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卷四
[chapter:楔子]
“夏夏老师,抱歉,我想请个假……”
“嗯?可以……请多久?”
“……其实请蛮久的……更应该说休学?”
“到底多久……?”
“……”
“怎么了?”
“……大概,一万年?”
“噗。”
[chapter:第一章]
用钢筋围绕的拳击场,水泥浇筑,不加粉饰。四周密密麻麻的观众,不知多少穿衣戴冠的牲畜,有西装革履,有纹身刀疤,有浓妆艳抹。三教九流。
黑色,最狂野的颜色,最沉重的颜色。
于枫那双大手戴上黑色的皮革手套,好像一对砂锅,拳挥过去,像被人拍一脸云南过桥米线。观众的目光都凝聚那处,凝聚这双在平时肯定会退避三舍的手。
如同讨厌昆虫的人会喜欢看蛊虫撕斗,这群多半讨厌暴力的人,此刻为场中最暴力的人欢呼鼓劲。
都期待着,期待着他,把面前那个人——那个曾经被人欢呼的旧拳王,同样接近两米的肌肉汉子,撕成碎肉块。
重金属的咆哮,声嘶力竭的呐喊,妓女风.骚的呻.吟……喧闹黑暗伴奏,于枫看着面前这个对他咬牙切齿,不知为何对他杀气如此重的家伙,他深吸口气,低头行一礼。
“八极,于枫。”
“请多指教。”
语刚罢,铃响。
忽然开始,猛兽之间的扑杀!
……
“又赢了啊。恭喜呢。”
细皮嫩肉的清秀男生用棉签蘸蘸伤药,小心涂抹于枫脸上的伤口。
于枫疼得龇牙咧嘴,但也不说话,手在空中飞快虚抓,看上去就好像一头魔怪要把眼前清秀瘦弱的小男生扯成手撕牛肉,男生似乎也注意到这点,吓得退后几步。
“你要打死我啊……你这一爪子下来对我这脆皮可是真伤……嗨呀好气啊!你们这些出肉都输出爆炸的超模英雄……变态!”清秀男生嘴里埋怨。而那只,和于枫形成鲜明对比的细手,轻轻把棉签放下。
“sorry……晓宇……”于枫尴尬笑。
“得得得,你别动,这个咖啡糖你先嚼着。”晓宇重新拾起棉签和伤药,继续帮着涂抹,而嘴上,开始略带兴奋地扯东扯西,他似乎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废话。
“话说于哥你好强啊,已经十三连胜了,果然我没看错,你才是最屌的!我早就说了!这里面的渣渣都不是你对手。”
“不过你打起来好莽啊,像头熊一样,但够狠,听说老板蛮喜欢你的风格……不过刚才你打赢的那个老山,于哥你要小心点,他在这里最久,认识人最多,和老板最熟……最末那样子,好像看你很不服气。”
“对了于哥,一会儿老板请大.保健,你悠着点,别把妹子弄坏了,那地界的主人和老板有旧,给咱们的都是头牌,弄坏了,老板处理起来麻烦。”
“于哥于哥……”
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像只幼雀,于枫却发着呆,不知不觉神游到无数不知名的地方。他的心绪穿过丛林,穿过沙漠,来到一眼清泉,清泉里有具姣美的长腿贫乳少女在清洗身体……少女回头,一张熟悉的可爱脸庞。
“嘛,可惜呢,再好看,都不再属于你了。”
然后,少女,冷漠地如此说道。
如遭雷击的一句话,半个字就足以惊醒美梦。
一个冷战后于枫痛苦地捂住脑袋,无意打翻了晓宇的伤药,晓宇没多惊讶,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叹口气,慢慢坐旁边,掏出手机玩暖暖环游世界。
“好些了吗?”
许久,于枫刚刚把手放下,就听到晓宇关切。
“还好。”
于枫晃晃脑袋,走出门想买点冰啤酒清醒清醒,刚出门却和一个人肩膀相撞。那个人,浑身品味诡异的纹身花纹,赤裸着上半身的肌肉,比于枫还高一点。他看于枫的眼神非常不善,既有鄙夷,也有痛恨。正是刚刚被于枫打败的那个“老山”。
“傻.逼,看点儿路。”老山冷骂。
“还想打?”于枫毫不示弱。
老山没再说话,于枫也没动手,两人互相狠狠瞪一眼后各自离开。这里的老板有规矩,拳场下边禁止私自约架。于枫自觉还要在这里讨生活,所以不想触这个霉头,而那老山虽然嚣张跋扈,但莫名对那个瘦瘦小小的老板非常听话。
很久前于枫还想和这“老人”搞好关系,而老山也虚伪地对于枫这“新人”还算关怀,但不知从何时起因何缘故,这人对于枫开始冷眼相向,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于枫也自然对他再无好脸色。
终于,买好啤酒,刚打开喝了点,晓宇忽然从远处跑至。他跑步的步子很小,像女人一样。
其实不仅如此,晓宇吃饭也只吃蔬菜水果,偶尔还会用女人似的语气。绝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娘娘腔,然而,许是因为冬雨的缘故,于枫倒觉得,晓宇煞是亲切。
“怎么了?”于枫扔过去一罐。
“额……就是我刚才说的,老板请吃饭,吃完饭大.保健……”晓宇似笑非笑。
“不去。”于枫摇头。
晓宇却笑更欢,“不行啊,这次于哥你还非去不可,因为这次主角是你,老板是庆祝你连胜,点名让你参加。”
“我突然得了种大.保健就会死的病……”于枫不正经推脱。
“不去可能会扣钱……”
好家伙,这句一出,于枫当即一个立正,严肃:
“为国捐屌,义不容辞。”
晓宇扑哧笑了,“你怎么这么财迷啊?”他好奇。
于枫伸个懒腰,差点把台灯给一拳头捣下来,他挠挠头,回忆着过去叹气,
“财迷啊,穷过呗。真穷过才知道钱多重要,去买菜,豆腐都要想办法泠泠水,辣椒都要先去头,遇上缺斤少两的秤,恨不得一屁股坐死老板那狗日的。”
“你以前的生活真丰富。”晓宇佩服。
“你呢?你咋这么小就来混社会。这地方不是你这孩子呆的吧。”于枫也升起些好奇。
晓宇吞吞吐吐,犹豫会儿才含糊其辞,“跟你一样,不好好学习,高中都上不完就辍学。不出来混还能干吗?幸好老板要我,不然,露宿街头,哪天被.轮了大米都不知道。”他吐吐舌头鬼脸。
“嘿我说,你这可就是看不起我了,我好歹是个大学生!”一听说他不好好学习,于枫当即抗议。
晓宇直接扮鬼脸不信:“吹牛皮,羞羞,你要是大学生,我就是中科院博士。”
“我真是!”
“那你说你是什么专业的?”
“计算机!”
“额,计……算……机……”
晓宇盯着于枫的手指头。
“你有毒吧,撒谎都不守基本法。你真的用过电脑么,你这一指头下去,少说俩字母,多了四个字母,甚至五个字母都说不定。”他满脸怀疑。
“……你怎么知道……”
于枫惊讶,心说这孩子厉害了,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在课上最大的尴尬。
“呸,真能装,快走吧。”
晓宇却懒得再听于枫“吹逼”下去,他心想,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大学生呢?说真的,假如于枫说他是退役特种兵,或者从良杀手,哪怕赛亚人……他都还半信半疑一点。
大学生?
唯独这个不可能!
对这点,晓宇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chapter:第二章]
于枫并不知道这个会所的名字是什么,只知道里面装修很好,很有格调,当然他这个粗人,也说不出格调在什么地方。而让他这样的粗人都能觉得有格调,也的确证明,这里的装饰很是用心。
于枫并不理解这种地方为什么要故作高雅,在他心里,会所不就是妓.院,既然是妓.院,那就应该在门口挂个大大的招牌,上画三个裸.女,一巨.乳,一长腿,一细腰,霓虹灯用红蓝两色闪烁“澳门首家在线赌场上线啦……”云云,门前最好站一个兼职女高中生的援.交妹子,遇见穿西装的男人就招招手,“爸爸,给点零花钱吧”,这样子。
像这里,弄成这里这样,三分像画廊,三分像酒店,四份像贵族宫殿——唯独不像妓.院。而据老人说,这里曾有个青涩的小男生,怀着从外面看这地方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心理,带女朋友进来……关键是,进去后女生还被叫“红红这次你的客人好年轻啊”……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听完于枫都笑哭了。
一边瞎想,一边跟“前辈们”走入,于枫心中既好奇又胆怯,明明是最高大的几个之一,他却下意识在最尾处缩着脑袋,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老板——那个瘦削的二十五六岁男人,看起来浑身匮乏肌肉,大概是因为如此缘故,老板很喜欢让肌肉男围绕左右。他看于枫这副样子,直接和这里的主人耳语两句,而那主人是个妖娆的熟妇,虽然三十多岁但却皮肤像二十岁的小姑娘,身材也凹凸有致。熟妇打量于枫一眼,捂着嘴巴便离开。不一会儿,引来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孩,作诱人犯罪的清纯打扮,一来就钻到于枫两边。
这两个女孩挑逗技术相当熟练,就是圣人也要挺起个小脑袋,更何况是于枫这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半推半就中于枫被拉进电梯,到了顶楼一间金色主色的套房。进去两个女孩一个按摩,一个床上脱丝袜,于枫直盯盯看着,本兴致高涨,兀地,不知怎回事,女孩一开口唤他,他看那床上的女孩,鬼使神差想起冬雨每天早晨脱丝袜的样子、想起冬雨用黑丝包裹的腿弯夹住自己那根套弄的样子,想着想着,又想到冬雨穿着婚纱,那句:
“不再属于你了。”
像被泼一盆凉水,似又尝到那天钻满脖子雪的滋味儿,于枫忽然什么兴致都消失殆尽,他看着两个挑逗自己的美人儿,除了可怜,再没有别的情绪。
他想了想,说:
“我们还是玩点别的吧?”
“什么?”
于枫指着外面桌上的一副扑克,苦笑,
“正好三个人,你看,不如我们斗地主……岂不美哉?”
两个女孩都是愕然,看于枫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土星人。但于枫并没有在意,他主动给那脱掉丝袜和贴身背心,已经半裸的女孩又把衣服穿上,然后闷哄哄、明显有心事地,给三人发牌,甚至忘了夹地主牌,到最后发现发完牌没地主,才一拍脑袋重又洗牌分发……
……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于枫一推门出去,晓宇早已在门口静候。刚看到晓宇,于枫像看到救星,一个箭步就上去抖晓宇。
“晓宇!你快借我三千六百块!”
“怎么了怎么了,你上场的奖金呢?不是老板才奖励你五万么?”
“我买了样很贵的东西,都花完了。”
“唔……这里是老板请客,你不用给她们钱……”
“不是给嫖资的问题,我……和她们斗地主,她们觉得没意思,说要加彩头,输的脱一件衣服……”
“所以这和钱有什么关系?”
