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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苦怒哀乐,万般悲喜皆难作舟【成王之礼 第一卷 第十章】

成王之礼 西琳 20070 2023-11-20 16:18

  

   “唔…”

  

   夜夹紧着膝盖,轻薄紧致的黑色织物紧紧包裹着她纤细优美的双腿,在行走间,大腿根内侧的软嫩肌肤隔着丝物不时磨蹭,带来令人倍感愉悦的沙沙声。

  

   凉爽的黄昏之风吹散了一天的炎热,逐渐黯淡的银阳也将天空染成了通透的橘黄色,原野与森林交汇地带特有的,带着一丝旷古气息的草腥味随风而行,如丝如缕,飘入鼻腔之中。

  

   清凉的风,清新的空气,不再扎人的阳光,即将到来的黑夜难得给予大地上生灵的一点馈赠,令被闷热折磨一下午的夜倍感心情愉悦,神清气爽

  

   ——如果没有那个‘龙印’的话。

  

   “啊....哈....哈....”

  

   她喘着粗气,不时漏出柔弱的娇吟,白皙的俏脸也随天际一起,染上滚烫的诱人霞红,藏在厚长披巾里的双手被赤红色的光圈紧箍着,以淑女的姿势,手掌相交牢牢拷死在小腹前。

  

   蕾花边裙摆的遮盖下,包裹黑丝的圆润腿根处,也套着腿环般的红色光环,极短的光链接着红圈,把她的大腿固定成一个整体,脚踝处也套着小几圈的红环,十厘米左右的光链限制着夜唯一能活动的小腿,令她只能小小地挪动脚步。

  

   虽然就拘束而言,其实并没有多么严格,如果夜愿意的话,她还是能有足够多的活动空间,但夜却是真心觉得,比起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直接把她的四肢都固定死算了....

  

   白裙下,赤红的光芒化为一根根粗长且带有鳞片状纹路的绳索,这些纹路缝隙间发散着火焰般烫意的长绳,沿着夜有些贫瘠的双乳,于乳根处缠绕几圈后,才在她勉强能称为乳沟的中心交错打结,分为上下两股,与环绕在胸部腋下的绳索相连,形成五芒星形状的赤红密网将夜的一对贫乳勒出馒头状的挺拔弧度,同时也将她的上臂牢牢固定。

  

   夜的每一次浅浅的呼吸,或是当她想挪动挪动胳膊,这些本就压迫她整个胸部绳网便更进一步收紧,缠绕得越发紧致,将她的小乳鸽挤压得更为饱满圆润,呈现出不自然,却极为诱惑的水滴状凸起,撑大了原本合适的胸衣,绳索粗糙的鳞片纹路摩擦着细腻的乳肉,带来令夜难以抵抗的酥麻快感。

  

   其余的绳索编织成交错的菱形花纹,从夜的胸部蔓延到白皙的腹部,并做几股斜向下交错,横在她的纤细腰身上缠绕好几圈,将她那原本就没有一丝赘肉的优美的腰部曲线更进一步收紧,随后分成三股向着下腹汇聚交错,最后,编织成一股带着粗大绳结的股绳狠狠压进夜的私密处,直接隔着她黑色的私裤陷入了她凸起的花园的沟壑之间,环在后腰处的那几股绳索之上,紧贴着夜的臀部沟壑,没有留下一丝可以松动的空隙。

  

   硕大的粗糙绳结仅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直直抵在夜湿润的花蕊与菊口处,甚至有一半都已经卡了进去,但它们的主要任务却不是为夜带来刺激,而是‘好心’地帮她固定着体内的两个小玩具。

  

   从龙印中延伸而出的赤色,凝聚成两个表面凹凸不平的透明棒状光柱,在夜已经泛滥潮湿的花径与后庭中是不是发出轻微的振动,令她面色绯红,不住地喘着热气,

  

   绳索紧勒着的白腻乳肉上,因刺激充血而悄然挺立的蓓蕾,被一对饰物卡紧。那是对雕刻成龙形的金红饰物,晶莹剔透,宛如红水晶雕琢而成,煞是好看。

  

   这对饰物弯绕成半闭合的圆环,尖锐的龙首与龙尾离得特别近,一左一右夹住她的蓓蕾,如同乳环一般挂在了夜的胸前;被红色光绳勒紧的下体,阴唇处的衣物布料与绳索很不现实地变成了虚无状,已经有些红肿的小红豆被翻出,无情地吊上了水滴状的红宝石吊坠。

  

   随着夜艰难地踏出的如小猫无异的步伐,双乳和阴蒂上重物带来的一颤一颤的感觉令夜痛苦不堪,尖锐的刺痛感如电流般爆发,飞快地掠过她敏感的身体,随后化为持续不断的瘙痒与酥软,像是一阵阵猛烈的海潮,来回在她的神经里冲刷,每当要褪去一些,新的潮水又奔涌而来,与身体内不时振动的两个异物一起,化作强烈的快感,搅得她思绪絮乱,令夜身体不住地颤抖,牙关紧咬,粉唇微抿,血红的双瞳不时紧闭着,不断地喘息,喷出淫靡的热气。

  

   更过分的是,每当夜被拷住的双手因为刺激而下意识抽动,没有保持住平放于小腹前的姿势时,她乳鸽上的两个环形饰物就会自发地开始震动,爆发的火辣辣的刺痛中,还夹杂着强烈的快感,宛如有人用尖牙紧紧咬住了她红肿的蓓蕾,随后用舌头在上边轻轻舔舐一般,纵然已经体验过很多次,每次触发还是令夜眼前泛白,双腿打颤,小嘴中吐出凌乱娇媚的呻吟。

  

   下体的吊坠自然也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她,如果夜左右脚交替踏出的猫步紊乱了,这枚漂亮的红宝石便会亮起微光轻微地摇摆,带动着花径与菊穴内的两枚光柱一起以更快的频率开始震动,当光柱的震动陡然提高的同时,还会上下地来回抽插,布满颗粒的粗糙表面与少女体内娇嫩敏感的褶皱相互剐蹭摩擦,令夜娇小的身体痉挛般的抽搐起来,腰身不自主地抖动,大股大股的带着奇异甜味,晶莹黏稠的蜜液与光柱碰撞,发出啪啪的淫靡水声,随后被温热的光柱吸收得一干二净,一滴都没有溢出花蕊。

  

   “呼哈....嗯....”

