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会议室的毛玻璃,刘家定注视着房似锦模糊的身影,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直至王子和楼山关回到了店里,他仍没有发觉。
王子双手插袋,西服贴合身体,从上至下没有皱褶,加上油光锃亮的发型,实在是中介中的模范代表。
紧紧跟随王子健到店的楼山关则有些掉价,西服松垮垮的,料子也很差,本就不密的头发里还藏着几片头皮屑。
他眼角下垂,手里提着时令瓜果,亦步亦趋的走着。
两人进店动作不小,嘴上还有说有笑的,似是讨论今晚上要不要让徐姑姑请客。
楼山关看见刘家定站在会议室门口出神,先打了个招呼:“哟,家定哥来得早啊。”
他放下背包,把手里的瓜果递给王子健,接着坐在工位上,好奇地看向刘家定。
刘家定仍一动不动。
身经百战的王子健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潜藏的敌意,他提着瓜果,站在刘家定身旁,学着他的样子紧紧盯着毛玻璃看。“看什么呢?”
“里面有个人,是谁我没看清。”楼山关也走到了刘家定另一侧,“好像是师傅。”
“你说房店长?这倒是不稀奇。不过房店长怎么趴着睡觉呢?”
王子健先是望了望房似锦空荡荡的工位,然后看见了徐文昌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房内,丝毫没在意门外的刘家定。
顿时,王子健恍然大悟。
“吵架了?”王子健压低声音。
“没,别瞎想,你俩怎么来了?”刘家定定了定神,长时间的目不转睛让他双眼有些干涩。
“嗯,这一定是吵架了,辟谣辟的都敷衍……楼彼拜了房店长为师,现在来学习如何签合同,说不准过几天就用上了。”
听到王子健的话,刘家定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好像听到了你要开单了?就那个姚太太?看起来和朗胖子差不多的姚太太?”
“对啊家定哥,就那个姚太太,我快把她这凉炕给盘热了,你知道那个特强手的门脸吧,上次给姚太太送西瓜的时候,她破天荒的没把我西瓜扔出来,我就觉得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她那是贪吃,舍不得吧。”刘家定碎嘴道。
这话一出,楼山关有些不乐意了。“家定哥,我发现你这人歧视高体重人群,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要改啊,谁过个十几二十年还不发福啊……”
“我记得姚太太不还是个小电视剧演员吗?不对,中年电视剧演员,她息影后嫁了个好老公,挺有钱的。人年轻时候也标志着呢。”
刘家定本想把话说开,可脑筋像是突然过了电。
“你等等,王子你说谁拜了房店长为师?”
“西服!西服!刚熨的!好家伙这一把下去就起褶子了。”
王子健爱惜地抚平自己领口的皱褶,蹙着眉说:“楼彼,楼山关那天拜了房店长为师,就你胳膊受伤上午没来那天。你手劲够大的,这么暴躁少见啊?有火泄不出去不如和我一起魔兽世界……”
“别了,年纪大了,哪还打的动游戏,Ns买来都吃灰当理财了。小楼你怎么想的?拜房店长为师?店里大家是帮不了你了?”
就连刘家定也没注意到,他的话中带了火气。
楼山关愣在一旁,他也不知道自己拜师会让刘家定如此生气。
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复,刘家定抻动肩膀,满脸无奈地摇头。
刘家定记得房似锦和严叔家以及宫医生一家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这才刚过九点半,严叔就带着严婶以及小严夫妇来了门店。
不只是刘家定,就连徐文昌也是第一次见到小严和他妻子同框出现。
似乎是不太喜欢自己父母的职业,小严一般不会出现在严叔的包子铺,更别说会和房产中介产生交集。
严叔人高马大,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走在前面。
在他身后是他的妻子和儿媳妇,此时儿媳妇搀着严婶的胳膊,亲昵的聊着。
而他的儿子则走在最后,脸上虽然带有笑容,但是很僵硬,尤其是下巴,在这莫名的假笑里显得很尖。
“严叔!来的这么早啊,来来来,里面请,房店长已经在会议室里等你们了。”
刘家定推开会议室的的前门,桌上早就摆放着切好的瓜果和新沏的热茶。
“天气有些热,但是一会宫医生要来,她怀孕了不能受寒,所以我把空调调到28度,如果您要是觉得热,可以先吃点水果。”
严叔看到有免费的瓜果,也就不再客气。“小房啊,你们这服务真好,还有免费的西瓜,这西瓜真甜,不便宜吧?”
