如此操劳,心疼得很。
外面的人都说他年纪轻轻便能坐到如此高的位置,是因为他出身高运气好,却少有见过他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和辛劳。
顾暖心站在他身后,用虎口捏着他的肩颈处,那里硬得像两块石头,她撑着身子踮起脚,用手肘处按压。
顾家祖辈到父亲那一代都是前朝宫中的御医,顾暖心耳濡目染,多少也会些。
顾翌淮坐在椅子上,听见她在身后喘气声越来越重,知道她是累了,还强撑着给自己揉肩,一时心里软呼呼的。
扭过身子勾着她的腰将人捞到身前,抱到腿上。
“还没揉完…”她撅着嘴扭着身子想下去。
顾翌淮搂住她的腰,勾着她的下巴,低头亲吻她的嘴唇。
轻轻柔柔的好似三月的暖风,让顾暖心软了身子,勾着他的脖子挨到他身上。
主动张开小嘴,让他的舌头伸了进来,在她的口腔内肆意游曳。
她的顺从让顾翌淮愈发动情,手隔着衣服在她身上游荡,动作也慢慢激烈起来…
“哗啦”几声响动却是让顾暖心找回了神志,她低头一看,因为两人动作太大把方才整理好的一叠文件碰到了地上,哗啦啦撒了一地。
这是她刚才弄了好久才整理好的,这下全白费了,心疼的拧了拧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
“都怪你…”她努着嘴从他腿上下来,蹲到地上捡散落的文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孙庆耀推门进来。
“司长,方才南京来了电话,要我们过两天把方案寄过去。”
“知道了。”顾翌淮点了点头,弯下腰想将顾暖心拉起来。
孙庆耀方才进来的时候没看见顾暖心,有些奇怪,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转念又想到还有件棘手的事要报告,现在那位小姐刚好不在,这个时候说正好。
他犹豫了片刻,磕磕绊绊的说道:“司长,还有件事…中午总统来了电话,提醒您记得周末在香山别墅开的宴会…”
顾暖心蹲在桌子下,觉得这个时候起来被孙庆耀看到不太好,便拍开顾翌淮的手打算等他走了在起来。
“我记得。”顾翌淮皱了皱眉,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的年轻人,见他犹犹豫豫似乎还有事要说,便直接问道:“还有事?”
“…总统帮您找了一位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