  

   夜小脸通红发烫,全身的肌肤都在诱人的嘤咛与不时的微颤中,沾染上满是情欲的旖旎味道。随着全身不断传来的浪潮般的快感与刺激,她的子宫处不断涌出另一股炽热滚烫的快感浪潮,带着某种奇特的能量,似乎伴随着夜沸腾的魔素,与血液一起缓缓流淌过全身,默默地滋润着,或者说催化着她的身体,将其往一个更完美,也更加异质的方向塑造。

  

   而造成这番无人观赏的淫靡景象的罪魁祸首,正是夜被菱形绳网按压的平坦小腹下,那枚被她称为‘至臻版淫纹’的金红【龙印】。

  

   但夜现在没有余力在心里诅咒这枚正在微微发热的,凭空变出绳索与道具,将她折磨得情欲迷离的【龙印】,以及那位刻下它的可恶主人。

  

   在她被欲罢不能的快感浪潮来回冲刷着的脑海里,一道魔术式正在被精准地改写构建,这足以寻常魔术师兴奋不已的壮举,夜在快速完成后,便随意地丢进了意识海中的某处,随即又投入对下一条魔术式的条件改写。

  

   魔术式的构建往往需要魔术师高度集中精神,而夜却是忍受着足以令人心身都失控的强烈刺激,在能将意识搅乱得一片空白的羞耻与快感中,以完全能投入实战的速度,完成着比起单纯拼凑复杂术式,更困难数倍的魔术式即兴改写。

  

   魔术式是用被称为卢恩语的魔法语言组合成的,根据咏唱咒文的诗句、节数、速度、魔术本身的构建和术者的精神状态,可以自由地变化各种效果,强大博学的魔术师自然能对前人精炼总结的魔术构建进行即兴改写,使之在特定的情况下,发挥出更有效的功能。

  

   但这也是困难的,不仅需要改写者对复杂至极的魔术构建有足够透彻的理解,还需求对映射构建的魔术式的某种改变,会如何影响到魔术效果进行精确无误的计算。总之,对大部分魔术师来说,魔术式的即兴改写往往伴随着大量的实验试错,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

  

   任何所谓的天才与完成这番壮举的夜相比,都会黯然无光,但夜也并非每个术式都能按要求准确地完成改写,每当夜的魔术式构建出了差错或者超过时限,缠绕满她身体的粗糙红绳便会如活的莽蛇般蠕动收缩,进一步刺激她泛起潮红的敏感肌肤。

  

   甚至连夹在夜胸部蓓蕾的两枚圆环形状的饰环,与咬住下体小红豆的红宝石吊坠,也会开始疯狂地震动,放出一股股真正的电流,带来纯粹而强烈的疼痛,宛如有人在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她红肿充血的私处,令夜忍不住仰头发出一声娇弱的痛呼。

  

   “夜,今天怎么回事,一百五十条术式改写,你从早上到现在才完成一百二十条,其中超时十九条,错误二十八条,都超过了三分之一,难道说你已经觉醒了受虐癖,在主动向龙印寻求惩罚吗?”

  

   随着微微发烫的金红龙印,一个女声带着戏谑,在夜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脑海里浮现,夜却是连抱怨的心情都被快感与疼痛消磨殆尽,只是机械地去完成魔术式构建,渴望结束今天的折磨。

  

   是的,夜全身的拘束与刺激、忍耐快感改写魔术式的任务,都是那位神都的合虚皇通过【龙印】所下达的。

  

   当夜乘上驶离东陆的巨轮,觉得她已经逃出那个女人的魔爪,彻底恢复自由时,皇帝那黄莺婉转啼鸣般的清脆嗓音便如惊雷在她的脑中炸响,小腹处的龙印发散着红光,用着夜自己的魔素凭空变出绳索,将手脚冰凉心情沉入谷底的她以驷马停蹄的姿势,绑紧固定在床上,强迫着夜在快感中按着她随意提出的五花八门的要求,即兴改写一个又一个魔术式,从初级到中级再到高级,最后再到几乎难以完成的阶梯级。

  

   简直与夜还在神都皇家学院时的遭遇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总有一位柔长黑发,灿金眼瞳的腹黑少女饶有情致地托着下巴,看着面红耳赤,身体因羞耻和快感不断颤抖的她。

  

   而现在,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位少女好听却带着欠揍语气的话语,时不时地在她的脑海里闪过,扰乱着好不容易才没有溃散于快感中的意识。

  

   “呜....”

  

   夜在改写电气系歼灭魔术{闪电钉枪}时,理所当然地出了岔错。等夜反应过来时,缠绕在纤细腰间的绳索已经有了动作,像是在惩罚连续犯错的她一般,两侧又左右各凭空分出一股,向下沿着夜的臀部曲线与大腿内侧,环绕下压,化作两股一左一右狠狠地勒过她的大腿内侧,将夜下体的私密处勒得更加凸起,娇嫩的穴口几乎将粗大的绳结完全含住,更是按压得不停震动的光柱又往夜的体内,剐蹭着娇嫩褶皱又深入了几分。

  

   “呜!”

  

   夜双眸一颤,下体增强的刺激令她身子本能地向后缩,还没等待她重新调整姿势,胸部的绳索也突然收紧,将她痛哼与娇吟硬生生地勒成两段。因绳索收紧而变得更加圆润的乳鸽上,两枚盘龙形状的环也开始疯狂震动起来,下体的红宝石吊坠也不甘示弱一般摇摆晃动,一阵阵刺痛肌肤的强烈电流瞬间遮盖了快感,带着疼痛袭向了夜的全身。

  

   全身上下最敏感的两个部位如此无情地被直接袭击,顷刻间就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电流带来的疼痛在转瞬之间又转换成汹涌的快感,如火山喷涌,带着灼热淹没了夜微弱的理智,她视线与大脑都泛起一片闪烁的空白,再也承受不住,迈出的脚步彻底紊乱,一边发出一连串诱人的高亢呻吟,一边向着地面倒去。

  

   所幸的是,夜刚好经过路边的一株大树,她就这么蹭着树干顺势瘫倒在树荫下的草地,在快感的刺激下不断翻动抽搐,宛如一条搁浅在岸边的鱼,身体一会蜷曲一会向后反弓,红宝石吊坠带来的惩罚也因此被连锁到最大,夜体内的两枚光柱如同要飞出去一般,开始剧烈地震动,上下抽插的频率快得能带出模糊的影子,与不断分泌的晶莹液体撞击,发出更为响亮的淫靡水声,狂暴地冲撞摩擦着她敏感娇嫩的软肉与褶皱。

