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见她。
熬了这么多时日,终还是没忍住。
昨夜岛上的大雪,如今早已停了下来。只是雪化后的汉白玉石板路,湿漉漉的满是水痕。
他却并不在意雪水是否会脏了脚上的白色锦靴,迈足踏过。只是随着离紫竹楼越来越近,心儿竟变得越发的忐忑起来。
步近了最高处的回廊,抚开廊口的层层幔帐,他伫足环视,眸光扫过里头的摆设──玉簟细帘,阴沈木贵妃榻,胖乎乎的素面靠枕,琉璃天球瓶……
一切的布置还如从前一样。
最后,眸光驻留在角落中那方紫檀木书桌上的一抹翠色上。那是他给她的,并蒂莲花玉,算做定情之物。
左胸重重一痛,他强压住口中腥甜的血气翻涌,双手早袖中握拳微颤。
按住心口,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盘坐,良久,才将呼吸稳了住。扬起眼,发现那好久未见的女子早已立在了他身前,等待他抬头。
四目相交,莹莹而射入的凉月映得两人一身光华。半响,她轻启朱唇,“你……是回来看我的吗?”
他定定的瞅着她许久才应了个是字。
她低下螓首,近乎叹息的问:“那一晚,你将我搂入怀中,亲我,抱我,与我欢好……其实,是给我下毒了,是不?”
“是。”依旧只一个字,可低着头的她不知道,男人的俊颜随着这个字,微不可见的变了丝神色。
她抬头迈步,伸手复上他的脸,轻抚着道:“那如今,你可还恨我?”
眉间微皱,他嘴角绷紧,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你……”嗓音哑的几乎难以出声,他清了清喉咙才道:“如今,你难道不怨我当初不分是非黑白,一心只想着给你吃苦头吗?”
她听后,如思及了乐事一般,眼角唇畔竟荡出了满满笑意,“其实你能如此待我,为难我,整治我,对我下毒,我心中好欢喜。你知道吗?我真真是无比的欢喜的……哪怕你的毒把我整治到当真好惨呢。”
他说过的,只有那些叫他放在心上之人欺他骗他,他才会恶怒难当。
“你当时,是把我搁心上了吧,才会这般对付我。哪怕只是因着心里的着实痛恨。”
他定在原处,觉得胸中的疼痛似又袭来,他小心翼翼的吐纳呼吸,怕又勾得疼痛吐血。
明明书中写的一清二楚,如二人不能相见,思她念她,才会绞痛难耐。为何他如今已见着了她,却依旧感到自个儿又要『毒发』了?
“你为何清减了如此之多?似乎都要成了那『无双公子』之流的病弱美男呢。”
她启唇笑道:“我这中毒之人都没你这般面带病色,亏得你还是这当世第一人!”
“第一人又如何?我从未在意过这些虚名。”他声音闷闷的。
水亮清眸似嗔了他一眼,“偏我这混人儿却为了你能得了这虚名而得意呢。”
见她娇媚的眼神,突地,心尖狂紧,额头与背心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气息变得浓炽,丹田腾起一团异火。
晕眩袭来,他伸臂抓住贵妃榻上的扶手,难再继续逞能强撑下去。
“夏侯钦!你……”她瞠目结舌,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强自忍痛的侧脸,心中隐约猜出了些什么,却又不敢胡乱断定。
快步向前,她矮身蹲踞在榻前,抬高小脸欲瞧个清楚。
然而根本不用多做端详了,她已嗅到他身上的那股奇香,与她的一样,只是气味更深更烈,想必毒性已漫入他全身血脉。
“你……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的!你有办法可以将它逼出啊……夏侯钦,你……你恨我怨我,想叫我永世难忘,我都不在乎的,这是我该尝的苦头。你都把毒植入我身体里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将让它留在你自个儿体内!哪怕你跟我说这是反噬好了,可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我却清清楚楚,就算反噬,你也知道该如何化掉它的,不是吗?你完全就可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