这时徐文昌也走到会议室,站在房似锦身旁,和严叔严婶客套起来。“我们这水果就街角老李他们家买的啊,他家是贵了点,这瓜也确实甜。”
“就是,老李心黑,大家都是街坊,他家的瓜果这么贵,整天膈应谁呢。”
严叔说话的时候,小严和他的妻子小声说着悄悄话,刘家定离得远听不见,但是从他厌恶的表情,刘家定心想他说的不外乎是吃的都是自己的钱。
这边聊着,门外迎客的楼山关也等到了自己要等的客人,此时正高声喊道:“宫大夫,刘先生,两位请,严叔一家已经等在里面了。”
宾主落座,房似锦站在会议室的主位,徐文昌和楼山关分列两侧,刘家定和王子健则站在她对面,垂首旁听。
“因为严叔这边是全款购房,而宫大夫你们的贷款都已经还清,所以这一单相对的简单顺利。双方签字之后,大约三个工作日,房产过户就可以办好了。”
“这么快?三天?”
想到自己新房即将入手,严叔严婶笑得合不拢嘴,被岁月侵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的皱纹在无声的诉说着老两口的辛劳与喜悦。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字了。”
“好好好。”严叔颤抖着从桌上拿起合同,翻开封面,一字一句地读着。
站在一旁的小严按捺不住,嘴唇动了动。“爸。”
“严叔,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一直盯着小严的刘家定打断了他。
严叔先是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又转脸坐正,斜眼看着刘家定。“嗯,小刘你先说。”
“我记得严叔你买这房子,是为了小严吧,而且打算房产证上写小严的名字。”
“是,咱做父母的一辈子不都是为了孩子?我父亲把所有钱都留给了他孙子,我现在是没有孙子,我的钱以后也都会全留给孙子。”
严叔一脸的骄傲,连带着严婶,甚至站在房似锦身旁的楼山关也是一脸骄傲。
小严站在严叔身后,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说:“爸你等一会儿,我想在房产证上,加上倩倩的名字。”
接着,他不顾严叔严婶的脸色黯淡,继续说道:“爸,妈,我是你们的儿子,倩倩是你们的儿媳妇。这房产证上要是没有倩倩的名字,我心里不好受。”
顿时,会议室内众人脸色都有些古怪。
困于修养,徐文昌只是多看了小严两眼,而坐在对面的宫医生一家都不自然地拿起茶杯,小口小口的饮着。
感受到空气的凝固,儿媳妇倩倩抱住小严的胳膊,低声道:“爸,妈,你们觉得我和军军,不能白头偕老吗?”
严婶恢复了几分神智。“哎,不许说破嘴话。呸呸呸。”
“那您还是担心,我们以后不会孝敬您二老了?”倩倩声音轻柔,此时撒娇一般说出了严叔严婶最担心的话。
会议室内的人大多已经不年轻,不说孩子都已经上学的宫蓓蓓和刘斯礼,徐文昌刚刚离了婚,刘家定和房似锦也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王子健也差不多;唯一年轻的楼山关天生一张老脸,看起来甚至比其他人更老几分。
“你们都是好孩子。”严叔苦笑着。
“那还担心什么。”倩倩娇媚地一笑,抱着小严的双手又紧了几分。
“严叔您这房子是给小严住还是自己住啊。”刘家定又不合时宜的打断道。
“这还用问,给小严住啊。我们老两口有出租屋落脚,这就够了。”严叔宽慰的笑容难免让其他人心酸。
“其实……”倩倩再次开了口。
“那你们以后,会不会和小严他们合住?宫医生他们换掉一居室其实也有房子太小,不适合一家六口居住的原因。”
刘家定说完,歉意的向宫医生鞠了个躬。
他的风度也得到了宫医生的谅解。
“这……”严叔和严婶对视了一眼,显然这个话题他们即使考虑过,也没想过再儿子面前提出来。
“别说一家六口了,我们这连五口都还没有,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有点早啊。老婆子,你说两句?”