“……然后我就脱光了,于是我们就换成赢的穿衣服……”
“所以这和钱到底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们俩差点被捂晕过去,于是我们换成钱,一把两百,地主一百,我都不敢抢地主……”
“所以你输了她们十八把?”
“……不,我搞价搞到了十块,我输了一百八十把。”于枫愁眉苦脸。
晓宇竖起大拇指,“牛逼,真牛逼,技术不好就不要赌啊。你们做好玩的事情不好么?”看得出来晓宇很蛋疼,真的很蛋疼,这蛋疼很好理解。
“我这不没兴致么,一次都没做。”于枫尴尬。
“所以你们斗了一晚上斗地主?”晓宇闻之震惊。
于枫木然点头。
“牛!真的牛!”晓宇再次震撼地竖起大拇指,“我第一次见这么双飞的,开眼界了,你怎么想的,昨天晚上我来找你,听到你在里面喊王炸,我还想王炸是什么姿势……原来真的就只是王炸!那把你也输了?”
“嗯。”于枫沉痛。
这时,昨晚脱丝袜的那个女孩正好出门,听到两人说话,忍不住插嘴揭短,言语间语气有点可怜的意味,
“那把啊,其实他四个2俩王,稳赢。但他最后非要嘚瑟,王炸以后四个2带QKA,余一张3,结果被我一个4炸炸懵逼了。他一张三看着我们一张一张走完全部……从第六局开始,我和媛媛就不敢和他一家,真的带不动,带不动。”
“所以你为什么不先把三带下去……?”晓宇扭头看着于枫,他不解。
于枫尴尬着,但立马解释道:“你不觉得用一张三终结别人比较帅么?”他理所当然地。
晓宇哑口无言——这人思维模式太超出常理,他理解不了。
脱丝袜的女孩扑哧一笑,过去在于枫健壮的小臂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帅哥,这是我私人电话,以后想斗地主随时打这个电话哦。”
于枫死命摇头,“不了不了,斗不起,斗不起。”
“不一定要赌钱啊,画正字也可以,输一次,画一个正字,画够十二个,任你摆布哦。”
女孩似乎是想诱惑于枫,不过她显然低估了昨夜斗地主对于枫的精神伤害,在现在的于枫眼里,自己就是地主,女孩是穿着军装的八路军——看见就打寒颤。
一直到回至拳场附近的住处,于枫都还嘀咕着那两人的恐怖,晓宇哭笑不得,回去他给于枫收拾好房间,他忽然想到个猜测。不过说这个猜测的时候,晓宇有些迟疑犹豫,卡了好几次,才小心翼翼问出来。
“于……哥……你不会……喜欢的是男人……吧?”
于枫歪歪有些发麻的脑袋,这个问句再次勾起他不愿想的一些记忆,他有些恍惚,恍惚中,忘记了晓宇在问他。冬雨的音容相貌不停萦绕他,和眼前这个很瘦小的清秀男生微微重叠。
“呵呵……我啊,喜欢过一个很可爱的男生,他喜欢穿女人的衣服,但心里并不是女孩子,他很好色,但也很单纯。”
于枫低下头,自顾自缅怀。似答非答的回应,仔细想想,其实答非所问。
而晓宇微微一抖,表情有些变化。
“后来呢?”
晓宇好奇。
“没有后来。”
于枫下意识抱住头难过。
“他不会也是大学生吧?”
晓宇问完失笑。
“嗯啊。”
于枫微点。
“是么?”
晓宇笑了笑,他低头看着手里于枫的背心,莫名地眼中也开始回忆什么东西。半晌,他说:
“我相信你。”
“你们的故事,一定比我美。”
[chapter:第三章]
光影,背后即幻灭。
周冬雨深谙这一道理,所以他像公主那般,在光影翻转幻灭之前尽力展露自己的美丽。
化看上去清淡的妆,用女生撩人的小姿态做男生的事情,就算是打游戏也要穿着裙子,夹杂粗鲁碎话中不时的女声撒娇。就是喜欢这样子又怎么了?女装变态?不男不女?
去死吧,谁敢这么当面说,就用全套斗破苍穹砸他小**!
将自己释放之后周冬雨便爱上女装和男装交杂的生活,有时穿女装,装可爱,有时候,穿着男装,在教室里作乖乖孩子状。班上同学也对他变来变去习以为常,几次契机,冬雨也渐渐和班上同学开始交流。
“像个公主一样生活。”
有黎璃帮着,他也愈来愈肆无忌惮,愈来愈喜欢这样子。他乐于参加每一场聚会,有时男装,有时女装,女装时像冷冰冰高山上的公主,男装像调皮的小孩子。爱上舞会和目光,用这样的方式,排遣……
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空虚。
……
灯光终灭,周冬雨牵着黎璃,两个人裙摆在风中交缠。
“今天也玩得很开心呢。”
周冬雨回忆刚才那个女孩子,从和他一起跳开始就一直在笑的女孩子,回忆对方腰肢的柔软触感。
“话说,那学姐的蠢货男友还在一旁笑嘻嘻……他难道以为可以百合双收?被ntr都不知道,真是笨蛋。”
他撩撩发丝,有些坏坏地弯起嘴角。
“唔……应该知道吧,毕竟冬雨酱还算有名。”
黎璃随口应对,望着会馆外的夜。
她悄悄偏过头望着冬雨,冬雨这样子,和以前比起来不太一样,但黎璃倒也习惯了,有时候冬雨莫名会很温柔,对她像大姐姐一样,有时候冬雨会很坏很调皮,开玩笑欺负她,不过仔细感受起来……倒也蛮有趣。
“对了?”黎璃忽然迟疑,“冬雨酱,于枫同学……回宿舍了么?”
“没有没有没有,管他做什么。”周冬雨不耐烦。
“阿嘞,冬雨酱不担心么?”黎璃好奇。
“哈?鬼才会担心那个笨蛋,我可是好得很呢!你看我每天多自在,要是那个笨蛋在,肯定会说,‘啊,不要和那个学长跳舞’,‘啊,不要对别的男人撒娇’,他永远回不来才好呢!有种他就永远别回来!”周冬雨气鼓鼓恶狠狠地痛骂。
“结果还不是期待……”黎璃捂嘴笑着。
“闭嘴!”冬雨恼怒地打断。
活像被戳穿小秘密的孩子,黎璃轻轻拉着冬雨的手,感受着似乎在传递慌乱的温度。她想了想,没继续说破下去。
……
在校门口前的红绿灯下,和黎璃分别。望着轿车把黎璃接走,冬雨摩挲着手,准备回去宿舍。
伴随忽然飘落的细小雪花,手机忽然一阵短促铃音响起,冬雨身子微微抖了下,不想接,但还是默默把手机拿出来,却是一条贷款的催债短信。
“搞什么啊。”
“不是说了很快会还嘛。”
他快速编辑一条请求宽限的信息,压抑着想一颗C4炸死对面的心情发送。
发完,似乎暂且平息了。但冬雨知道,很快还会有人催,越来越多地催,因为他确实……尚还不上。
钱没那么容易挣到。
天愈来愈冷,而自己一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于枫也一走了之了,不过走不走也无所谓,自己可以依靠自己……才不要他的帮助。借钱总算买了必须的过冬用品,不过,果然……这样子不行的吧?
一开始只是借两千多一点的样子,但还不上的话,只好再借别家的暂且补上,可每次借都会多很多利息,利滚利利滚利,不知不觉……已经多到六千多,卡在这一家……再也没有还上的办法。
但,就算这样,求助任何人……才不要。
至于怎么办呢?
冬雨自己也不知道,他就这样乱乱地回到宿舍,推开许久以来只有他一个人会碰的宿舍门。于枫走了,柳叶也没再回来过,黎璃在和新妈妈培养感情,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独守空房。
澡也不想洗,衣服也不想脱,丝袜的话,就这样穿着吧,周冬雨蹬掉细长的高跟鞋,下意识爬上一张床。上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上错了,但,就这样么?反正也没什么,除了那个人没收拾的床褥很乱,有令他感觉很奇怪的男人味道以外,并没有什么。
就那样子死气沉沉趴在那个人的枕头上,鼻孔里,钻进去久违也熟悉的味道,周冬雨神游着,心乱如麻。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当时是否话说重了,是否应该更直白说“我要发脾气撒娇一会儿哦”。
……不,就应该那样说才对。如果他就这样走了的话……就这样走了的话……
不就证明,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么?
心稍微硬起来,周冬雨翻过身,忽然发现自己下身挺起了小帐篷,胸前两点,也有些奇怪的感觉。
似乎,只要到了这张床上,嗅到那种味道,自己就会有些习惯性的本能反应,身体会自动变成等待别人玩的状态。冬雨捂着脑袋,慢慢等身体平息下去。
“搞什么啊,这样不是成了**了么……还是他专属的……”
一边不满喃喃一边把今天的更新上传,周冬雨翻阅着读者的好评,心情稍微开心了点。
小黄文写手上岸的前途不也不错么?对将来还上贷款,周冬雨慢慢有了比较开朗的预期。他钻进那个人盖过的被窝里,枕着他的枕头,他下意识嗅嗅……忽然随之升起的**,令他下意识把被子夹在**摩擦。
可无论怎样磨蹭,他都还是感觉好冷,甚至,越弄越冷,他最终停下徒劳的举动。
“讨厌。”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微微带着哭腔,不知何时,眼角也湿润。明明想硬气地说“才不需要谁呢”,可这时候,果然还是……有些想被他抱。也许自己此时感觉到的并不是冷,而是……单纯地……没有他吧。
模糊的光影与思绪,不知想了什么,不知作出了什么结论,只是在无甚内容的幻想与梦中,周冬雨湿着眼眶,沉沉进入梦境。
[chapter:第四章]
宿醉醒来,依然是无法令人习惯的头痛。
于枫一脚蹬掉被子,爬起床,才看见昨晚喝酒后的一片狼藉。鸡鸭鱼的尸骨散乱满地,在酒瓶子旁瑟瑟发抖。似乎,自从一个月前来到这里起,自己的生活就剩下了喝酒、锻炼,打拳。
“真堕落。”
于枫晃晃头,把床边昨天剩下来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一出门果然晓宇在外面忙前忙后,他每天似乎很忙很忙,但问在忙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每天无论再忙他都会过来找自己坐一会儿,起初,看他挺害怕自己的样子,也很不喜欢来找自己,像是被强迫。后来慢慢熟了,两人也成了好朋友。
“早啊。”
于枫打招呼。
“早毛线,下午三点了。”
晓宇扶额。
于枫耸耸肩,不置可否,睡懒觉这种事情,假如人能控制的话,闹钟商得倒闭多少啊。有的人甚至专门买闹钟回来砸,就为了发泄起床气……他哼着小曲,忽然发现晓宇莫名凝视着他。
“怎么了?”