  

   “咿啊——咕”

  

   平时足以在瞬间将夜推上极乐高潮的强烈刺激,如今只是将她踢入更深的欲望的沟壑,任凭她双眼迷离小嘴微张,身体抽搐,不停发出带着哭腔的娇弱呻吟,只要下腹的龙印没有允许,夜那娇小的身体就如同无底坑洞,无论灌入多少快感,她也永远得不到解脱的高潮,只能被浴火不停折磨灼烧理智,在欲求不满的漩涡中,被无情地吞没。

  

   “嘛,算了,看样子你也到了极限,今天就到这里吧。”

  

   唯恐避之不及的好听嗓音再次在夜混沌的脑海中响起,此时此刻却恍如她的救世主,随着小腹处的龙印开始发烫,双手的束缚融入她体内消失不见,神志模糊不清的夜本能地就想去扯下带给她最强烈痛感的红宝石吊坠,结果那只不断颤抖的娇弱小手不仅没能扯掉,甚至还将其牵动得更加厉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自己亲手推动的刺激似迅猛的闪电,洞穿了夜被欲望不断挑拨的神经,带领着积蓄在体内的快感泛起磅礴的海啸,瞬间就将身体不再有限制的夜无助地推向了高潮的顶峰,几乎能让她发疯的快感与蜜穴处更加羞耻的解脱感,化作大量带着异香的甜蜜液体倾泻而出,随着夜高高挺起的纤细腰肢的激烈抖动,本应喷洒得到处都是的液体被插体内的光柱吸收得一干二净。

  

   “嗯啊....哈....”

  

   被盛大的高潮折磨得十分虚弱的夜,左手无力地垂放在小脑袋左侧,右手耷拉在凌乱的裙摆一旁,曲线优美的黑丝双腿微夹,左腿膝盖微屈,右腿软软地耷拉在草地上。长长的秀发在地上铺出苍白的碎影,齐刘海凌乱地遮盖了她泛着湿润雾气的迷离血红双瞳,粉嫩的小嘴微张,漏出淫靡的喘息与娇吟,嘴里颤抖的小舌尖从嘴角拉开一丝晶莹的细线。

  

   夜一边抽搐身体,一边挣扎着从草地支棱起身子,艰难地靠坐在冰凉的树干上。清风吹过泛着潮红的肌肤,带来舒爽惬意的凉意,灼烧夜整整一天的欲火与压迫神经的重负终于随着高潮被宣泄出去,‘自己居然在野外高潮了’与‘自己身体并不属于自己,而是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里’这两个事实带起与先前快感同样强烈的羞耻感,涌上逐渐恢复清明的脑海,令夜还残留余韵的发烫小脸愈发绯红,比天际一染橘红色的火烧云还要诱人。

  

   绳索与玩具在微光中变得透明,发着烫又重新渗入夜的肌肤,引导还残留在她体内,自子宫处涌出的奇异能量,在血液中循环一圈又一圈,令她如同浸泡在温泉中,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在发麻的温热中发出舒适的呻吟,夜干脆享受地眯起双眼,乖乖地靠着树干一动不动。

  

   最后,那残留的奇异能量跟随着赤光融入小腹处的龙印消失不见,夜被折磨一整天的疲劳酸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羊脂玉般白皙得过分的肌肤光滑细腻,娇嫩如初,看不到一点绳索长时间捆绑留下的通红痕迹。恢复精神的夜从地上爬起,红潮还未褪去的滚烫小脸迎着同样温热的夕阳,舒服地伸着懒腰,在橘黄色的黯淡光线中,展露黑裙下纤瘦腰身完美的诱人曲线,她感到自己体内的魔素量又提高了一截。

  

   这可能也是夜能默默忍受那个女人每天的调教的主要原因之一,夜能在短短四年里从B级魔术师跨越到第阶梯级魔导士,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这枚龙印确实有着很大一份功劳,绝对不是因为她感觉有些舒服!绝对不是!

  

  

   皇帝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在夜身上成功刻下这枚【龙印】,虽然是她自己说的,但皇帝的目的显然不单只是地为了能随时随地控制夜的身体,随心所欲地进行各种羞耻调教。她还有着更深层的用意,比如说引导她彻底觉醒魔女体质,帮助她成功掌握那份属于魔女的异质能量——《第六力量(sechs)》

  

   夜作为不世出的天才魔术师的同时,还有着魔女的体质,她的子宫内寄宿着连接现实与不可名状之力的异界之花,若不加以引导,即使旁人不对夜出手,这朵异界之花也终将把她的命运拖入无尽的淫乱之狱。

  

   因为《第六力量(sechs)》的使用一定会伴随快感,越是强大的魔女之力,随之而来的快感也越发的不可抗拒,魔女最终的结局往往只剩下理智被欲望彻底吞没,沦为只凭本能渴求快感的野兽,而肆意压榨自己行使奇迹般的伟力,为大地带来深重的灾难....

  

   夜不想去承认,心里却很难否认,皇帝是在救她,包括那些纯刁难人的魔术式改写作业,其实也是在帮助她能够在快感浪潮保持清明,适应因为使用魔女之力而产生的快感,不会在刺激中彻底丧失反抗能力.....

  

   再加上,龙印只会在类似于赶路睡觉的闲暇而安全时段,在她身体上作福作威,而每当夜陷入重要或是危险的境遇中时,这枚代表皇帝意志的纹路从来都没有发作过,甚至还会自行辅助魔术的施展使用,以相当可观的程度提高她的战斗力,可以说,只要无视皇帝对她的羞耻调教,这枚龙印对她来说只有好处,甚至能被称作是无数魔术师求之不得的珍贵宝物。

  

   “第二阶梯巅峰,恭喜恭喜,夜你或将成为厄尔诺大陆近五百年来最年轻的第三阶梯魔导师,我要开瓶香槟替你庆祝一下喽。”

  

   脑海中传来的声音伴随着咀嚼声有些含糊不清,夜脑袋不禁拉下三条黑线,翻着白眼向那位她十分讨厌,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的少女吐槽着。

  

   “瑶小姐,你不会一边用着膳,一边跟我说着话吧?”

  

   “是啊,怎么了?”