“我说什么说啊……都好,都行。”严婶的目光从刘家定身上移动到严叔身上,最后盯住了倩倩。
“爸。妈,其实,我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你们说,我要是开心了,宝宝就开心,宝宝开心了,那就优生优育了。”
倩倩赤裸的话语让宫蓓蓓缓缓闭上眼睛。
她小口细啜着茶水,甘甜的口感在她口腔内回荡,心绪也开始发散。
严婶听到这个小心,精神大振。“几个月了!你早不跟大人说呀!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严叔和严婶交换着眼神,第三代的出现对于这个辛苦劳作的家庭不啻于天降甘霖。
严婶眼角堆着笑意,身子在椅子上挪了又挪。
“既然都怀上咱们的孙子了,我看要不就带上吧。一家人了。”
“行。”严叔两颗大门牙高高凸起,两张厚嘴唇也遮盖不住。
刘家定略微颔首,站在他对面的徐文昌心领神会。
他捏了下手指原本带戒指的指节,沉重的嗓音在会议室内响起。
“严叔,我和二位认识这么多年了,知道二位赚钱不容易,我说句多嘴的话。你们的儿子儿媳妇都还年轻呢,我建议这笔钱,可以做一部分贷款。合理运用银行贷款,不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剩下的钱呢可以做一些其他的投资。”
徐文昌说话的时候,刘家定一直注视着小严夫妇,两人脸色都颇为不悦,似是有些紧张。
刘家定紧接着说道:“贷款这件事,大家都做过,这本身就是一个福利政策,我希望严叔严婶不要妖魔化的看待贷款。我们安家天下做的单子里面,不做贷款的其实是少数。你直接买房子对普通家庭而言,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负担,毕竟二位赚钱是一个褶一个褶掐出来的。我个人是不希望二老把多年积蓄全部投进房子里。对了,当时斯礼哥家也是贷款买的房。”
刘家定越说越起劲,连严叔严婶也开始有些动摇,可这时候房似锦掏出一台计算器,四四方方的;下面还有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是房似锦早就做好的功课。
“其实之前我帮你们算过,我是按照贷款百分之五十,一百六十万替你们算的,如果是按照现行三十年期,最新基准年利率,百分之四点九计算的话。如果是等额等息还款,每个月月供是八千四百九十一块六毛三,总利息是一百四十五万六千九百八十五块九毛一,如果是等额本金第一期月供,一万零九百七十七块七毛八,每月约以十八块一毛五递减的话,总利息是一百一十七万九千二百六十六块六毛七。”
刘家定一直认为数据是带有欺骗性的,常年惯用数字欺骗客户的他也清楚这堆数字内代表的含义。他瞧向严叔严婶,两人果然被数字吓倒。
“多,多少?”严叔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房似锦平淡地说:“最少也要多还,一百二十万吧。”
“这也太不划算了吧。”
“要还那么多钱呢。”严叔严婶两人低声讨论着,全然没在意身后的儿子儿媳已经喜上眉梢,似乎已经开始展望未来美好的二人世界。
徐文昌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可是严叔,实际上加上通货膨胀,一点都不多,十几年前四十万能买一套房子。现在呢。”
这时候计算器派上了用场,房似锦青葱的手指灵活地点击在计算器上。
“一百二十万利息,你们一个包子是一块五,那就是要卖,八十万个包子。”
“八十万个包子?那,那得卖到什么时候去。”
“严叔严婶,你们有考虑过一天包子铺能卖多少包子吗?”刘家定有些想笑,他右手抠了抠鼻翼,淡淡地说道。
“这,没算过。”
“严叔家的包子大,一天要用接近七十斤面粉,面粉分三次,早晚多蒸,中午少蒸,一天毛利润大概能到三千吧?”
“哪有那么多啊。”严叔讪笑着。
“严叔你家菜包子一块五一个,肉的两元一个,没错吧。而且我记得你家还有更贵的鹌鹑蛋的,虾仁的,三鲜的。一天毛利三千不多。甚至还少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就算一年出摊三百天,那也是三十万。五年,五年你就赚出来了。”
宫蓓蓓听刘家定娓娓道来,心中有些波折。“这个中介到底是卖包子的还是当中介的啊?”