于枫不解。
“那啥……你说的那个男生的故事,哪天能给我讲讲么?”
晓宇偏过头。
本来颇好的心情,忽然支离破碎,夜夜里那些梦魇重又缠绕他,突兀的低落以至于于枫有些迁怒,他晃晃头,语气有些不善地。
“不行。”
“……啊?”
晓宇似乎很失望,他犹豫会儿,半晌莫名吐了句,
“我用女装和你换行么?”
“啥玩意儿?”
于枫呆滞。
“女装,我的,你看么?”
晓宇很认真的样子,不知怎的,于枫总觉得,对方很期待自己回答“看”。
要看么?
说实话于枫内心有些好奇,但某种由衷的恐惧让他说不出肯定的答案,他最终摆摆手,明确拒绝晓宇。
“切,不看就不看吧,乐得让你看似的。”晓宇扭过身,似有些生气。
于枫张张嘴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并不意外对方会有女装的爱好,从发现他和冬雨那些相似点开始,于枫内心就一直有这个大概猜测,只是没说破。此般知道的确如此,于枫反倒还松了口气——自己果然是对的。
手机,忽响。
晓宇悄悄转过头偷看,想看是不是于枫故事里的“女主角”,然而,和于枫目光半空一对,他又受惊地扭回去。于枫失笑摇头,慢慢打开手机,扑面,是母亲的短信。
“回来看看吧。”
回来。
于枫用力揉太阳穴。
多奢侈的一个词,多普通的一个词。有家的人回去多容易,走几步路,坐几天车。可没家的人……要回哪儿呢?
又想喝酒了。
于枫心想自己还真是蠢,明明老爸就是喝酒喝出了一身病,结果自己酒瘾反而更大。
于枫想吹吹风冷静一下,想了想,最后自顾自地,跑出去遛弯,兴许脚程和别人不太一样,等于枫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到了繁华地带,望着车水马龙与西装革履的文明社会,只感觉,自己与其格格不入。
好半天,于枫才恍然大悟:对了,自己已经是黑恶分子了。和大学生的身份,已经道别了。
与此同时的一刻,他忽然与面前的世界产生了隔离感,身前三寸似有堵看不见的墙,和他的胸肌紧紧贴在一起,把他与世界相隔,他试着穿过那堵墙,但做不到。这时,他隔着墙面,蓦看到远处的街口,有个一直偷看着他的人。
遮挡长发的带帽外套,瘦削身材,无论再怎样掩饰,于枫在注意到的第一秒,便认出那是柳叶。
心有些暖,但也有些慌,为对方不值,也为自己庆幸,一瞬间于枫想走过去,想和对方搭话,迫切地想问对方一些近况,想像从前对秋儿那样,倾诉一些心绪。可这一切化为行动,却变成抬不起灌铅的腿,变成下意识的后退。他转而想,过去能说什么呢?已经结束了,无论把对方当做柳叶,还是当做秋儿,全都结束了。
化也化不完的雪,即便消融也会变成坚冰。于枫不敢和柳叶相见,就连看也惶恐被看。他干脆找了家街边小店,坐到玻璃门看不到的角落,一瓶一瓶喝酒,一瓶一瓶喝酒。
喝到夜里月无踪,于枫这才踉踉跄跄往回走,途中行人纷纷退避,看着他们的眼神,于枫很想笑自己。明明想做武术家,想着想着结果打了黑拳。
明明,安稳上大学,结果上着上着,欺负了一个可爱的男生,然后,在这里没种当街边惹人嫌的醉鬼。
越来越醉,还在不停灌酒,越来越醉。
车流声,
忽然停止了。
思考,
大概也停止了。
酒精侵蚀的大脑,眼前正好看到一群男人在纠缠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很细瘦,很柔弱,这副样子,在分不清世界的醉鬼眼里,永远都会变成他心中最美好的那个人。
于枫叫着含糊不清的名字冲上去,把那群人震住,但等他们看清醉鬼的样子,其中带头的人——一个同样接近两米,全是怪异纹身的壮汉,却是表情变变,示意其他人退开,任由于枫把那女孩抱住,于枫像父亲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但女孩在于枫怀里挣扎着,那个壮汉见此诡异笑了笑。
“呦呵,你啊。”
很熟悉的声音,大概出于危险本能,于枫忽然酒醒了一点。他认出这声音是那个“老山”。
“你……他妈的……”
喝太多酒嘴巴会不利索,于枫想骂几句,但吐字混乱。
“操!真野狗篮子土鳖,光会个你妈你妈,觉得自己很牛逼是不?”
那老山虽然看起来还好,但明显也喝酒了,不知从何而来且一直积蓄的那些对于枫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方向。他直接上去指着鼻子,把自己心里最想骂的骂出来。
“想……打架?”
于枫下意识护着怀里的人,用含糊不清的语句和目光挑衅。
但这句,却似乎戳中了老山心中最介意最憋得慌的地方,他像被戳炸的气球,每一句都吼得像要全世界听到。
“打!打你妈个篮子锤!老板让我们打假赛让你赢你他妈还牛逼上了!你个野路子以为自己很厉害!老子学了七年泰拳!七年!老子是以前的第一!凭什么要输给你个废物!不就是因为……”
“——住口吧。”
一只很细的手,在老山后脑壳上甩了一下。
老山戛然而止,勃然大怒地回头,然后,立马焉巴成坏柿子。
于枫恍惚中只看到那个叫停老山的人就是“老板”,恍惚中,他看着老板把老山那几个人召回去,但没有管自己。临走前,老板冷静地望了他一眼,而他还被“假赛”两个字弄呆滞着,等他反应过来该去问些什么的时候,这里已经只有早就躲起来的店主,和他从始至终都在抱的女孩子。
并不是冬雨。
稍微恢复的智力,只能看出这一点,但眼前人是谁,于枫只觉得熟悉,但却想不起名字。身体有些撑不住,于枫放开那个姑娘,爬到桌上,意识慢慢混沌。
[chapter:第五章]
夜风微凉,并没有睡多久,于枫就被一阵含着雪沫的冷风吹醒。初醒时他还有些迷糊,尚以为在宿舍,一翻身,结果翻下桌子,甩了下才醒透。
“鸢……儿?”
面前,那支着脑袋入睡的女孩,让于枫惊讶了下。
于枫的话也让林鸢儿从有些迷糊的状态惊醒,她抬起头,和于枫的脸夜空交映,林鸢儿有些疲倦地笑笑,很温柔,很甜,甜中,有些微微兴奋。
“你醒了啊?太好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
于枫不明白。
“想让你……回去上学。”
林鸢儿坦白。
心有预料的话,但于枫并不太愿意,他随口糊弄:
“其实吧,也没啥好上的,我感觉我毕不了业。倒不如早点出来讨生活……”
但林鸢儿忽然直截了当:
“你是在躲冬雨么?”
于枫呛住,想回答不是,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说,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点点头,但也强自解释:
“我也不算是躲,只是有点尴尬,他也说,和我不再是情侣了,这样的话,友情也没办法持续了吧?”
“就因为这样?”
“当然还有上面的原因,我觉得上下去没意思。”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比武。”
“可你那明明是打架!”
“不是吧……”
“那违法么?警察抓么?”
“抓……”
“所以,还不是打架?”
林鸢儿一反常态地毫不淑女质问,于枫酒效还在,被问得哑口无言。
“于枫……”“回去吧……大家在等你……”
紧随质问其后,林鸢儿又开始柔弱地哀求他,有那么一瞬间,于枫心动了,但他想同意的时候,那始终困扰他的梦魇又缠上来,他又恐慌。
冬雨期待他回去么?冬雨还能接受和他住在一起么?林鸢儿说大家在等应该就是期待他回去,但是……但是……终究说不定,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和愚蠢,事到如今,又如何能补救?
前三分钟的沉默,林鸢儿尚充满期待。
但当第十分钟的沉默开始,所有的期待便化了失望,林鸢儿站起身,有些无力地看看于枫。
她很了解冬雨,当冬雨承认自己女孩子的部分后,她便更了解了。她本以为只要找到于枫就能利用于枫爱冬雨让于枫回去,但没想到……
“就这样吧。”
最终,林鸢儿头也不回。
于枫依然沉默着,表情像在斥责自己,也像在安慰自己,再也许,斥责本就是一种安慰。
痛骂自己然后毫不变化,多少年来,几代人人都会的“阿Q精神”。但唯有再吃苦头的时候,人才会幡然悔悟。
……
同一城市下,相互牵挂另一颗心的所在地。
周冬雨软软坐在床上,双腿作“鸭子”那样跪着,黑丝下展露的较好曲线,却无人欣赏。
“……”
他沉默着,心里哭笑不得,不停思考。
梦遗。
时隔多年,真的时隔多年,自己竟然又出现了……梦遗。
深冬清晨的窗户,霜薄却密,从窗缝钻进来的气流,侵蚀着冬雨衣着有些单薄的躯体。他有些无语地撩着裙子,审视内裤大片湿透,心里则是在感慨……“量好多啊”。
有点想舔怎么办……算了,真是太工口了。
好不容易压下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冬雨回忆着,这才察觉,自己从学会自.慰后就基本没梦遗过,和于枫在一起后,慢慢觉得自.慰没趣就很少做了,于枫离开后的时间里,因为习惯被动地被侵犯,基本很少再自己发泄性欲……所以,才导致今早这有些尴尬的状况。
回忆昨晚的春梦,周冬雨依然脸烧成一颗熟透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轻轻咬一口。这次的春梦,却一反常态……没有轮奸,没有兽人,没有各种公开羞辱play,他也没有变成肉便器,甚至都没有第三个角色。唯一的人,就是他,以及于枫,两个人,一整晚。
这样子,反而让他更加脸红。
说不出什么感觉,冬雨把滚烫的脸埋进被褥里,闻到那人的味道,这才想起这是那人的床。他用力扔掉手中的被子,故意大声地用女声说一句:
“才不喜欢你呢!笨蛋!”
说完,总觉得自己这句哪里不太对,脸也更红了。他不敢想下去,赶紧跳下床,安心洗漱。
洗完脸收拾好妆,把衣服整了整。这时黎璃打电话过来叫她一起上学。周冬雨面无表情跑出门,看到黎璃穿着一身可爱的蓝白lo裙,头发扎成双马尾的公主头,眼前一亮。
他忍不住上去揉黎璃的脸,揉完亲两下,还色色地袭黎璃胸。基本全都是男生的男生宿舍前出现如此盛况,不少人已经走不动道。
玩了好半天,周冬雨才依依不舍撒手,两个人随意找了间校外的奶茶厅,要了些点心和奶茶,算作早饭。此时本该是讨论今天上完课后去哪儿玩的时候,但冬雨忽然想起这半个多月黎璃一直在“新家”和继母培养感情,便随口问:
“新妈妈怎么样啊?”
