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注:感谢大家的鼓励。为了不辜负你们的等待,我在上飞机前,又写了一篇。
这天肖月起晚了。
送孩子上学后,匆匆往公司赶。
最近来了个新的女同事,新官上任,特别积极,会议居然安排在上午 08 :30。
肖月走进会议室时已经 08:45了。
她抱歉地向大家笑笑,坐下后才发现一头金发的麦克鹤立鸡群地和大伙坐在一起。
他对肖月调皮地眨了眨眼楮。
今天的会议是关于几个项目的人事安排。
肖月感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麦克发过来的短信:我申请去你的项目组了。
肖月抬头,看见麦克佯装认真地在听同事发言。
“肖月,你那个项目缺经济分析员。派李建过来帮你好不好?”女同事问。
“……”肖月有点犹豫。
“我不是已经申请去这个项目了吗?”身为经济分析员的麦克来不及地说。
“我考虑过了,肖月的项目客户是中方,还是派个中国人去好。你还是支持另外一个和新加坡分公司合作的项目吧。”女同事说。
麦克有点失望,不过没再说什么。
肖月发了短信给他:下次吧。
新来的女同事接下去开始谈她人事安排方面的新理念,她在国外的经验等等,滔滔不绝。
肖月手机又震动了。
是麦克的短信,还加了个笑脸:真能说,大学教授!
肖月忍俊不禁。
回道:讲的还是有道理的。
麦克回道:早上 08 :30讲这个?
外加一个怪脸。
肖月觉得这个年龄比他小的英国同事很逗,不太像小说里写的那种古板的绅士,倒有点北京男孩子的特征,直率,开朗,有趣。
不知不觉她的思路飘移到关文身上。
他最近在忙什么呢?
本来约好昨天见面的,结果他临时取消,说有急事。
昨天下午有发了短信来说今天上午不要联系他,中午也无法会面。
出什么事了呢?
中午时,麦克约肖月一起去波特曼吃饭。肖月顺便看了一下剧场下半年的节目。波特曼剧场不大,但是经常能请到国外优秀的演出团体来表演。
“马友友!”肖月叫道,“我特别喜欢他的音乐。”
麦克凑过来问:“谁呀?”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大提琴艺术家,可棒了。”肖月一撇嘴。
麦克问:“那你有他的 CD 吗 ?可以借给我听吗?”
“当然。我可以借给你他的 Soul of Tango。”肖月说:“这集音乐是探戈风格,缠绵绯侧,激情洋溢。”
肖月有点激动,脸红了,眼楮放着光。
她特别喜欢 Soul of Tango,大提琴的述说时而火热奔放,时而如泣如诉,勾动人心,荡气回肠。
每次听到这集音乐,她都会觉得无比的柔情在身体里涌动。
她还送给关文一个 CD,让他在车里放,有时两个人抱着,闭着眼楮听,十分享受。
肖月忽然注意到麦克有点出神地盯着她看,眼楮里流露出探索的兴趣。她猜想自己有点失态,就转换话题说:“去吃饭吧。”
下午关文终于来电话了。“你去了哪里?象失踪似的。”肖月嗔怪道。
“对不起。小月。”关文的声音显得沉重。“我老婆病了。昨天带她去看医生。医生建议今天做 CT。结果不好呢。”
“是什么病?”
“好象胃里有块东西。不过很小。 ”关文说。
肖月倒吸一口气。“那是良性的?”
“还要做检查才知道。希望是良性的……我这几天不能陪你了。我会让你知道情况的。我挂了,保重。”
关文是从医院打的电话。
老婆一直说胃痛,吃不下东西。
所以他昨天带她去检查了。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手术是免不了的。
医生建议立刻入院。
他昨天一晚都在医院陪妻子,没合过眼。
这么年轻就得这样的病,妻子心里承受不住,昨晚一直哭。
关文不住地劝,抱着她哄着她才慢慢睡着。
关文走进病房,老婆半睡半醒着。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眼前这个他陪伴了十多年的女人,曲在薄薄的床单下,白色的大枕头上她的脸庞显得苍白,瘦弱,全然没有平时凶悍的模样,反而充满了无助的表情。
关文想起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他被她的依顺和温柔吸引住了。
就是这样无助的表情,让他心里升起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责任感。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变了呢?
是因为三年前的事?
或许更早?
记得结婚后才两年吧,关文同事为他开生日派对。
几个公司里疯颠颠的小姑娘吵着要吻他的脸颊以示庆祝。
他没有好意思拒绝,想想是派对嘛,闹着玩玩而已。
结果照片被妻子看到,妻子吵呀作呀,整一个晚上。
不论他如何解释都没用。
还有一次好象是以前的女友从美国回来,一起吃了一顿饭,关文没多想,随口说出来,结果也是一个晚上的闹。
关文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妻子对他这么不放心呢?
是因为在谈恋爱的时候,关文就有若干女友,其中不乏比妻子优秀的,所以妻子从来就没有过安全感?
关文想,只要他好好照顾家里,照顾妻子,妻子一定会对他慢慢变得放心。
要是不爱你,谁愿意这样照顾你呢?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妻子对他仍然疑心重重,而对他为家里做的贡献反而习以为常,不知珍惜了。
他自己呢,也习惯于在家里象个典型的上海男人那样,买汰烧,久而久之,也麻木了。
三年前,公司里来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派在他手下学习。
关文对她挺照应,有时两个人吃吃饭聊聊天,有那么点特殊的感觉,除此以外,别的什么也没做过。
关文面对这个单纯的女孩子时,心情十分轻松,被崇拜的感觉也让他舒服。
女孩子看他的目光柔情万种,关文挺享受的。
一个晚上,他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短信:谢谢美好的今晚,我还在想我们的对话,好好睡,明天见哦。
他当时在洗澡,老婆看了短信,暴风雨一般地发怒了,哭天呛地。
当时已经有了孩子,关文记得女儿吓哭了,抽抽噎噎地喊爸爸。
唉,那真是一个不堪回首的晚上。
从那以后,妻子对他管束得很严。
关文有时想,她这样累吗?
她的内心一定很痛苦吧?
在这样时刻提防着对方的婚姻里,她会不会一直处于一种紧张的生理状态呢?
可是关文这个痛苦的始作蛹者,又有何德何能去劝导自己的妻子呢?
去劝她遗忘?
劝她宽容?
关文记得好象在哪儿读到过,爱情象握在手心的沙子,握得太紧,沙子从指缝间流出,展开手指,沙子反而不动了,停在手心里,属于你。
他真希望妻子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他想起那天对肖月说的,自己把爱情全部留给她,把责任留给妻子。
这样说准确吗?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昏睡中的妻子,可可怜怜的小女人,他的心为什么变得这么软?
早晨得知她的病情时,他的泪水为什么无知无觉地就落了下来?
假如妻子展开她的手指的话,关文会不会成为那停留在她手心里的沙子呢?
那肖月呢?
自己真的很爱她吗?
肖月…关文在心里默默喊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捏了一下手里的电话,刚要起身,妻子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