“那我们还可以这么说,今年是二零一八年,在二零一四年的时候,严叔家的包子还是一元一个,肉的一元五。那到一六年,物价上涨,菜包一元五一个,肉包也到了两元,但是当时肉包是十元钱六个,姑且算是涨价幅度不大吧。”
“小刘你不是工商局的吧。”刘斯礼抿了口茶,低声笑道。
“那我们姑且认为,两年后二零二零年您家还可能涨价,到时候用不了五年,三年我看就赚回来了。这就是通货膨胀对您的影响。所以我觉得您可以考虑一下,是否要全款买房。”
刘家定发言完毕,双手垂在身前,眼睛自然平时对面的房似锦,充满着嘲讽。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未来五年,严叔和严婶相当于给银行打工,白干?”房似锦嘴角带着微笑,轻声说。
“那不至于,你算的是三十年贷款,如果严叔以三十年为期限,以现在的物价上涨幅度,我相信到时候,只是几个月为银行打工。说起来,严叔怕是这件会议室里最挣钱的人了”刘家定不慌不忙地说,引得众人发笑。
“也就是说严叔八十了还要给银行还贷款吗?”房似锦沉着冷静地回道。
“可以让小严还啊。以现在的通货膨胀速度,你手里有几百万去投资,不比全款买房要赚的多?而且也说了,严叔儿媳妇怀孕了,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照顾她要钱,没出生的孩子营养要钱。在上海,手里有点钱还是重要的。”
“以严叔和严婶的包子铺,我相信全款买房后,还能赚的更多,你说的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甚至也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问题。”
房似锦思考了一下,直接把话题带回了买房上。
“而且,小严工作不久,他是没有能力偿还这么重贷款的。”
房似锦最后一句话,点醒了严婶。
“对啊,儿子刚工作不久,被这么重的债,那日子怎么过?现在好,倩倩怀上咱们的孙子了,一家人了,加上就加上。都是一家人了。”
严叔也跟着说:“那个,徐店长,小刘啊,你们的好意我们都懂,但是说实话,我们两口子活着,就是为了儿子。只要儿子过得好,那就比什么都强。再说了,我们现在手里,又有这个钱。我们这老两口啊,就不爱干这种欠人钱的事。欠银行那么多钱,夜里睡觉,都睡不安生。再说我们还没太老,还能包,还能赚。”
严叔嗓门略微拉高,看起来他很激动。
“那是,那是。”严婶哈哈大笑着,也很激动。
“加上!就这么定了。”严叔最后一锤定音,写上了倩倩的名字。
“谢谢妈!”倩倩娇声笑道。
严婶笑呵呵地回应道:“行了,别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了,不兴客气。”
“那行,等两位核实完,我就把申报材料报到房产交易中心去。”房似锦专业地说。
“好,谢谢。真好。”
签完意向书,严叔拍了拍桌子,大声说:“哎哟,这合同签完了,剩下就是等搬新家了吧。”
“是啊,是啊。三天就能住新家,老头子,咱们要享福咯。”严婶也开怀大笑。
“等咱们房子到期,咱们就去新家,咱房子还一个月到期,不能便宜了房东,这房东都是吸血鬼。”
严叔越说越开心,他身后的小严夫妇脸色却越来越黑。
这时宫蓓蓓和刘斯礼也欠身道:“那我们等三个工作日后,就搬家,交易愉快。”
整间会议室,除了严叔严婶,似乎谁也不开心。
严叔一家子和宫医生走后,安家天下的人都留在会议室。
会议室内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单子做的太急了。”徐文昌捂住头,他看向房似锦,房似锦正一脸正经的整理材料。
“严叔儿子和儿媳妇明显不靠谱,他们就是图这套房子,还不想和严叔严婶住一起,作孽啊。不过,房店长你很缺钱吗?”
刘家定突然出声,他似乎感觉到房似锦有些不对。
“我缺钱不缺钱都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们是房产中介,不是婚姻中介,没理由也没资格担保他们一辈子幸福的。严叔现在缺这套一居室,我把宫大夫的房子卖到他们手上,这是各取所需。再说了,房产中介就是要卖房子,为公司创收,请问我做的哪里不对?”
房似锦冷声道。
“是啊徐姑姑,我支持我师傅,我们干房产中介,不就是为了赚钱嘛?要是调节邻里关系为什么不去居委会?”