“嗯?”黎璃一颗一颗吸溜着奶茶里的珍珠,想了想,脸色有些难看地说,“够呛。”
“她讨厌你?”周冬雨起了兴致。
“不是……怎么说呢,阿姨是个有些冷的女人,你知道……职场精英么?就是那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阿姨很少笑,而且……强行笑起来炒鸡恐怖!还有就是那个新哥哥……”
“新哥哥!他怎么样!帅么?高么?”周冬雨微微兴奋起身。
黎璃摇摇头,“我连面都没见过,”她吐吐舌,调皮地,“听说在离家出走吧,那么大的人了,听说和我同岁,好幼稚。”
“也许是和于枫一样的笨蛋。”周冬雨托着腮,说完,还不够,又恶狠狠强调一句,“就是笨蛋!”
“感情真好呢……”黎璃捂嘴巴。
周冬雨坏坏弯嘴,“去!再这样说!我就咬你了!而且咬你的欧派啊!”
“!!!”
黎璃惊吓捂住胸口,但周冬雨此时已经扑上去,黎璃哪里是冬雨的对手,没两下就被制住,但周冬雨也没有在这个公共场合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在黎璃小脸上亲昵地亲了亲,继续抱着她揉来揉去。
“真软啊……手感真好……”一副小色鬼的流口水痴样。
“喂……住手啦……不行的……住手……”黎璃被揉得有些喘息和脸红,但这个样子,让周冬雨更加想欺负。
但性质正浓着,正浓着,忽然有一条短信,周冬雨随手掏出手机瞟一眼,顿时脸色极为难看,欺负黎璃的手也慢慢停了。黎璃注意到冬雨脸色,关切问:
“怎么了?”
“没什么。”
冬雨这样答着,但脸上阴云不散。
在他背后藏起的手机上,赫然是一条短信。
——历山工业大学1620531号周冬雨同学,限十天内还款,否则被找上门,后果自负。
“冬雨,不管怎样,我都会帮助你的,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哦。”黎璃还是很担心冬雨的样子,那明显不太对。
冬雨却依然故作洒脱地摆摆手,“真没什么啦。”说完立马又去揉捏黎璃的软腰。只是,这次的动作却不再轻松。
似重归欢声笑语。
然而,冬雨的心中,在倔强呢喃一句:
“我不能太依靠任何人……要……自己尽力去试着做好一切。”
[chapter:第六章]
“我其实一直在打假赛么?”
那天晓宇再来的时候,于枫冷不丁问了一句。
“嘛……”
晓宇微微定了定,但很快很自信地说:
“你是最厉害的,真的,相信我!我一直看好你!你就是最厉害的!”
“可是……”
晓宇把磨好的咖啡递过去,顺手按着于枫的手背安慰,
“你开打前不还行礼么!我觉得超帅的啊,一下子感觉不像黑拳,像天下第一武道会!”
说时,晓宇歪着脑袋,目光炯炯,于枫能从中感觉到真诚和信任,但他……还是迟疑。晓宇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呢?还是,其实他也不知道?
“我没骗你啊!你真的是最厉害的!!”
于枫的不信任被晓宇看在眼里,晓宇叫苦辩驳,但并没有改变什么。看于枫还是不相信,晓宇气得贴上去,眨着长长睫毛的清亮眼睛用目光表达诚实和真挚。
“听着!我长这么大!你就是我见过最厉害最强的!看着你的编号!N-13!你还不明白么!这里面蕴含着真理啊!”
“……这编号不是你编的么?”
“就是啊!因为我知道真相!”
“凭啥你知道?”
“因为……因为我是女先知!伟大的女先知!你怕不怕!
晓宇那郑重其事的表情把于枫逗笑出声,虽然心中还是很介意,但于枫的心情也被晓宇弄得慢慢开朗起来。他随便揉了揉晓宇脑袋,弄得晓宇挥舞拳头抗议——因为他总觉得这是高个子对矮个子的侮辱。
不过越这样,于枫反倒是越喜欢揉,那种和冬雨一样被欺负后又不甘心又无奈的样子,他很爱看。
于枫又逗了会儿晓宇,逗到对方在一旁扭头赌气,于枫这才把偶然在街上买的小礼物拿出来,送给他,顺手又揉了揉小脑袋。看着晓宇刚转晴又气到不行的脸,于枫只感觉好玩又赏心悦目。整个晚上,都心情舒畅。
只是,快乐总不长久。
深夜十分,被晓宇打的气,还是慢慢消散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于枫越想越在意,老山嘴里的“假赛”,比这近一个月的胜利,对他都要来得深刻。尤其是……“野路子”,这个让他从始至终,就一直在意的事实。
真的是这样么?
他犹豫几秒,还是忍不住随便披件外衣出去。他坐着电梯来到十九楼,他记得老板的办公室就是这层,出电梯的一刹,一个衣服有些凌乱、步裙职场装的年轻女孩子和他擦肩而过。他瞬间有些奇怪的感觉,但这丝感觉稍纵即逝,也没多在意。
推门,老板正在椅子上,拿湿巾不知道擦着什么。
老板是个挺年轻的人,在男性中偏瘦,步伐沉稳颇霸气,不然也镇不住这群肌肉大汉。于枫一直觉得老板有点危险,但并没有什么理由,非要说的话,只能说,是武者的危险感应。
“老板……我……”
于枫局促走进去,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进来吧,坐。”
老板把湿巾扔掉,让于枫做到对面的沙发上。于枫照做,忽然发现地上有条脱下来的白色三角内裤,前面还湿漉漉的。于枫忽然有些不好的联想,这时老板问,“什么事?”
胡思乱想被惊醒,于枫又沉默,内心有些迟疑,明明想问“假赛”,但又怕得到肯定的结论所以不太敢问。然而没想到,正犹豫着,老板忽然直截了当问:
“是问昨天老山说的事?”
“……没错。”
“是的。”
“?????”
“我说,是的,的确是假赛,我让他们全输给你。”老板简明扼要吐露真相,“反正迟早也要说明,干脆提早说吧。我,要你连胜三十场,造个神话,然后做次大假盘,在所有人以为你还能赢的时候,偏偏让你输一次……”
老板后面说的话,其实于枫已经越来越听不清楚。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假赛”这件事情。原来自己能赢全都是假的……也许这也正常?毕竟自己只是野路子,只是自己练起来的东西。
曾经自己也想过去寻找真正的拳统,但好不容易找到那个本地最长八极拳的老师傅,却发现对方已经垂垂暮已,还得了老年痴呆症。
几个徒弟都不想养老人晚年,因为穷,因为和媳妇没钱,因为他们学了一辈子的拳,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给他们。
于枫印象最深的是他们不停抱怨、真的是不停在抱怨学拳这件事,他们都后悔,当初没学经商、没学手艺,四五十岁的人了,只能看个大门,打个杂。有的人,连八极两个字都不想提。于枫犹豫着想跟他们学,他们都劝,说:
好好的孩子,千万别荒废了啊,你学出来干嘛呢?
跟别人打架斗狠?
那还不如现在去偷个电瓶车快些。
参军?
那你还不如考个好军校将来当军官。
打比赛?
别傻了,电视台不要你这种学杀招的人。
就算你能收的住,能上场,比赛那也哪儿是能轻松出头的地方,往下看看,一群一群,都是靠其他手艺活着的梦想家、空想家。再说,你学一身杀招不能用,你自己不憋么?
学武没煞气,都是放狗屁。
三个师兄弟一唱一和,就是不想让于枫拜,于枫也知道,他们不仅是真劝,也是怕麻烦。
一怕教出来徒弟给师父惹事,毕竟自己这样子,明显不像是练拳养生的,来找他们,肯定是想学杀招,学真招。学了杀招光打沙包怎么够,迟早忍不住冲突中对人用,用了,重伤了人死了人,他们就是牵连犯。二也是,怕教自己费时间,自己也不是土豪,没办法甩他们一百万,让他们铤而走险。
再者,也许他们内心底,这门没用的手艺,是真的,一点,一点,一点,都不想传下去。事罢,于枫看他们提着菜市场晚间处理蔬菜的背影,心里堵得要死,回去本期待让秋儿安慰下,但秋儿却也不在。
果然啊。
从头到尾,自己只是个野路子。
从头到尾,自己其实很没用。
从头到尾是被人“让”的。
从头到尾只是老板支使的一个木偶,一个用来演戏的木偶,得益于自己的表面,才被老板看中设此棋局。
真是……想哭,又想笑,想嚎,也嚎不出来,想到以前赢了之后的愉快舒爽心情,脸上烧得像刚掏出来的碳渣,心里难过得要死。毕竟,也的确是这样,听说那老山在泰国学了好多年泰拳,自己能赢他,怎么可能呢?
[chapter:第七章]
回房间的路上,最不想碰到那老山。
但正所谓最不想碰到的事情,永远都会在第一时间碰到。
老师查人、女友姨妈、绿帽子喜从天降……还有,最不想碰到的“手下败将”,一脸嘲讽,在拐弯处等着你。
“都清楚了?”
老山的语气欠揍到要死。
“嗯。”
于枫沉声。
“不跪下磕个头求我饶命?”
老山依然嘚瑟。
“也许我打不过你,但我要是瞅着机会杀你,你也怕对吧?”
于枫声音闷闷的,没有示弱。也许听起来很极端,不太可信,但他说的确就是他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老山并不信于枫真这样,出来混总是来挣钱活命的,哪有人真那么莽,不怕吃牢饭。
老山想上去再讥讽羞辱一下,于枫也在背后握紧刚刚抽出来的匕首,准备他一上来就直接捅心窝子。这种时刻,于枫却发现自己出奇地冷静,最自暴自弃无所谓的时候,也最冷静。
“停吧。再不停我叫老板了。”
一个声音叫停老山,也叫停马上会发生的一簇血喷泉。
老山看见那人哼了声,悻悻离开,于枫扭头,看着那人,手有些抖,有些拿不住。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虽然早就猜到了,但真的看见,还是感觉很奇怪,很混乱,尤其……总想起冬雨。
来人是个“女孩子”,大概。脸,是晓宇稍微修饰后的脸,衣服,是领口蛮肥大的白色T恤和带链子的超短裤,细瘦胳膊上有纹身,是于枫曾看过——属于晓宇的,腰间也有一些纹身,这些于枫倒没有看过,看不清是什么图案。这身衣服似乎刚换过,“女孩子”走出来的方向,正是晓宇房间的方向。
“很意外……?”
晓宇有些局促,用男声回了句。
“不吧,你也说过,其实在你说之前就猜到了。”
于枫摇摇头。
“我也知道你很早很早猜到了,既然你曾经的女友也是这样……那你肯定清楚我们这类人。”
晓宇说。
于枫想解释自己其实并分不清楚,还是靠“武者”的直觉,但他忽然很羞于说什么“武者”,他感觉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是,就是个骗子,骗自己和骗别人的骗子。
这时晓宇又问:
“你问过老板了?”