  

   木制酒塞被拔出的清脆噗通的声响起,随后是某种液体倾倒进玻璃杯具的悦耳流水声。

  

   “瑶小姐,我很清楚的记得,玛雅有着‘进食的时候不宜与他人对话’这样一条最基础的贵族礼仪来着。”

  

   “对哦,谢谢提醒。”

  

   皇帝没再继续发出咀嚼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液体灌进喉咙中的,与优雅丝毫不搭边的可爱咕咕声。

  

   ‘这女人没救了’夜脑中不由得闪过这样的想法,重新站直身子,微张的左手无名指上扭曲的斑驳光影闪过,一枚镶嵌十数颗乳白色晶体的十字架状银白戒指悄然出现,魔术构建被夜在眨眼间完成,魔术式的波动自戒指亮起的白光中轻轻展开,如花骨朵舒展花瓣一般自然,充满美感。

  

   {三灵之圣理·常理之法则·惠风之律皿皆向左弦倾倒}

  

   灵子的晶莹柔光在夜双脚下汇聚,随着她用力一踏,灵子光芒大盛,变化作强风托住她娇小的身子向前方移动,夜以散步般的优雅姿势在空中行走着,每次快要落地时灵子便会听从她的期许,于她环绕着荧光的脚下再度变化出新的白风,将她的身子往更远方送去,速度比起寻常马车都要快上不少。

  

   “所以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来找你的阶下囚是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来加油打气的,也顺便提供一个目标,你似乎总是在想着怎么解除这枚【龙印】,真是的,明明对你只有好处.....总之,如果我告诉你解除龙印的条件呢?”

  

   黄昏中的景色化作模糊不断的影子在身后掠过,原本位于地平线尽头的小村庄在夜眼前迅速放大,从一个模糊的轮廓到能勉强看清土屋上正冒着炊烟的烟囱。夜微微眯起眼睛,柔顺的苍白发丝在呼呼吹过的冷风中如蜂蝶般上下纷飞,沾染上晚霞暖色调的柔光,她眼前似乎浮现出皇帝嘟起嘴生着闷气的可爱表情。

  

   “真是谢谢瑶小姐了,那么条件是什么?不会是类似于找到龙血这类丧心病狂的条件吧....”

  

   “放心,很简单的,只要踏足第四阶梯,你只差一阶多一点哦,可喜可贺,继续加油吧!”

  

   “第四阶梯,还很简单....皇帝陛下,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其实你大可不必拐弯抹角,直接说你要用这枚龙印玩弄我大半辈子算了。”

  

   要知道,第三阶梯几乎已经是人类的极限,自神代结束后的历史长河中,只有极少一部分被上天眷顾的天纵骄子能跨越这道极限,成功踏足第四阶梯。

  

   如果说第三阶梯对于人类来说是英雄的阶梯,那么第四阶梯便是属于超越极限之人的史诗之阶,历代踏足第四阶梯之人无一不是如英雄王一般的英雄领袖,象征着全人类的希望之光。

  

   纵使夜对自己的天赋才能很有信心,也对于自己能否在有生之年踏足第四阶梯缺乏着自信心。

  

   “总之,我条件都告诉你了,能不能做到就不关我的事咯,五年之内都踏足不了第四阶梯的废物还想找我报仇,早点洗洗睡吧!”

  

   “瑶小姐,祝你晚上必加班!加班必通宵!通宵完必遇上早朝!”

  

   “那夜卿也别想睡个安稳觉!明天也别想好好赶路!准备在马车里当着外边人的面不停高潮吧!”

  

   “啧....”

  

   “就这样,拜拜!”

  

   就在两人拌嘴结束的同时,夜已经收敛起魔素,平稳地落在小村落外的几个土丘后,撇着嘴,心里已经将皇帝微圆的可爱俏脸揉捏上百遍,她从魔导媒触取出面纱戴好,小手用力拽了拽遮盖她上半身的衣巾的领口,将娇小的身子包裹得更严实了几分,深深地吸口气,扒着土丘探出脑袋。

  

   太阳即将完全熄灭,光线褪色,越发朦胧黯淡,村庄很小,参差不齐的烂木栅栏包围着寥寥十几栋旧屋子,勉强能防御不远处树林中一两只齿兽的袭击,村门前的小径上仅有几行干涸的深褐色血迹,看来猎户们已经几天没有收获。此刻正是晚饭时间,还揭得开锅的人家飘出炊烟,孩童的嬉闹声透过缭绕的薄薄一层灰雾传出村外,随后是妇女几声催促吃饭的怒骂声,嗓门很大但显得中气不足。

  

   夜‘唰’地又把脑袋缩了回来,她再次深吸口气,拍打几下自己的脸颊,终于下定决心从土丘中走出来,往村庄内走去。

  

   她其实并不介意孤身一人在荒郊野外露宿,村庄的实际情况比看起来还要破旧,就连完好的土屋都只是少数几间,大多都是破损漏风的草屋,不是墙上裂开几道缝,就是屋顶被捅了大大小小的窟窿,缺风漏雨的,估计不会比夜扔在【晨星十字】里的帐篷舒服多少。

  

   夜为什么要走进这个略感眼熟的小村庄,具体的原由她也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的直觉在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

  

   魔术师行使魔术往往需要暗示改变自己的深层意思,然后通过{等价对应法则}介入与其相应的世界法则,所以魔术界存在一种假说——高等阶魔术师的潜意识在机缘巧合之下,会连通作为世界本身的精灵回廊,越是强大的魔术师,越应该遵循自己的直觉、潜意识、突然闪现的灵光,说不定就能遇上天大的机遇。

  

   作为这套理论的簇拥者,她很乐意去碰一碰运气,即使没有什么机遇因缘,她也没有损失。

  

   屋子间纵横交错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偶尔能见到蹲在地上晒菜梗,或是扛着木柴拎着斧头的村民,他们在看到夜后疲惫的神色中都闪过惊讶,随后是浓厚的怀疑与畏惧,甚至不敢再多贪恋一会从披巾下露出的青涩美好的黑丝双腿,纷纷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

  

   即使面纱遮盖她的容貌,整个上半身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藏在如斗篷般长长的披巾下,女孩罕见的及腰苍白长发、下半身披巾遮挡不到的,花纹繁复漂亮典雅的裙摆、没见过的轻薄纤绵的黑色织袜、脚上穿的反着光略微带跟的圆头小皮鞋,以及步伐间举手投足流露出的尊贵优雅的气质,无疑都在告诉这些村民,眼前这位女孩要么是贵族出身的大小姐,要么是家境殷实的富商的女儿。