楼山关咬了口西瓜,嘴里含糊地说。
“吃你的瓜,什么时候你开单了再来讨论这个。”刘家定蹭了蹭身子,最后坐正看着房似锦。“房店长,家栋好像到了该买房的年纪了。”
“嗯?”除了房似锦,其他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也是,房店长最近没日没夜的带客看房,努力赚钱,不还是为了老房家的一根独苗。我看房店长和严叔严婶差不多,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自己家里的男丁,辛苦哟。”
刘家定说着风凉话,徐文昌苦着一张脸,他怎么也想不到刘家定会如此刻薄。
“家栋是谁啊,师傅,是你儿子?”楼山关擦擦嘴,飞快地道。
“有些人喝点酒,脑子都能喝没了,这种人说话你也信?家栋是我弟弟,亲弟弟,有血缘的那种。我来上海赚钱给弟弟买房子,哪轮得到外人说风凉话。你说是吧,刘家定。”
房似锦不凉不热的说着。
“是,严叔好歹是为了儿子,你是为了弟弟,真不容易。”
“刘家定,你好幼稚欸。”门店众人都没想到,房似锦突然笑出了声音。
“台湾腔,你就不幼稚了?真是……王子,你多看着点,我感觉回头严叔迟早要出事。他们现在的房子是下个月房租到期,说不准下个月还得帮他们找新房子。小楼你上点心,说不准这就是你师傅赏你的第……房似锦你干嘛去?”
刘家定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前,一张破嘴毫不留情,说尽了房似锦的辛酸。
房似锦有些听不下去,俏脸寒若冰霜,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云雾。她站起身,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房店长?房店长!”走出会议室,房似锦把文件放在桌上,也没整理,提起早就整理好的挎包朝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刘家定从会议室走出,受伤的右臂咚的一声锤在墙上。“这么着急?房店长有客人?”
房似锦深吸一口气,并不饱满的胸脯一颤一颤,吸引着刘家定的目光。
“刘家定。”房似锦低声道。“别幼稚了你。”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双美眸里透着笑意。
“壁咚很幼稚嘛?正流行嘛……对不对。咳咳。”
“对,正流行。天这么热,与其你拦着我,不如我们去里面坐会,好好聊。”房似锦笑吟吟的样子,让壁咚的刘家定浑身一颤。
刘家定斩钉截铁地说:“是你先跑出来的。”
“我缺钱啊,我要带客人看房,我要给我弟弟买房子啊。我可不是得跑出来嘛。刘大官人,您评评理?”
“怎么,你很缺钱吗?”刘家定放下胳膊,从旁边提起房似锦的雨伞。
“谢谢,我确实很缺钱,但是这和你没关系吧。劳动人民,有手有脚,大小我还是个店长,不会在上海滩饿死。”
房似锦接过雨伞,顺手挂在了挎包上。
“你在生我气?”刘家定讪讪地笑着。
“怎么,你怕你那点事情被人知道,会让他们瞧不起?”
房似锦靠在墙上,双手背在身后,右腿微微曲起。
“如果我和徐文昌演戏骗张乘乘,让你误会了,那我只能对你说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刘家定尽量让自己说的深情。
“嗯,你留在门口的呕吐物还是我清理的。”
房似锦这话一出,刘家定浑身冒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窜脑门。“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应该做的,我现在……”房似锦看了眼手表。“还能给你三分钟时间。”
刘家定突然有些诧异。“三分钟?你真要带客看房!”
“对,李老板,除了他还有要和其他几位客户约定一下看大平层的时间。”
“我送你啊。”
“大可不必,你就不怕下次你的那位瓜哥坐你车的时候,闻到我的香水味?”
“房似锦,你生气了。”
“我没有。”
“在这件事情上我对不起你,即使是我喝多了,可我确实和她发生了性关系,所以我想向你检讨一下。对不起。”
刘家定反复斟酌自己的语言,尽量让自己出轨这件事说的婉转。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喝多了,让我担心了。还是对不起,你喝多了,让我发现了。还是对不起,你是重案组督察黄启发?”