于枫愣了愣。
“是。”
“我就知道,我刚才看见过你。”
“嗯。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最厉害了,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你不相信我么?”
“不相信。”
“也对,那……我们做一次喽?做一次,你就相信我了。”
晓宇忽然狡黠笑笑,故作可爱和媚态。
“啊……???”
于枫完全没转过弯,或者说,这个弯大概一般人都转不过。
但这时晓宇已经莲步轻盈过来,小小个子的人,戏剧性把于枫按在墙边,像壁咚那样。只是他又轻轻弯下身子,故意让出能看到领口一条微笑的沟的角度,于枫发现晓宇其实有胸,只是很小。
而重点并不是这个,重点是,晓宇已然把脑袋凑过去,在于枫的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轻轻蹭,也用手按摩着。于枫看到,晓宇的胸前顶起两个尖点,他也在用很勾人的女声轻轻娇.喘诱惑。
很诡异,原本很腼腆的小男生,换上女装却气质大变,像个……久经风月的……熟练妓女。
“停吧。”
于枫深吸一口气制止。
“不想在这里么?回房间也可以哦?嘛,我个人是没关系的,看你是否喜欢这种在外面随时有人的感觉。”
晓宇眨弄画过清新眼妆的眼睛,仰起头,用故作单纯的声音,说着诱惑的话。。
“没,和你,不想做。”于枫沉闷。
晓宇捂着嘴巴惊讶,“呀,看不出你还挺忠心那个前女友呢,真羡慕。”转而又骚骚地,“我不会向任何人说的,你可以随时拿我发泄。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辅助你和满足你的一切,包括**。”说完他咯咯笑起来,但眼神有一瞬间黯淡。
“为什么你要这样?”
于枫无法理解。
“对我好奇了?想听我的故事?好啊?我们换。”
晓宇撅嘴。
“换什么?”
“换,你和那个男生的故事。”
“为什么你偏要听这个?”于枫失笑。
晓宇也轻盈一转身,靠在墙边,和于枫并排,他用手指点着嘴巴,故作沉思状,故意装可爱和性感,于枫探头的时候,他甚至主动把领口扯了扯,把并不大的沟露给于枫看。
“要说为什么……恶趣味?因为我的故事很肮脏,很恶心,所以我想听听别人的,看看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恶心下贱……所以,告诉我,那个男生,他是男.娼么?还是私人性.奴?你和他相识是因为嫖.娼?还是他在野外女装露.出?碰到你跪着求你做他主人?”
“抱歉,都不是,我们是大学生,是室友。”
于枫抱胸冷漠。
晓宇一瞬间眼眸露出彩虹般的美丽光彩,但瞬间被他用黑漆漆的嫌恶神色掩盖,他烦躁地踱步,有些生气,气到玩自己胸前凸起来的两个小点,玩着,对于枫嫌恶说着,
“真是真是真是,你怎么还骗我啊,算了算了算了!那你就继续就着骗我的讲下去吧。他是大学生,然后呢?他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是不是他是在大学**的那种人,然后你撞破了他的秘密,然后你威胁他,然后……”
“抱歉,我们的邂逅很美,是在一口湖旁,第二次见面,我们就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于枫还是冷漠地抱着胸。
晓宇死命摇头摇头,故作全然不信的样子,他昂首,于枫从他眼睛里看到一点晶莹,但他马上又像个小太妹那样扯着头发说:
“太狗血了吧,你就不能编点真实的么?不行,这个狗血的故事一定要好好告诉我,然后让我好好挑出它的毛病,哈?装什么啊,你们……应该像我这样才对,这样不是衬托得……我就像那什么了一样么?”
他越说越小声。
“你真要听?”
于枫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得了青年痴呆症——简称NC症。
“快说啊……”
晓宇低着头。
于枫失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许久思绪,然后,他把他和冬雨的故事,从相识开始,到第一次在一张床上,到第一次大吵特吵,第一次坐在自己腿上喂他草莓,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第一次牵着手上课,第一次互称老公老婆,第一次确定彼此的关系……无数无数事,于枫的心越说越湿润,但旁边的晓宇,却先嘤嘤哭出来。
他说得越多,晓宇哭得越大声,等他说到这个故事的结局——“再也不属于你”的时候,晓宇已经哭到妆花像个花猫。于枫礼貌借给他袖口,晓宇用力抓过去,蹭掉眼泪。
“搞什么啊!为什么你们的故事就这么幸福这么美啊!背叛呢?变心呢?绿帽子呢?欺骗呢?”
“可结局分明这么糟……”
晓宇却忽然抓住于枫领口,狠狠哭着骂他,
“你是个傻子!你不懂!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一段真挚的感情很糟么?一段帮他长大的感情很糟么?这已经……是多少人在奢望的结局了啊?”
于枫哑口,他确实不懂,晓宇说的话,他的确听不懂,晓宇为什么这样,他也不懂。明明不是说好是挑刺么?明明不是觉得他的故事是假的么?为什么此刻……又像信了的样子。
他想问什么但不知道怎么问,最后,只好在一旁等晓宇哭。晓宇哭了很久,于枫默默等着,从呜呜哇哇变成哼哼唧唧,从哼哼唧唧变成嘤嘤嗯嗯,最后,成了一下一下的抽泣。抽泣,渐渐结束,最终,晓宇蹲在那里,背靠墙壁,头深深埋在双腿间。长发有些歪了,指甲贴掉了一片,小脚裹在休闲鞋里,像女生的脚。
“嘛……不是说交换么?”
于枫忽然也想听听他的事。
晓宇身子抖了下,过很久,他忽然跳起来,露出仍带雨水的笑脸。他用开心的语气对于枫说,
“骗你的,其实我的故事也没那么糟的。”
“那,说呗。”
于枫耸耸肩。
“好,谁怕谁,说就说。”
晓宇学于枫抱胸,作出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一字一顿,给于枫说着自己过去的事。
[chapter:第八章]
“我吧……并不是生下来就喜欢女装的。”
晓宇吞吞吐吐。
“嗯嗯嗯,蓝后呢?”
于枫点点头,期待着。
“然后……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晓宇还是吞吞吐吐不利索。
“然后呢然后呢!”
于枫有些急了,这么久了都没到劲爆的地方,听刚才晓宇说的那么黄暴,那么恐怖,于枫心里贼好奇。
“然后……穿了女装取悦他,再然后,吃了药,再再然后……就被抛弃了。”
晓宇移开视线。
“这么简单?”
于枫愕然。
“对,就这么简单。”
晓宇低头玩着手指。
“额姆姆姆姆……”
于枫沉思着,露出有些……不尽兴的样子?这样子落入晓宇眼里,顿时急了,他拉住于枫肩膀,朝于枫发脾气,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不要给我对别人的厄运这样子不屑好不好!你知道我被抛弃那天多痛苦么!就像……就像拔牙一整天还很饿的那种痛苦……!”
“这啥鬼比喻……算了算了,抛弃你那个人是谁。”于枫摊摊手,冷不丁问句。
“就是……”晓宇忽然犹豫了,露出一瞬间慌乱,但很快他镇定说,“就是老山的大跟班,达黑。”
“达黑啊,下一场我和他打。”于枫沉吟。
“嗯?然后呢?”
“然后?看我帮你报仇?”
说着,于枫露出有些复杂的笑。此刻心情也许很奇怪,既想逞强,既有动力,但也……很惶恐。自己真的是他的对手么?也许自己还能赢,但虚假的胜利是胜利么?于枫说不清楚。
晓宇没回应什么,低着头,不和于枫目光相对。两个人执拗一会儿,晓宇回了他的房间,于枫也回了自己房间。
之后几日全都相安无事,晓宇初还有些避着于枫,似乎换回男装,他那有些害羞的性格又回到身上,想起那天晓宇风骚勾人的样子,于枫心里,总一阵唏嘘,叹这人的变化真大。
慢慢,到了于枫和达黑比赛的时候。
万众瞩目的呼声响彻全场,但这一次,心情却不如上次轻快。开打之后于枫总有种错觉,对方在让着自己,绝对在让着自己。
这一拳为什么能打中呢?他不该避不开啊?一定是让着自己;这一摔为什么他没有反制呢?他不该反应不过来啊?一定是让着自己;不停思考这样的事情,当把对方打倒在地的时候,当裁判宣告自己胜利的时候,于枫却仔细盯着对方的眼神,试图从中寻找嘲笑……然后,果然从中找到一丝相似的意味。
他的心再一次猛沉,到来的胜利,如同嚼蜡般索然无味,连带那观众的呼声,都好像在讽刺,令他无颜面对,只想赶紧掩面逃走。他走出门后就开始逃,越逃越快,快得谁也看不清,似要把剩余力气全发泄出去,让自己无力嘲笑自己。他不知逃了多久,一直,逃到了那个他经常想着冬雨发呆的无人楼层。
曾经爱人的音容相貌一下抽干早已麻死小腿的意志,一瞬间的疲倦,令他控制不住地跪倒。他拖着巨兽躯体背靠墙边,想着曾经看到冬雨的每一个表情。自己打游戏坑他的时候,他费力装着女孩子取悦自己的时候,两个人做爱的时候……似乎是心理作用?渐渐地,耳边隐约有男声像女人似地呻.吟。
他神游着。
——欺骗了冬雨,辜负了冬雨的“结婚”。
——欺骗了自己,辜负了自己的“拳王”。
好像一直活在虚假的东西里,用所谓“笨”来欺骗别人,实际就是逃避。逃避去想,逃避去思考,逃避去面对失去。自己隐隐也明白一些事啊?可去想的话,不就得做么?做了,不就得面对失败么?
还不如像对待梦想一样,拿虚假的荣誉欺骗那点仅剩的羞涩情愫和自尊,人活在回忆里就好了,如果继续前进下去很大概率会产生糟糕记忆的话,那干脆不要前进吧?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于……枫……?”