  

   即使好奇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位于边境的穷破村子,甚至连一个护卫都不带,他们也是皱着眉当作没看到,不敢、也不想去与这位攀搭不起的小姐有什么接触,只在心中默默希望她别在村子附近遭遇什么不测,到时候牵连整个村子都要一起遭殃。

  

   夜缕了缕耳边顺滑的苍白发丝,藏在面纱下一双红宝石般的血红双瞳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奈。村民视而不见,唯恐避之不及的情况显然在她意料之中,虽说要视诸国国情而定,但基本上西陆的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尤其是一些贫苦地区的人民,对贵族更是抱有沉重复杂的畏惧与仇恨。

  

   不远处传来孩童嬉戏的喧闹声,应该是先前在村口听到的那一批,夜绕过前边爬满蜘蛛网般裂缝的土墙,还零散堆落农具的空地上,一群小男孩正围在石磨旁又蹦又跳,拌鬼脸欺负一个小女孩。

  

   “丑八怪!丑八怪!秃顶的丑八怪!得了怪病的丑八怪!”

  

   女孩面色蜡黄,看得到鹳骨的小脸如猴子般枯瘦,明明尚且年幼,脑袋上的头发却几乎掉个精光,仅留下的几岔发白干瘪发丝更是显得滑稽丑陋,只能从还算标致的脸型中,隐约觅得一丝女孩从前的清纯可爱。正是酷夏时节,临近夜色的阳光即使没有白天燥热刺人,温度也绝对称不上凉爽,女孩却如同在抵御寒冬,将自己皮包骨的身子裹在厚厚的羊毛大衣下。

  

   女孩眼角似乎渗着晶莹的泪珠,任凭几个男孩挤眉弄眼,围在她边上嘲弄大笑,她只是默默低着头,吃力地搂抱着怀中几支木柴,调转方向想逃出去。而那些男孩见女孩不理会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无论女孩调转方向多少次,他们都会重新拦在女孩面前,用手中握着的木棍来回推搡女孩,让她重新回到嘲弄的包围圈。

  

   即使是这样,女孩也没有丝毫表示,麻木的闭着眼睛低垂脑袋,只是眼角的湿气越来越重。

  

   “丑八怪!害死自己爹娘的丑八怪!姐姐还是人贩子的丑八怪!”

  

   即使是习惯逆来顺受的故作坚强,也终究只是个心灵幼小脆弱的孩子,在遭受如此过分的语言的伤害后,小女孩包覆在羊毛衣下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哆嗦着,小心捧在怀里的木柴哗啦掉了一地,在四周哗然喧闹的嘲笑声中,使劲蹬着那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皮包骨头的小腿,猛然向最开始说出这句话的男孩子冲撞去。

  

   “.....!”

  

   两滴泪水滑落沾染上尘土变得浑浊,小女孩张大嘴巴似乎在嘶喊着什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原来这孩子还是哑吧。顽劣的男孩显然没料到,先前如绵羊般温顺,任凭蹂躏的病秧子会突然暴起,猝不及防间被她用全身的重量推到在地上。

  

   “咿!滚....滚开!啊啊啊!我妈说会传染!要死了!我要死了!”

  

   被扑倒在地的男孩一愣,随即便惨叫起来,手脚并用胡乱挥舞着想推开小女孩,像只翻倒的乌龟在扑腾四肢,看上去格外好笑。周围的同党都被杀猪般的哀嚎声吓得不轻,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上前帮他一把。

  

   男孩终于将小女孩一脚踹开,所幸的是,孩童慌乱中踢出的力量被被褥般厚重的羊毛衣完全吸收,翻到在地上的女孩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男孩踉跄着爬起身来,不顾拍打沾满全身的泥土,莫大的惊恐与离奇的愤怒攀爬蔓延,稚嫩的脸庞也在扭曲中变得可怖。

  

   “你....你个丑八怪!怪物!被女巫诅咒的怪物!”

  

   热流涌上男孩的大脑,血液快速流动的愤怒驱使他想都不想,捡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木棍,用力地朝正挣扎着爬起的小女孩挥去。

  

   就在木棍快要敲落至小女孩头顶时,一只小手牵制住了男孩挥舞木棍的手腕,柔若无骨冰凉软腻的触感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量,让男孩觉得比他天天挥舞斧头的爷爷钳得还重,他吃痛地喊出声来,松开的手指间木棍哐当地掉落在地。

  

   “好疼!”

  

   男孩眼睛渗出几滴泪珠,转过头来,只见一位戴着面纱的白裙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正抬起一只手轻飘飘地捏着他的手腕。

  

   女孩,或者说少女的身姿不算多么高挑,甚至只比他们这些小孩高出两三个头,丝绸披巾以及披巾下有着镂空花蕾图案的裙摆,即使是没有见识的乡村孩子也能看出面料极其昂贵,及腰的柔顺白发沾染上黄昏的影子,折射暖色调的柔和光晕,朦胧的面纱遮盖住她令人遐想的容颜,其下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光,令男孩如被母亲训斥一般,神情顿时萎靡下来。

  

   “放心吧,不会传染的,也不是什么女巫的诅咒,只是生了一场比较严重的病....”

  

   见男孩扔掉木棍后,夜便松开掐着他手腕的小手,她有好好控制魔素强化力量的程度,只会给这个顽劣好事的臭小孩留下被木棍抽打屁股的疼痛。她柔声说着,看似在安慰男孩,更是安慰着还坐在地上无声哭泣的小女孩。

  

   夜俯下身子伸出双手,一边温柔地擦拭掉小女孩枯瘦脸颊上的两行泪水,一边轻轻地帮助女孩重新站直身子,透过肌肤传递来的干瘪如树皮、甚至能摸到骨头的触感在夜本就沉重的心中又划出一道道刺痛的沟壑。

  

   夜没有再说什么,再次蹲下,捡拾起先前小女孩掉落在地上的木柴,重新放回她的怀里,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大人们对贵族资商根深蒂固的仇恨畏惧,还没有在下一代心中生根发芽,那群孩子们围凑在一起,明亮的双瞳更多是带着好奇,盯着这位衣着光鲜的大姐姐。

  

   “小朋友,你的梦想,或者说愿望是什么?”