反倒是房似锦有些咄咄逼人。
“房……”
“刘先生,时代变了。你还有两分钟。”房似锦又看了一眼表。
“时,时代变了?”眼前的房似锦突然有些陌生。
“嗯。首先,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我曾经借住你家也是因为我在上海暂时没有居住的地方;现在我有了,所以我需要从你家里搬出去。这合情合理,甚至合法。其次,即使我们有关系,那也是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人对我的胁迫。”
说到这里,房似锦似乎咬住了牙根,少顷,她恢复了平静。
“但是我不介意,不管那些过去多美好或者多难堪,它都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即使它肮脏、见不得光,令人唾弃。”
“似锦。”
“不要叫我名字!还有一分钟,我要去拦车。”
“我送你。”
“不必了,刘先生,你现在站在这里,是要向我收取我暂住在你家里几天的房租?还是要告诉我,我的客人是撬的你的,你要抢回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你让开。我们完全可以体面的分手,保持同事关系,还请你不要让我撕破脸,甚至上报总公司开除你。哦对了,你并不需要这份工作,这对你甚至不是威胁。”
房似锦走到门口的出租车,刘家定抢先打开了后门,然后右手搭在门上,请房似锦坐了进去。
“我是个女人,即使过去我可以自己解决,但是有个男人来解决需求也挺好。这个男人曾经是你,过去是你,最近也还是你,只是以后……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找你也只是因为我熟悉你。你已经耽误了我超过三十秒,现在请你离开。立刻!”
说完,房似锦钻进出租车,刘家定长舒一口气后,关上了车门。
徐文昌孤零零站在门口,楼山关和王子健已经消失不见。他手里捧着一杯红茶,看起来很浓。“吵得这么厉害,同行都看笑话了。”
刘家定瞥了眼旁边的小红帽,话语中带了火气。“呵,我去找洪胖子说两句。”
“冷静啊,别冲动。”
“算了,我喊他过来。洪胖子,滚过来!你现在不过来小心明天被人打死,到时候别说做爹的没告诉过你。”
“爹你姥姥,刘家定,我当时拜你当师傅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本来在一旁喝茶享乐的洪胖子呛了一口,恶狠狠地回击道。
“我去你奶奶的纂。滚过来!好话不说二遍,明天到时候被人把门砸了关了门我看谁到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安家天下门口来哭。你要过来,可别空着手来啊,把你们店里拿好的普洱拿两饼。”
半个钟头过后,洪胖子手里提着两饼普洱,低三下四的走进了安家天下。
“哼!徐店长,你可得管管你们店里的员工,什么态度。”虽说是低三下四,洪胖子见到徐文昌后仍是挺起了胸脯。
“他我可管不了,哪天他要是不乐意了,说不准就跳槽到您郎店长手下了。”徐文昌小口溜着茶叶水,快步走回了里屋。
“来小会议室。”刘家定前面带着路,身后洪胖子眼角缩出一个三角,本就鼓起的腮帮子像是咽不下气,高高鼓起。
洪胖子一开口,还是泄了气。“师傅,您有事说话,外面那么多人,你别嚷嚷啊。”
“怎么。嫌弃丢人了?”刚才在房似锦拿憋起一肚子火的刘家定阴阳怪气道。
“哪敢。”
“那就是有。黄老板家门口的狗屎是你找人扔的吧。”刘家定端着架子,力求做出不怒自威的样子,可手机一阵震动,让他掏出了手机。
“这,这红口白牙的别冤枉人啊,谁看见了?谁也没看见啊。还是说,你有录像,证明我店里有人出现在那?那也不对啊,我店里的人可以说是去看房的……”洪胖子犹在滔滔不绝地狡辩,这边刘家定突然一脑门子包。
只见他的微信上多了一个联系人,是知否小姐。而更让他头大的是,因为各种原因,张乘乘对着他发嗲。
他按下手机,拧着眉头说:“那这样,不管是谁指使的,你去找黄老板赔个罪。”
“师傅,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洪胖子干笑了一声
“肯定?我和徐文昌是文化人,这条街上大部分人都是文化人。你不是,小红帽不是,所以只能是你俩干出这没文化的事,低个头,赔个罪,没人怪你。”
“你这拐着弯的阴阳怪气……”
“可黄老板不是文化人,送份礼,低个头,赔个罪,没人怪你。”刘家定言语中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笃定。
“你确定?”朗胖子斜着眼睛,脸上的肥肉不断颤抖。
“赔个罪,没人怪你。”刘家定再三重复到。
洪胖子坐在椅子上,平日里不小的木椅此刻很难容纳他硕大的身躯。“那,我去了怎么说?”