晓宇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再度把于枫叫醒了。
他看着于枫,衣服有些凌乱,脸色有些红润。
而于枫,无精打采,身体因剧烈运动后糟糕的处理而又红又烫,形同枯槁。
“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子……不是刚赢了么?怎么会……”
晓宇见状有些着急,也有些惊讶,他慌忙凑上去,帮于枫按摩舒缓血液。
“没赢吧,”于枫垂头,“是他让的,我能感觉出来。”
晓宇愣了愣,“你说什么啊,明明就是你打赢了,他根本没有放水也不想放水……”
“——可你又怎么知道?”于枫不信任。
晓宇张张口又咽下去,很快干脆胡搅蛮缠连珠炮一样说:“我就是知道!我比你们都知道!他们不会和老板说的都会和我说……”越说越着急,说到这里,他蓦地停住。
“谢谢你安慰我。”于枫显然仍不信,毕竟不跟老板说的事,反而和晓宇说,怎么可能呢?反正于枫想不到这样的可能。
但,也许是稍微被安慰到了吧,再也许是发泄到了,于枫心情稍微好上些许,他缓缓站起身,顺手揉了揉晓宇脑袋。晓宇还想争辩什么,却也似乎在顾忌什么,犹豫许久还是没说话。于枫看在眼里,知道晓宇大概在作何隐瞒,但不愿多想。
沉默间,整栋楼里,警铃忽然响了,来第一天晓宇和于枫说过,是紧急到一楼集合的铃声。
于枫第一次经历这事,有些新奇,和晓宇一同下楼。电梯爆满,两人只好顺于枫跑上来的紧急逃生通道下去。等他们两人彻底下去时,一楼已经几乎都到齐了,基本都在等他们二人。晓宇一到,老板松了口气。
松完气,老板环视众人,简明扼要:
“市公安局来人带队检查了。有人举报这里聚众赌博,非法集会。公安局的线人通知警察约莫十分钟后到达。你们这些不在员工册的人,先给我出去避几天。老山,你和几个人把那些残废的先出去。”
“你们尽量都别被抓住了,被抓住,什么都别说,最多拘留十几天就会放出来。晓宇留下,收拾文件。”
几句匆匆结束,老板转身打算先行离开。只需和拳赛及赌局有关的一切暂且消失掉,这里留给警察的,就是一座普通的待售复合办公楼。
“请等等?”
于枫忽然叫住老板。
老板转身不解。
“晓宇留下不会危险么?是不是多几个人和他一起收拾比较快……”
于枫有些为晓宇担忧,尽管晓宇不停用眼神示意于枫别说下去。
“不要违抗命令。”
老板,完全没有理会于枫的担忧,只是这么留下句,便大步走出门外。
[chapter:第九章]
怎么行呢?
这样大的危险要让一个小女孩来承担,就不能多派一个人么?就不能自己亲自来么?难道,就因为晓宇瘦弱就欺负他?
于枫对老板的决定很不岔,他有点想上去理论,但稍微迟疑一秒,老板就已经匆匆离开,其他人也是作鸟兽散。一个扭头的功夫,晓宇化进大汉的人流里,于枫竟发现找不到他。老山偶然投过来目光似监视,于枫假意装作听话闷声出去,但找个机会又溜回大楼,四处寻晓宇想去帮忙。虽然他这大汉做不了细活,但开个保险柜开个钥匙锁啥的不在话下。
伊始,于枫心想,大概在老板的办公室吧。
但他没有找到。
后来,又去晓宇的房间找。
但依然没有。
最终找到晓宇的时候,却是在那层没人的楼里,最偏僻的一个房间,晓宇在办公桌前,不停把一些文件挑出来,剩下的扔进粉碎机,于枫进去想打声招呼,但他的脚步,却让晓宇猛地回头,吓了一跳。
“是……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晓宇下意识想把手中的东西藏到背后,于枫不太理解这样戒备的样子,他挠挠头,
“我想帮你,你一个收拾不完吧?会不会很危险?”
“诶……?”
晓宇有些惊喜,但很快平息神色,
“不,不了,我一个人收拾,你快点走……这不是你的事。”
“凭什么不是我的事?我帮你的话能快点弄完吧……”
“不是……反正你赶紧出去……啊!反正!不可以!我一个人弄!”
晓宇不由分说把于枫往外推,但怎么可能推得动呢?他用力推,但于枫纹丝不动,于枫的表情有些尴尬,最后,主动退了两步给晓宇个安慰奖。
“喂喂!你这样我更尴尬啊!太明显了!”
晓宇大叫。
“额,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
于枫挠挠头憨厚。
“不需要……”
晓宇偏过头,执拗。
两个人僵持一会儿,晓宇看着于枫,于枫看着晓宇,两个人相视而笑。
“行啦!”晓宇捂嘴说,“我蛮开心的……但是,这个你做不了,这个是细活……你快走吧,我很快就能做完的。”
“行吧。”
于枫双手插兜。
“我在外面等你。”
“诶?你怎么又要……等我?”
“你跑不快吧?我背你跑,你看,有个坐骑绝对逃生率增加百分之九十!”
“你算了吧!你这么笨,怕不是带着我跑进敌人窝里!”
晓宇咯咯咯笑着,嫩白的小手和樱唇贴起来,像个樱桃蛋糕。
但晓宇也没有拒绝,任由于枫在外面蹲着,自顾自继续收拾那一大团资料。很久很久,不知过了几分钟,晓宇都收拾完了,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堆A4纸。于枫装作绅士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姐要搭车么?”
“什么车?”晓宇咧嘴。
“男车?汉车?两腿车?管他呢?反正时速至少八十迈。”于枫沉吟。
“你就吹呗!能得你!”
晓宇一跃上于枫的背,抓紧于枫脖子。于枫感受着晓宇的肌肤,有些凉,和冬雨相似。他仿佛又回到背着冬雨的时候,忍不住一阵恍惚。但半秒就反应过来,背着晓宇便要跑。
只是,兴许晓宇还是太慢了,又许是于枫和晓宇的交谈浪费太多时间,当他们出去的时候,警笛嘶叫,有一些警察已经在往里走。
“我们装作平民会没事么?”
于枫还在想着骚操作。
“不可能吧……我还好,你这样子……而且我们并没有在员工册,出现在这里很可疑,肯定会被叫过去配合调查……”
晓宇显然比于枫谨慎一点。
“没事,”于枫宽慰,“不就是从间谍游戏变成潜入游戏了么?简单简单,让你见识下开挂玩家的游戏方法。”
“诶你当算……哇!!”
晓宇正疑惑着忽然发现于枫转身往楼上跑,跑到六楼,于枫径直踹开角落的一扇门,在那门里,于枫直接一拳打碎窗户,炫耀地展示了下肌肉,然后,带着晓宇,助跑……一跃而下。
“呜哇哇哇哇哇哇!”
晓宇吓得直接闭上眼睛,他本以为被这傻大个带得死定了,但万万没想到,没滞空多久,他忽然感觉到于枫抓住什么。晓宇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原来于枫竟直接从这大厦跳到了附近的商户楼窗前,死死抓着窗沿!
“你是……疯子!”
晓宇咽了口气,两座楼虽然在此处距离较近,但仍然有四五米,敢这么跳过去,只能说……蜘蛛侠玩多了。
但于枫,一点都不害怕,反而麻溜背着晓宇爬上窗户,沉吟一会儿说,
“嘶……我差点忘了自己带着个人,本来想直接跳上去的……幸好拽住了!”
“哇!我要下车!放开我!这不是幼儿园的车!泥奏凯!我要下车!”
晓宇吓得小脸煞白,五官,那叫一个楚楚动人,虽然于枫并看不见。
“淡定,淡定,都说了是骚操作,你等着,我再给表演一个金刚爬水管,猩猩坐飞机,类人猿摧毁停车场……”
“不要不要不要!你放我下来!”
晓宇仿佛一个正在被强奸的少女。但于枫坏坏一笑,
“嘿嘿,晚喽!”
说着,于枫伴随着晓宇尖叫声,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负重跑酷”。
不得不说于枫这技术精湛,眼明手快,好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梁上君……啊不是跑酷爱好者,晓宇一路不停吓得尖叫,但最后全都有惊无险。晓宇从一开始真的被吓,慢慢到了因为好玩装作被吓,慢慢,他开始欣赏于枫矫健的身手。背着一个人还可以这么玩,大概,这就是天赋异禀吧?
晓宇的目光愈来愈深,但很快,于枫已经带着晓宇离开了大楼所在的小区。于枫敏捷从栅栏跳下,伴随着晓宇故作的尖叫。落地一刻,晓宇咯咯咯笑着,紧紧抱住于枫的背。
“你个笨蛋!”
晓宇小心又用力捏着于枫背后的肌肉。
“嘿,我说,我,我,我又怎么笨了?”
于枫喘起粗气,稍微休息了下。虽然是他这样的猩猩,但这一番剧烈运动下来,也身体燥热,有点吃不住。
晓宇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笑着,弯起细月般的眉毛。
“就是笨。”
晓宇背过身嘟囔。
于枫忍不住掸掸晓宇的鼻梁,弄得晓宇轻轻咬于枫的胳膊。两个人打闹着,像一对笨蛋情侣那样,从那面墙离开。他们不知道要一起去哪里,但彼此默契地没有提目的地。
“于枫,你喜欢……那个冬雨的什么啊?”
晓宇忽然站住,他眨着长长睫毛,好像一个天使,又好像一个恶魔,慢慢问于枫说。
这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第一秒,于枫想到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答案,可爱、美丽、诱惑、勾引、温柔、完美……但第二秒,于枫全都否定掉,变成了一种,他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感觉。
于枫试着用人类的语言去解释那种感觉,但,做不到,就在于枫思考之际,忽然一阵警笛打搅二人的气氛,很多很多警车围住二人——在他们无法反应的时候。
“抱歉。请配合我们调查。”
警察压住于枫和晓宇,然后,把他们押送警车……
[chapter:第十章]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绝对死定了!我们要不要共赴黄泉,做对鸳鸯鬼!”
晓宇犹犹豫豫,有时表情像狼牙山五壮士慷慨就义,有时表情像小白菜缩在地里焉巴。
“别怕,这是公安局,不是克苏鲁祭坛,不会被吃的。”
于枫倒迷之镇定,用言语宽慰晓宇,但晓宇一点没有被宽慰到,越到地方,越是惊恐害怕,只把手中的一沓A4纸往怀里缩。
“于枫。”
下车的时候,晓宇趁警察没注意的空隙,悄悄拉住于枫的胳膊,兢兢战战耳语。
“求你了,帮我……帮我把这些藏起来……但是……不要看……求你了……”
于枫正疑惑着,便突然感觉晓宇把那些文件都塞给自己,于枫愣了愣,迅速反应。和晓宇细瘦身体不一样,他这大高个子,到处是藏东西的地方,他干脆随便藏进背心里——完全看不出来。
思考着如何和审讯人员斗智斗勇,于枫刚想好“我在那里打酱油”的绝佳借口,谁知,一个瘦瘦苍白的警员跑过来和那些警察笑着打哈哈,然后那瘦子和押二人的警察说了些什么,那些警察全都点点头——然后只带走了晓宇。于枫忽然想起一件自己刻意不去想的事,他慢慢察觉什么。
果然,最终带走他的,换成了那个言谈中似乎姓“廖”的年轻人,而带去的地方,也并非审讯室,反而是办公楼,高层。
“嘭、嘭、嘭。”
那廖姓年轻人,最终敲响的,是最里的一扇,挂着“局长办公室”牌子的门。
“进来吧。”
并不怎么威严的语气,和想象中不一样,反倒,很温和,那姓廖年轻人都愣了下,二于枫听着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却慢慢后退几步,如临猛虎,如面深渊。
他的心猛跳,像一颗坏了的定时炸弹,如果一个人触碰上去,就会“嘭”地爆炸。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就像他说不清他心底为何会有敌意。只是,一想到父亲的位置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病榻上存在的人,他就一阵烦躁。
可他最终只能把敌意和烦躁压抑住,他不能给老妈添麻烦,他给老妈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你快进去啊,我挂机五分钟了,再不参团我们输了。”
姓廖的年轻人盯着手表嘟囔。
于枫僵了僵,嘴唇翕动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进。
入眼,挂满勋章和锦旗的办公室,似乎为荣誉簇拥着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细细打量自己。
一个是在底层的辍学混混分子,一个是管着不知道多少人的警局局长,于枫只觉自己的敌意很自不量力,也很没由头。可就是……有这样的芥蒂。他不想看见这个人,和他相比,父亲,自己,是多么渺小……但今天,果然还是无法控制地……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看见你的真人。”
那个男人温和含笑。
“警官,注意,我是嫌疑人,我们应该谈点正事。”
很滑稽的,嫌疑人求着警察谈正事。
“你母亲和我说,你是个很要强的男孩,我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到。”
“警官,我用人格担保我和晓宇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求求您给我们证明清白。”
“我一直觉得要强点不错,因为我孩子是个柔弱的人,我比较期待一个比较要强的大哥保护他。”
“警官,我……”
“你母亲想让你回去看一眼,那个铁娘子真的想你了,还掉了眼泪。”
“警官……”
“嗯?”