  

   夜向揉着发红手腕的男孩提问道,那孩子对突然抛出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即被夜流露出的自然而优雅气质所吸引,下意识开口回答道

  

   “我像成为像勇者无名一样强大的人!”

  

   很久以前,曾有一位无比强大的魔王,突破了希欧古拉借助天堑构筑的牢固防线,一举攻占下海多玛帝国大半的领土与整个沙克伊国,来不及逃跑的居民遭受着魔族严苛的剥削压迫。无名勇者横空出世,率领他的伙伴,在海多玛贵族与王室已经放弃救援的绝境下,揭竿而起,与教廷的圣骑士军团里应外合,彻底推翻魔王残暴的统治,拯救了许多人。

  

   由此,勇者拯救众生的事迹在海多玛帝国和沙克伊国的民间广为流传,成为无数平民孩子憧憬着的伟大英雄,但出于某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情,无名勇者在贵族阶级间反倒成为闭口不谈的禁忌.....

  

   这个年纪的小孩讲到自己感兴趣的事,自然是来了兴致,也顾不上害怕,拉上周围的伙伴,在陌生人面前兴奋地说个不停。夜安静地聆听着,她明白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对强大正义怀有憧憬。

  

   可是——

  

   “你们是没办法成为勇者的,也不会变得强大。”

  

   “咦?”

  

   夜叹出一口气,冷冷地对男孩们这么说,不再看向他们,亲昵地揉着躲在她身后小女孩的脑袋,一边细心地拍打掉她羊毛衣上的灰尘,而小女孩也乖巧的努力用干瘦的手臂擦拭掉眼角不断流淌出的眼泪。

  

   “会让女孩子受伤哭泣的家伙,是没办法变强的。”

  

   夜再次看着这些茫然呆立的孩子们,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们追求的强大,肯定是那位无名之人以一敌百的武力吧,你们追求的勇者,也肯定是勇者这一称号带来的优越感吧。”

  

   “把力量用在会让人哭泣的事情上,那就不能算是强大,而是坏事,你们刚才弄哭了这孩子,那是件非常非常坏的坏事。”

  

   “呜....”

  

   孩子们耷拉着脑袋,紧紧地咬着嘴唇。

  

   “勇者不会让别人哭泣,让别人哭泣的人叫做坏人,所以你既没办法变得强大,也不会成为勇者,而是会成为被勇者打倒的坏人,勇者可是专门讨伐坏人的,小朋友,你不想被勇者教训吧。”

  

   “呜....我....我不想成为坏人....”

  

   其中一个男孩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夜知道,这些孩子行径恶劣,但本质并不是坏,他们或许还听不懂她想说的,不过只要让他们知道不能欺负人那便足够了,所以她耍着小心思,想稍微地吓唬吓唬这帮孩子。

  

   “那就好好跟这个女孩子道歉,做坏事之后好好道歉,发誓以后再也不做了,还是有重新成为勇者的机会的。”

  

   “潘妮!”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急切的呼喊声,快要彻底入夜的黯淡光线中,一位年轻的少女自村庄的另一头奔跑赶来,而哑巴小女孩在看见那道身影后,也顾不上手上抱着的木柴,眨巴眼睛便要往那个方向跑去。

  

   “快跑啊!人贩子来了!被她抓到会被卖掉的!”

  

   不知道是谁喊出这么一句,那群小男孩拔腿就跑,路过哑巴小女孩时还不忘低头弯腰,草草地喊出一声声‘对不起’,倒是令夜有些忍俊不禁。

  

   男孩们口中的‘人贩子’少女很快便喘着粗气,跑到被夜搀扶着的小女孩身前,一把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结满老茧的双手不安地在小女孩背后摩挲着,想给予她温暖的怀抱,又生怕太过用力,会让小女孩本就孱弱的身体感到难受。

  

   “潘妮,没事吧,没有受伤吧,姐姐不是告诉你了,在姐姐回来之前都要乖乖呆在家里吗?”

  

   贫瘠的土地很少能哺育出眼前这样玲珑有致的女孩,不怎么粗糙的肌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透露出活力四射的别样魅力。少女看到哑巴女孩潘妮怀里搂着的木柴后,埋怨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用布衣的袖子狠狠抹掉快要滴落的泪珠,这才抱着潘妮缓慢地与夜拉开距离。

  

   “小姐,很感谢您....”

  

   视线扫过那些跑远的孩子,少女也大致摸清到底发生过什么,向夜投以感激的目光,只是眼眸中洋溢于表的感激之下,埋藏着名为戒备的厚重冰层。而夜在看清少女那出落得水灵的清秀面容后,面纱下红宝石般绯红的双瞳一愣。

  

   “原来是你....”

  

   看着那张清瘦的脸,她的意识突然就在时间与空间的桎梏中穿行,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到底哪里去了?”

  

   嘈杂的脚步夹杂此起彼伏的呼喊,木柴霹雳吧啦的燃烧声将宁静的夜色搅得稀碎。

  

   “你去那边,大伙分头行动,别让那只吸血鬼跑了!”

  

   直至脚步声随着缝隙间拖拽滑动的火光越发遥远,蜷缩在茅草堆里的夜才敢稍微舒展身子,她喘着粗气,艰难翻起身子,极其粗糙的茅草如同针毡,沾满褐色血迹,几乎破成几块碎布的衣裙连稍稍减轻皮肤的刺痛,都成为一种妄想。

  

   深夜的温度很低,不亚于刀割的刺骨寒冷从冰凉的地面不断渗透入她的骨髓里,纤细白皙的四肢上爬满触目惊心的骇人伤口,如同一只只血色的粗大蜈蚣,只是翻身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牵扯到伤口重新流出鲜血,夜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发模糊。

  

   “好冷....好饿....”

  

   难以忍受的抽搐般的饥饿感,此刻却与寒冷疼痛一起,让她勉强绷起的神经重新变得昏沉,诱人的倦意从脊髓蔓延而上,尝试着将她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求生的本能在敲响警钟:不能睡,千万不能睡,睡过去的话一切都完了

  

   夜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狠下心来,尖锐的犬牙在粉糯的小舌头上留下一道深刻的伤口,钻心的疼痛终于超越麻木的倦意,令她萎靡的精神稍微清晰起来。

  

   为什么作为B级魔术师的她,会沦落到浑身是伤,魔素消耗殆尽,饥寒交迫,还要藏进茅草堆里来躲避村民追捕的境地呢?