“隔壁还有个姓郎的呢,颠倒黑白,栽赃嫁祸不是你最擅长的吗?行了,下次再有这事,我要四饼茶叶。”
“四饼?我去哪给你偷去。算我倒霉,这锅我背了。”洪胖子还像撂下句狠话,最后还是灰溜溜地逃走。
洪胖子走后,刘家定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王子和楼山关应该是从后门溜走的,他也不甚在意。
和徐文昌道了声别,他先去药房买了毓婷,然后点了外卖,开车回家。
不需赘言,即使是星期六,刘家定依然遇到了在楼下默默生气的苏太太。
她仍是孤零零的站在电梯门前,以至于刘家定都有些怀疑,苏太太是不是每天都喜欢站在那里等着过往有谁可以依靠。
刘家定习惯性的帮苏太太捡起东西,习惯性地缩在电梯角落,习惯性地按下两节电梯楼层。
最后他接通了张乘乘的电话。
“家定弟弟,人家想你了。”
故作清高的苏太太本来还在扭捏,等张乘乘的声音在电梯里回荡,她神色大变。“嗯?”
刘家定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想就想呗。”
“人家,人家想死你了。家定弟弟,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今晚?还是今天下午?人家回头洗白白,擦香香,在你最喜欢的床上赤裸裸的等着你,你可要来哟。”
张乘乘娇媚的声音让电梯里的两人分外尴尬,站在电梯正中央的苏太太甚至小步向前移,渐渐地凑到了电梯按键处。
“我,今天没空啊。”刘家定也靠在角落,沉稳地回应道。
“怎么有人比姐姐还重要? Mua!姐姐等你呦。”此话一出,苏太太神色变了又变。
“是徐文昌,晚上我和他有应酬。”电梯内陷入沉默,只留下电梯上升的声音。
叮,电梯门开,谁也没有下去。
等电梯门缓缓合上,张乘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徐文昌?那明天,明天晚上我要你老老实实地出现在我的床上,如果你不来,我就告诉徐文昌你强奸我……”
不只是刘家定,就连苏太太也愣住了。
“朋友,朋友。”
电梯门再开,刘家定大步逃出电梯,身后跟着茫然的苏太太。
“苏太太我今天不留您了,家里有客人,不方便,祝您中午愉快。”
慌慌张张地打开门,刘家定终于能够大口呼吸。他贪婪地喘着粗气,自己卧室内突然传来了女声。
“催命鬼!你还知道回来!”是瓜哥。
“上午开了个单子,回来晚了点。等等,你是下不了地吗?我怎么记得某个人早就被啤酒瓶……”
“啊啊啊啊啊·!不许提!”刘家定看向卧室,瓜哥一瘸一拐的从那里出现,而且看上去早就睡醒,甚至已经洗漱过。
“呵,幼稚。”刘家定一声冷笑,转身走进了厨房。
一罐冰镇苏打水下肚,刘家定感受到久违的快感,二氧化碳从胃里涌出,直喷嗓门。
他靠在冰箱门上,赤身裸体的瓜哥慢慢挪到刘家定面前。
大声喊道:“催命鬼,中午不管饭的吗!”
“小点声,这房我虽然做了隔音,但是不是你能刺激我耳膜的理由。”
刘家定挤过瓜哥和门,路过时还用手捏了下瓜哥微微凸起的胸部。
“瓜哥,你是不是有暴露癖啊。”
“我衣服洗了啊!我又没有换洗的衣服!不光着难道穿你房店长的啊。”瓜哥也从冰箱内拿出一罐苏打水,接着十分费劲的走回客厅。
“你这么小,房店长的衣服你怕是穿不进去。”刘家定目不斜视,两只眼睛没在瓜哥身上停留分毫。
深受刺激的瓜哥顾不上疼痛,拖着不便的右腿蹦蹦跳跳走到了沙发旁。
她抓住刘家定受伤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波澜不兴的胸口。
“小怎么了,小不能满足你了?”