“@#¥@……”
于枫忽然小声嘟囔了什么。
“什么?”
那个男人微愕。
“我说,我不会去的。”
于枫重复了遍,这次,他终于把声音放出来,铿锵有力。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不负责任么?”
那个男人压着不悦反问。
“但那并不是我的家。”
于枫死命摇头。
“你是在和你自己赌气。”
“但那并不是我的家。”
“这是幼稚。”
“但那并不是我的家。”
“……”
“……”
无聊的重复终于归乎沉默。
这一连串的执拗,令那男人哭笑不得。
“人要向前看。”
那男人最终只好这样说了句。
“我知道。”
于枫闷闷地。
——他比所有人都知道所有道理,也比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无法阻止,所以,他也比所有人都想执拗下在此刻。就像一场祭奠。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放过我的朋友吧……他还很小,很脆弱,看着他你不会想起你的孩子么?”
“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去和你妈妈道歉。”
“嗯,假如以后看见她的话。”
面对那个陌生又难言的男人所提出交易,于枫随口答应,他觉得这个以后短时间可不会来到。
然而。
“不用以后了。”
那男人露出成年人的狡诈。
“你妈妈就在外头,我一打电话,她马上推了全部工作。”
“等等,怎么会,怎么这样……”
于枫瞬间慌乱,他手忙脚乱想躲藏,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多滑稽的举动。只是,他没有做好准备,尤其没准备好,在自己“主动休学”后迎接老妈的怒火。
最终。果然还是要面对的。
在晓宇被带过来的时间里,于枫在会客厅,久违地见到了,从父亲生病后,他就一很少见,很少见,以至于第一眼,他都差点没认出来的老妈。原来那个家庭妇女似的老妈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西装笔挺,英姿飒爽的女强人。母子相见,于枫却总想找地缝藏一下。
“妈……”
一米九多的汉子,如今却是有些羞涩。
阔别许久终归甚是想念,不管多糙的汉子,内心终归渴望母亲温暖的安慰。于枫慢慢从扭捏中恢复,想在这样别扭的气氛中和母亲稍微交流心迹……只是……
于枫大概低估了,母亲的变化。
“啪。”
一刹,冷不丁,恨铁不成钢的耳光。
于枫摸着左脸,有些发愣,他没想到母亲过来的第一个动作是这样。
但心中那丝暖意还是被打光了,就像等着朝母亲撒娇的孩子被痛揍一顿,于枫慢慢低下头,不再想说什么。
“你还跟我闹脾气呢?”
老妈的声音有些陌生,和记忆里最多的温柔,相差甚远。
“没。”
于枫也不知道自己这语气是因为什么。
一个急躁,一个毫无生气,两个人就那么争吵起来,不过是一个攻,一个懒得守,全靠肉吃伤害。
“你还不赶紧给我回去上学?”
“没意思。”
“没意思?那什么有意思?瞎晃有意思?打架就有意思?”
“妈你别管。我大了,有能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放屁!你的选择就是这些?你赶紧给我回去!你夏老师也在说你这件事!你看你这孩子让别人愁得,你……你去哪儿?”
没两句,在于枫母亲的视线中,于枫朝某个方向招招手,迎过去。
“我朋友等到了。”
明显敷衍的话,于枫挠挠头,而这时,远处跑来的晓宇似因劫后余生,喜极而泣,一头扑进于枫怀里。于枫和他热情抱了抱,
“那,妈我先和朋友走了。”
“喂你……”
于枫母亲试图去把于枫拉回,但于枫如有所料,仓皇又敏捷避开,和晓宇快速逃走。只留下发呆的母亲和那个穿警官服的男人。
“你做错了。”
男人摊摊手,盖棺定论。
[chapter:第十一章]
无论此时警察局里的新夫妻作如何想,于枫晓宇一大一小两人,最终停在一家奶茶店。
“那个阿姨是你妈妈么?”
晓宇把于枫归还的文件收好,咬着吸管,耐不住好奇心。
于枫闷了闷,直接一鼓腮帮子把整杯奶茶全部吸溜完,随后张开嘴,晓宇瞪大眼睛期待,他听见于枫说:
“是。”
“然后呢然后呢!”
女孩子都对八卦很感兴趣,而女装男孩子对八卦感1.5倍的兴趣。
“没然后。”
于枫借奶茶消愁,愣是把奶茶吸出了竹叶青的感觉。这样子要是没然后,那就有鬼了。
而晓宇选择“盯~”,他小手轻支脑袋,虽然好奇,但也解风情地没多问,没多久,僵持的局面忽然被铃声打破,晓宇兴高采烈“嗨~”,然后“嗯”,“嗯”,听电话那边说着,高兴的表情慢慢变成无奈和疲倦。
“怎么了?”
打完电话,于枫磕着瓜子。
“老板又给我交代任务。”
晓宇一脸不开心。
“喂!”
于枫当即替晓宇打抱不平,在他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欺负。他不满地:
“老板怎么这么压榨你,他让你做什么任务?”
“追债。”
晓宇闷声。
“追债?”
于枫错愕挤眼,追债……这么一个小家伙,真的能做得了追债?
“老板手下的大汉都是拿来包养的???”
于枫一拍桌子,他这下真的生气了,他只觉这肯定是在压迫晓宇,他初很想去找老板理论,但冷静下来,他又慢慢颓然。说到底自己也是人家手底下混饭,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理论?
这样的出头,晓宇脸一红,“你别啊……”他赶紧阻止,顺手也给了于枫台阶下。
“行了吧……这是我的事……”
晓宇自顾自叹息着,眼神中有些犹豫,有些伤感,但又极力掩藏,于枫总觉得晓宇对他有所隐瞒,但他猜不到。
“你别管……你管不了,我去换衣服,我自己去。”
“等等,我也一起去。”于枫下决定。
“你你你……你又发什么正义春啊?”晓宇哭笑不得,他有些为难也有些感动,于枫那执拗样子,显然是八匹悍马都拉不回了。
“我们是朋友吧。”于枫活动了下筋骨,顿时全身“咔吧咔吧”传来骨骼的脆响。
这样模样……晓宇顿时冷汗直冒,生怕自己说个不字,他就给自己哲学三连,一库吼呀哈撒尅。晓宇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轻轻点点头,勉为其难同意。
“这才乖么,你不去换衣服么?”
晓宇闷闷不乐,“嗯,确实得换身衣服,我以前都会换的……算了暂且回不去,我先买一身吧。”
“我也去换身追债专用,你看着。”
于枫牙齿闪亮,兴致勃勃。
一个是跃跃欲试的莽汉,一个是心情复杂的瘦小男生,两个人怀着完全不同的情绪,挥手互相道了个别,然后,便走上两条不同的路……
三十分钟后。
“你特么就穿这个???”
“你特么就穿这个???”
于枫和晓宇彼此目视彼此的样子,异口同声惊讶。
不得不说于枫是真的搞不明白晓宇究竟在想什么了,追债,一听就是很血腥很恐怖的活动,结果晓宇穿着……短裙丝袜修身外套,大冬天的也不怕冻着,乍一眼看上去,仿佛不是要追债,而是要援.交。
晓宇也是对于枫无言以对……他心里差点笑背气过去,于枫这糟糕的品味,相当糟糕的品味,一整身黑皮衣……在冬天的确够吓人的,晓宇看着于枫,突然想起了州长。不得不说,这一身装备,就差加特林了。
“你哪来的钱啊?”
晓宇突然想到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借的。那个姐姐很热心。”
于枫憨厚笑笑。
晓宇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楚楚可怜店员小姐姐的形象,小姐姐在于枫大魔王的淫威下瑟瑟发抖,不得不献出了店里这身州长cos。
“你用完赶紧给我还回去!记得给人家道歉!”
他笑骂。
“知道知道……嘿那啥,追债要怎么追?”
于枫挠挠头,开始和晓宇探究工作细节。
“额,首先要!去到对方家里……”
晓宇脸色忽变,有些低落和扭捏。
“然后呢?”
于枫抱胸。
“然后……色诱……”
晓宇艰难吐字。
“我懂了!”
于枫心领神会。
“先色诱让他开门,然后我一脚踹门破门而入,唰唰唰先给他表演个胸口碎大石震慑,再鸡.鸡举杠铃吓傻他,借对方混乱之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不从,剁他手指……这样?”
“……你在这件事的谜之悟性真是……”晓宇满脑袋黑线,“不过……我以前倒不是这么做的……我……只有一个……不会胸口碎大石更不会鸡.鸡举杠铃……”
“那你……”于枫皱眉。
“不说也罢。”晓宇面色难看,“你真要帮忙么?”他反问,“老实说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的画风和我相差太大,瞬间从卖肉番变成了战斗番,我都不知道我是该开门后露胸还是该提刀……”
“你看我的吧。”于枫拍拍胸脯。
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令晓宇稍稍安心一点,晓宇想了想,这的确是第一次……有人帮助……不过真的会顺利么?
看于枫那“打算玩得很开心”的模样,晓宇心里贼没底,他忽然有些慌……这追债,会不会……演变成入室抢劫???
擦?好像很有可能!
晓宇顿时感觉刚出来的局子怕是又要回去!