  

   一天前,刚刚来到顿托镇的夜就很不幸地遭遇上变故,顿托镇驻扎的护卫队因为翰拉领伯爵女儿的婚礼,为给上头撑门面而被镇长抽调带走。

  

   就在护卫队启程的第三天,守备薄弱的顿托镇就被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危险等级高达A+级的凶暴魔兽——【领主级凶刃络蜘蛛】突然袭击。

  

   付出惨痛代价后,凶刃络蜘蛛最终还是在停驻的冒险者与剩余军队的齐心协力下,被成功讨伐。

  

   而在这场注定会载入史诗,被吟游诗人传颂歌唱的浩大攻防战中,夜不要命般毫不吝惜自己的魔素,三属以及信仰系的高级攻击术式不断从她指尖喷涌而出,化作磅礴暴雨将络蜘蛛庞大的躯体笼罩其中,一点又一点刮去A+级魔兽那刀枪不入的厚重甲壳,毫不夸张,夜是在讨伐络蜘蛛中贡献最大,保护顿托镇的英雄。

  

   这番狂风骤雨攻势的代价,就是夜将她所能动用的一切魔素都压榨、透支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最低限度的幻惑魔法都无法维持,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自己吸血鬼的原本样貌。

  

   随后,信仰教廷的骑士团姗姗来迟,尽管许多冒险者都替夜担保,看见她赤裸裸地被阳光照射,还能行使信仰系魔术,而吸血鬼不可能行使信仰魔术更是厄尔诺大陆人尽皆知的事实。

  

   但为首的女骑士长任然一口咬定夜就是吸血鬼,将耗尽魔素毫无反抗之力的她抓进地牢,钉在十字架上,进行毫无人道可言的拷打折磨。

  

   浸沾圣水的皮鞭疯狂抽打在女孩娇嫩的肌肤上,每一下沉重得都令她感到肋骨被砸断,呼吸困难,眼前直冒金星。

  

   如果是真的吸血鬼,这饱含圣水的一鞭便足以要掉半条命,夜尽管只是普通的人类,也被这带着刀口的皮鞭活生生刮去大片血肉,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在夜咳出血液,撕心裂肺的嘶哑惨叫声中,骑士长挥舞的皮鞭反而越抽越快,力道越来越重....

  

   在蚀骨钻心的疼痛中苏醒过来的夜发现,她的束缚不知道被谁解开,整个人都摔倒在地牢冰冷的石板上,脖子上抑制魔素的项圈碎裂成两半,那女骑士长也不知所踪,石板上残留着一大滩的黏稠血液,还有更多的血迹以极其惨烈的形式喷溅在四周的墙面上。

  

   鞭子上涂抹的圣水反倒是成为夜的救命稻草,及时治愈着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这才让她没有因流血过多导致死亡,甚至还能有力气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

  

   犹如刀割昏沉模糊的大脑不允许,也不敢去思考地板以及墙上那些还没干涸的血到底是谁的,夜只是压榨着恢复的丁点体力与魔素,从地牢,从托顿镇中逃离出来,在这个边境的小村庄里又撞上晚归的猎户,浑身是血的她毫无疑问地被当作吸血鬼四处追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好怕....”

  

   夜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喃喃自语,吃力地抬起她的左手,作为B级魔术师重要的左手、被悉心爱护、小巧细腻的左手,此刻却被肮脏的血块污染成赤红色,掌心中甚至有直径一厘米的孔洞状伤口,从手心直直穿透到手背,伤口处发黑的血肉已经萎缩坏死,不再流出血液。

  

   她赤裸着的,血肉模糊的双脚上也分别有一道这样的伤口。没错,夜是被用银钉刺穿四肢,活活钉死挂在十字架上的。

  

   微微颤抖的左手在模糊的视线中化成红褐色的重影,寒冷、饥饿、疼痛、失血让夜感觉自己刚刚清晰一点的意识又越来越遥远,在逐渐虚无的知觉中,这一切都像一场无比糟糕的噩梦。

  

   夜没有想到,从家里逃出来还不到一年,她就遭遇到关乎性命的危机,而最为讽刺的是,罪魁祸首居然是理应与她亲如同胞的教廷骑士。

  

   {主的孩子伤害了主的孩子}

  

   比起身体经历的残酷折磨与伤痛,更让夜觉得窒息的是心中不住蔓延的负面情绪,委屈,恐惧纷纷化作浓稠黑色的绝望,死死扼住她的脖颈,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在圣水发挥治愈效果的时候,那个女骑士长就应该明白,她没有可能是吸血鬼,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还要继续折磨无辜的她?为什么还要向她倾泻与她无端的仇恨?

  

   就因为她有着一幅吸血鬼的容貌吗....明明大家都是人,都是人类....

  

   夜以为她已经做好背负被诅咒样貌的觉悟,但如今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她,她只不过是一个幼稚的孩子,内心还驻留在老师和爷爷的保护下,使用幻惑魔法逃避自我的孩子,她远远承受不住由这张皮囊汇聚而来的纯粹而深重的恶意。

  

   身体内魔素的匮乏,远没有充斥血液的恐惧与无力更让夜感到虚弱,每当夜稍稍闭上眼睛,女骑士长那饱含仇恨,喷涌汹涌怒火的眼神便与皮鞭剜去血肉的呼啸风声一同出现,令她娇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呜....没事的,只要魔素再恢复一点,就能启动【晨星的十字】,拿到储存在里边的疗伤药水和食物了....”

  

   夜努力压抑着眼角止不住的泪水,赤红色的双瞳氤氲朦胧的水雾,再次咳出的血沫,让铁腥味在口腔弥漫,这才终于让她感受到一丝真实感。夜安慰着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艰难地想扒下点茅草垫在身下,虽然粗糙扎人,但总比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要好。

  

   “有谁在哪里?”

  

   稚嫩的女声突然响起,似乎是注意到夜翻动茅草所引发的细微嘎吱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从茅草堆后探出小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与夜血红色的双瞳对视后陷入短暂的呆滞。

  

   完了,夜的眼前一片漆黑,明明只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手无寸铁的孩子,却把她吓得直哆嗦,抽动僵硬冰冷的四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已经预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女孩发出惊叫,吸引来举着火把扛着捕兽叉的壮汉,而她会被揪住头发拖拽到村子中央,要么被火烧死,要么被乱棍活活打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在如此迫近的死亡的恐惧面前,一直强撑着,不过十六岁的夜终于彻底崩溃,呜咽着抱住脑袋痛哭起来,柔软颤抖的声音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苦苦哀求,令人心碎。

  

   “我不是吸血鬼....我真的不是吸血鬼....放过我....”