“满足,能满足挺软的嘛……但是请你不要一直抓着我的伤口,有点疼。”
刘家定反手抓住瓜哥清白的身子,然后拉倒在沙发上。
他把头埋进瓜哥清爽的短发里,深深嗅着洗发水的香味,不知不觉间,他勃起了。
“洒了洒了!催命鬼,松手啊,别用棍子顶老娘屁股。说起来,老娘的身子好吧。”瓜哥把罐子扔在地上,冰凉的苏打水刺激着她的皮肤。
“怎么凉凉的……啧啧,再大点就好了。瓜哥你先别打我,你能告诉我裤子怎么湿了。”
刘家定沉醉于瓜哥的体香,一双粗糙的大手在瓜哥身体上反复游荡,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地方。
瓜哥扭动着身子,不着片缕的翘臀在刘家定勃起的阳具上反复的摩擦。
等刘家定忍耐不住释放出裤子里的阴茎,她终于用甜腻腻的声音低声道:“催命鬼,苏打水洒了……你中午不会打算吃我吧,我饿了,你去做饭去啊。”
想到中午的伙食问题,刘家定突然一惊,诧异道:“瓜哥,我不会做饭啊。”
和刘家定一样诧异的瓜哥也摆正了身子,她转过脸,轻声问:“真的假的?”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见过我除了熬粥,做过饭吗?”
“真的假的啊?”瓜哥有些不信。
“真的啊,我骗你作甚。反正你也没穿衣服,我裤子也脱了,我们要不先炒个饭,然后出去吃?”
刘家定一跃而起,在他怀里的瓜哥不安地扭动着。
“你讨厌啊你,我看你的房店长都没给你教训,这根坏东西每天都憋着坏。去,去点外卖!我!要!吃!饭!”
“没说不吃,只是我们……好!别打!吃饭!我点了外卖!一会就到!现在是不是可以……好!不可以!”
刘家定左右闪躲,却躲不过瓜哥的抱枕攻势,一番打闹后,瓜哥趴在刘家定身上,光滑的胸部隔着一件T恤摩擦着刘家定的胸口,本就被苏打水打湿的身体也借着刘家定干爽的衣服保持洁净。
“瓜哥你还挺可爱的。”刘家定双手搭在瓜哥肩头,两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捏在她的俏脸上。
“啧,别捏,这么可爱你还让人家饿着,长身体呢~”瓜哥拖着长长的尾音,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染上了情欲。
就在两人深情凝望的时候,一阵腹部鼓胀的声音,让瓜哥羞红了脸。
“欸,算了算了,等外卖吧。”刘家定左手滑进瓜哥腿弯,右手从腋下伸出。在瓜哥的惊呼中,她被刘家定双手抱起,接着走回了卧室。
本来写了一万七千字,但是想着一次发出来是不是太长了,还是把无色的剧情先发出来,后面关于瓜哥的故事下一张再说吧。
瓜哥的故事不会太长,之后短期内也就接下来的下午时光,以及之后瓜哥开店刘家定和瓜哥在店里面搞一场。
过了瓜哥应该就是朱闪闪,然后知否之类的也要提上日程了。
前面有朋友说想看知否和阚太双飞,我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写作欲望,不过如果到时候有想法,可能也会尽量的满足吧。
五一假期我读了一本彭浩翔的文集,突然对恋爱故事有了些许想法,因此这一章出现的时间也晚了少许,感谢仍在坚持阅读的读者,谢谢大家。
其实下一章我推倒重写了很多次,因为我想表达出瓜哥是一种初恋的情感,她应该是腻在刘家定身边,符合一个十几岁父母双亡,被迫辍学营业酒馆的角色形象。
她应该文化程度不高,而且有着现代年轻人对生活的看法,与即将步入中年的刘家定说不上格格不入,只能是相互依存,相互体谅。
所以在下一章的大纲上我在此着墨颇多,之后又发现似乎有些多余。
有个亲友吐槽我说,就连晋江的文都比你的小说黄暴。
我考虑了一下,确实如此。
不说受限于想象力,我只是尽量让每个角色符合剧中人物的形象,反而在睡了张乘乘后才开始考虑我所设计的原创人物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实在是有些抱歉。
还有朋友说,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不入流的剧本。
我读了一遍后,也有了这种看法,以后会加以改正。
最后还是感谢就算无色,写的不好,拖沓,仍然点赞送红心的读者,多谢大家。
本文不少台词有化用部分电影,如不喜欢,烦请各位告知。
另:我绝对没有沉迷手游,也不知道明日方舟周年活动,火纹五一活动,还有Pcr工会战,以及奇幻生活开测。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