  

   出乎预料的是,眼前的女孩并没有被浑身是血,肌肤惨白,瞳孔血红的夜吓到,反而眨着眼睛,好奇地慢慢靠近,在看到她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口后还是漏出一声惊呼。

  

   “啊!”

  

   “怎么了?贝玛,里边有什么东西吗?”

  

   外边传来中年男人的询问,夜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将身子缩得更小,因为这个动作,又有好几处伤口被肌肉牵扯撕裂,重新渗出鲜血。

  

   “没事,刚刚撞见一只大老鼠。”

  

   女孩扭过头,在夜楚楚可怜的感激目光中朝门外大声喊道。

  

   “真是的,多大的人,还会被老鼠吓到,在外边别说你是我的女儿。”

  

   “哎呀,老爹你好烦啊!”

  

   应付完外边的人,女孩伸出手尝试触摸夜,指尖刚刚挨到她软滑的肌肤的肌肤后便立刻缩了回去。

  

   “好冰!你等我一下....”

  

   女孩皱起眉头,三步并两步,再次消失在茅草堆后,很快又抱着一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羊皮毯,颤颤巍巍地挪到夜的跟前,嘿咻一声将羊皮毯铺在地上,也不嫌弃夜满身的血污,小心翼翼地将她挪到温暖的毛毯上。

  

   “那个....你不怕我是吸血鬼吗.....”

  

   夜看着女孩像照顾婴儿一样熟练地用羊皮毯把她包裹起来,毛绒绒的温暖逐渐驱逐吞噬骨髓的严寒,泪眼朦胧中女孩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夜色里依旧闪闪发光,似乎也有一道微小却滚烫的热流蹿进她被恐惧充斥的心间。

  

   “你自己都说了你不是吸血鬼呀....”

  

   “再说了,就算是吸血鬼,可你也受伤了啊,这些伤口好吓人啊,还在流血,你一定很疼吧。”

  

   “....”

  

   女孩质朴爽朗的嗓音饱含同情,回答了夜畏畏缩缩带着哭腔的询问,她心疼地看着夜人偶般精致小脸上一道险些擦过眼睛的狰狞伤口,气愤地说着,明明她看上去也没比夜大多少。

  

   “太过分了,真是个大坏蛋,居然伤害这么小的孩子!”

  

   咔嚓,夜感觉笼罩她的浓稠乌云突然产生裂缝,一丝明媚的阳光倾泻而下,逐渐将恐惧驱逐干净,宛如鱼的尾巴,裸露在水面,紧紧勾住她的手指。

  

   “外边那些大人抓的应该是你吧,你好好躲在这儿,这是我家后院的仓库,应该没有谁会找到这里来,毕竟我爹可是村长。”

  

   “谢谢....”

  

   夜小声地答谢着,空腹已久的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发出声响,苍白的脸色攀上一抹羞红,虚弱的表情更是带着尴尬,她咬牙忍住胃部的抽痛,嘴角哆嗦微微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再看着女孩,隐隐约约的冷汗从额角滑落,像是被风摧残,载着晨露的花瓣惹人心疼。

  

   “啊,你饿了吧。”

  

   女孩见状,献宝贝般从怀里摸出一个黄面馍馍,抓起夜冰凉的柔软小手,不由分说地便把馍馍塞进她的手里。

  

   “快吃吧,现在我身上只有这个,将就一下,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别再饿着。”

  

   夜呆滞,掌心中传来馍馍微弱的温度,羊皮毯很厚很轧人,但很比冰冷的泥地好多了,回暖后仿佛全身的伤痛都减轻许多。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努力将女孩那双水灵的眼睛,和还带着稚气的小脸刻入自己的脑海中。

  

   “贝玛,怎么还没出来?取件农具要这么长时间吗?”

  

   “来了来了!”

  

   门外传来女孩父亲不耐烦的催促,她回应后匆忙拾起被扔在一旁的锄头,向仓库外跑去,还没等她走两步又转过身,向夜比出嘘声的手势

  

   “千万别被人发现哦。”

  

   仓库的大门被扛着锄头跑出去的女孩郑重其事地关上,夜捧着那个还带有温度的馍馍,小口小口地咬着,在彻底沉入黑暗的空间里,先前令她感到窒息的恐惧却悄然散去,随着魔素缓慢的恢复,她左手亮起信仰灵子的晶莹柔光....

  

  

  

   这便是夜在四年前的,痛苦与温暖交织,难以忘怀的珍贵回忆。

  

   “小姐?”

  

   试探性的轻声询问将夜从回忆拉回现实,眼前出落水灵的少女与四年前女孩的轮廓重叠,在黑夜照亮夜的眼眸现在依旧明亮,喜悦与激动涌上夜的心头,令她忽视了少女警惕的眼神。

  

   “是贝玛吗?”

  

   “小姐,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愕然,神情中闪过一丝惊恐,她把哑巴女孩儿护在身后,赶忙低下头,动着有些开裂的嘴唇,却没有出声。

  

   “你还记得我吗?”

  

   夜将脸上的面纱轻轻扯下,露出她红宝石般的绯红双眸,如人偶般精致的面容,她迎着贝玛的目光微微一笑,半露出一颗尖锐的小犬牙。

  

   贝玛被她动人的笑容自然而然地吸引,心脏都仿佛漏了一拍,陷入短暂的呆滞,而后立刻注意到那标志性的红瞳,似羊脂玉过于白皙的肌肤,以及外露出粉唇的小巧尖牙,凉意瞬息从脊椎爬上她的头皮。待贝玛想惊恐地调头逃跑时,她又注意到,黄昏的余韵同样倾潵在眼前吸血鬼女孩的身上,与肌肤相同色彩的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好似覆盖着一层温暖的柔光,显得朦胧梦幻。

  

   遭受阳光直射的吸血鬼女孩还跟没事一样又冲她开心地笑起来,伸出左手向她展示佩戴在无名指上的银色十字架戒指。

  

   “四年前的一个晚上,小粮仓里,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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