[chapter:第十二章]
踌躇许久,最终,晓宇还是怀着很悲壮的心情和于枫一起行动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晓宇预料,于枫虽然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真到了时候,于枫总是挑选很恰当的时机出现,什么胸口碎大石啊,鸡.鸡举杠铃什么的也没有尬,而是非常巧妙地、非常恭顺地走进来。
“大姐头,车已经备好了。”
“……”
然后,他冷冷用目光一瞟,常常把那些赖账的吓个激灵。接着,于枫便静静侍立旁边,用非常令人在意的凶悍眼神盯着那目标看。这时候,晓宇再谈判,往往要容易得多。
若遇到依然油盐不进的,于枫便再耍一招,他先是在出门时故意问晓宇“要不要换种方法”,晓宇灵性点点头。然后,出了门,于枫装作掏手机,故意掉了团纸,那团纸却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黑市买卖器官的联系方式。
大概于枫这厮太像为非作歹违法犯罪的了,那个最赖的人竟然被这招唬得态度软化,出去没多久,晓宇就接到那人态度很好的恳求电话,甚至主动先还了一点。
“我厉害吧?”
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冷漠残忍,在路上,于枫总是一脸憨厚。
晓宇甚至心想这厮怎么不去演戏?可惜现在不是香港黑道电影横行的时候,不然于枫绝对有个好行情。太能装了,刚才什么鸡.鸡举杠铃的,说的自己都信了。当时听见于枫进去,晓宇都心一紧,生怕他脱裤子。
“喂我厉不厉害厉不厉害,以前你有这效率么?肯定没吧?”
于枫还是不依不饶,像个小孩子邀功那样嘚瑟,晓宇毫不怀疑自己夸夸他他会更嘚瑟。
“一般般。”
所以晓宇只是偷笑着摊手。
“喂喂喂喂喂喂!”
于枫立刻不满,他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才对,尤其刚才最后一个表演,当真是神来之笔。那人打来的电话于枫也听到了,这不是……很有用么?
“好了……很厉害,嗯,算夸过你了。”
晓宇实在被缠得不耐烦,最终只好顺着对方。
于枫立马多云转晴,开始思量下一个人怎么办。
晓宇掏出手机,看了看名单最后一个名字,眉头微皱。最后一个人,是个看起来很弱势的大学生,而且老板竟特地给了备注,要求“务必用正常但给予对方最大压力的方式”。晓宇不太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不过他很快注意到,这孩子的父亲是外地一个颇有名望的大官,稍微释然。
——但好像还是不对?
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给对方免了,结交这个官二代子弟?外地的大官真的会对老板有什么压力么?强龙毕竟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那种尤其敏感的位置,更不能越权……而且,那孩子欠的时间根本不长,老板对那孩子的注意,显得很奇怪。
晓宇不太懂,但也没继续想下去,这时,晓宇通过对方借贷软件的定位发现对方就在附近一家小宾馆里……是在和女朋友亲热?还是在做什么不可描绘的事?晓宇忽然坏笑,他打算来一次突然袭击,给对方制造点心理阴影。
“走吧,还有最后一个。”
收起手机。
“最后一个?意思是做完就可以吃饭了?”
于枫的注意力永远在牙齿和舌头上。
“是啊是啊,我请客我请客!”
听着那于枫特色的回话,晓宇咯咯笑着,默默在手机订下一桌烤肉。
“干劲十足!”
于枫立马换上很严肃很冷酷的表情,微微退两三步跟在晓宇背后,晓宇心情一好,也装成大小姐那样子,骄傲地昂起头。两个人就那样显眼地穿过街市,穿过这座正在沸腾的小小省会。
到地方,晓宇直接和前台交涉两句,巧妙问出房间号,他招来于枫一起上楼,到那门前,他先贴紧门听了听……
隔音并不好的房间,晓宇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在穿衣服,晓宇心想趁对方没穿好衣服的时候破门而入,绝对能给对方巨大的心理压力,但他犹豫两下,还是,轻轻敲门。
门里穿衣服的声音变得急促,很快,一串脚步后,“啪嗒”,门开了。
四目,忽然相对,晓宇审视着那个男生,那个男生也在做同样的事。对方很清秀,很漂亮,身材相当曼妙。对一个男生,这样的形容词很是诡异,但偏偏在他身上又好合适。
这时晓宇忽又发现,对方眼睛有妆,衣服穿得很匆忙,偶然瞟一眼房间里,有许多女性用品。他顿时明白些什么,升起些奇怪的心理,一边嫉妒着对方比自己可爱,一边又疯狂想,对方肯定是个**女,在等自己的恩客。
“周冬雨……先生?”
“是……”
那个男生,周冬雨,有些畏畏缩缩。
“我是X贷公司下属的工作人员,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吧?我们谈谈。”
晓宇故意把声音弄得很清冷,像个女精英一样。
“没什么好谈的,我说了宽限几天。”
周冬雨鼓起勇气,硬了一句,焦躁就想把晓宇往外推,晓宇力气并没有周冬雨大,有些站不住。
“住手……我保镖很快就到,你别动手动脚……”
被这样子欺负晓宇又气又急,眼泪都快出来,他忽瞟到于枫上完厕所正往这里走,赶紧呼救:
“喂!于枫!快来帮帮我啊!”
于枫被打断神游,抬头,看见远处愣了愣,从那个角度他只看到晓宇在被两只手推揉。他莫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莫名觉得,那两只手,好熟悉。
——但他还是本能过去,强行帮晓宇隔住对方,那两双手碰到于枫后便停住,然后顿着,忽然颤了颤。于枫也终于看清楚那个人,他看呆了,也看痴了。
一场突然降临的雾般,冷冰冰又湿润的沉默,顷刻又散去。
“抱歉……冬雨。”
“哼,关系……真好啊。”
尴尬挠头发的野兽,抱胸撅起嘴巴的美人,彼此挪开视线,又忍不住彼此偷看。
互相,倾吐一句。
[chapter:第十三章]
“喂喂!就是他!他不服……额……”
晓宇在后面挥舞两下胳膊,忽然感觉气氛不对,他打个寒战,偷偷拿小脑袋绕过于枫腰部,狐疑在两人脸上看了看——然后,看到了他不熟悉但理解的一种神态。
“哈?恋爱的酸臭味!溜了溜了!”
一瞬间的情绪复杂如五色冰淇淋混在一起品尝,晓宇故意大声这么说,等待一秒,但完全没有打搅到两人气氛。他气鼓鼓地跑走,打算出去大吃一通,解解愤。
终于,只剩下,千言万语说不出口的两人……
“你……最近很缺钱么?需不需要我帮助,需要的话,我能给你弄到,虽然钱最近都用来分期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了,但是……”
于枫张口不知说如何的话,但他一下想到冬雨是这次的债主,赶紧试着去关心,试着去,表一下态。
但。
“不要。”
冬雨偏过头,似冷漠。
不过那时时瞟过来的小眼神,还是暴露了冬雨真正的态度,他小心翼翼偷看这个玩了他身体好久又被他甩掉的大笨蛋,心里……有些懊悔当初没有给对方留余地,但柔软的话,亦不好意思出口。
“是……是么……”
于枫并没有注意到冬雨的小动作。冬雨冷落的第一声开始,他心就沉入谷底。
“是啊,谁要你帮助啊笨蛋!我自己可以管好我自己!休想……休想再用金钱诱惑我让我变成只会对你言听计从的……小母……”说着说着,周冬雨脸红透,像是在偷偷幻想什么奇怪的画面。
“不是啊,”于枫觉得冤枉,“我就是想帮你,”
“帮帮帮,你就是想帮我么?我看你就是想上我,你就是只对我身体有兴趣,你敢说你喜欢我么?你敢说你想娶我么?你就会用点小手段占有我身体,你……”
“我敢啊!”
“敢也是假的敢!你要是真的敢,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于枫苦大深仇。
“……才没有什么嘞!你个笨蛋!”冬雨一瞬间想说什么,但一瞬间又自己堵回去,他拿手上某团东西猛砸到于枫身上,然后转身逃进房间——却忘了关门。
“……”
于枫默默走进。
周冬雨听到身后脚步声,一下扑到床上把女装都遮住。
“吓!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你这个变态!你……”
“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枫却注意到这儿是个宾馆,更注意到冬雨床上美丽的女装。他一下想到某些女大学生为了还债,就用身体跟陌生人换钱……于枫突然很惊恐也很担忧。他凑上去贴近冬雨,冬雨用脚去踹于枫。
“你管我啊……我在这里做什么……才不要你管……!”
周冬雨执拗不想说,因为真相实在让他脸红——他是来发泄性欲的。然而越这样于枫越担忧害怕,他忍不住抱紧冬雨,把冬雨轻轻按在床上。冬雨的衬衫在撕打中扯开了,露出雪白柔嫩的少年胸口。
两个人喘着气,慢慢地,慢慢地,都冷静下来。冬雨忽然哭了,像他刚见到于枫那样子哭泣。于枫看着,整颗心只剩下心疼。
“混蛋!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混蛋!你的保护就是把我按在这里欺负么?”
“我……我……我……”
什么都解释不清了,于枫拿捏冬雨的腰,忽然发现又瘦了好多,他明白冬雨这些天肯定没好好吃饭,肯定有很多压力……心疼得鼻子一酸,他轻轻吻住那只……艳红红的小嘴。
冬雨“嗯嗯呜呜”开始喘息,小手用力拍打于枫的背,想反抗,但却……被吻得好温暖,好舒服,浑身暖洋洋地,像又找回了当初快乐的记忆。这种反应令他更屈辱,觉得男子汉尊严受了伤,但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身体越来越酥麻,下面支起小帐篷。只是眼里,还噙着泪。
于枫终于吻完,罢了,冬雨哭着喊着:
“混蛋混蛋混蛋!就知道欺负我!有种你强奸我监禁我啊!”
他哭得像个泪人,刚修剪过的短发,大衬衫,看起来就是个清秀的柔弱孩子。没有裙子,没有丝袜,最喜欢的那双腿也藏在宽松裤子里,明明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元素,但于枫此刻却觉得他——好可爱。
好喜欢他啊,喜欢他软软却倔强的表情,喜欢他被欺负时强忍又色气的喘息声,喜欢他偶尔的冷淡和偶尔的撒娇,喜欢他像只下.贱的母.狗又像只高傲的凤凰……其实并非是女生也可以吧?其实并非穿那些衣服也可以吧?喜欢就是喜欢,人类,为什么要给喜欢,扔那么多枷锁呢?
于枫发现自己好像弯了?大概早弯了?不过这次真的是够彻底。他终于明白自己爱着冬雨,和女装无关,仅仅就是,爱着,无论他穿什么样的衣服,是什么样的性别。爱情……本就无甚限制。
“来啊!”
冬雨扯开裤子,哭哭啼啼偏过头。
“不……”
于枫小心地给冬雨又穿好。
“滚!快来!”
又扯。
“不……”
又穿。
循环几次,冬雨瞪着于枫,啜泣一下,啜泣一下,然后撕打着于枫,又开始哭。
“为什么啊!要上快上!你在玩弄我么?”
于枫沉着脸,任由冬雨对自己发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想在这种情况玩冬雨的身子。冬雨并不喜欢自己,如果依然像以前一样粗暴,像以前一样稀里糊涂地和他做然后被他稀里糊涂地承受……那算什么呢?
以前他贪恋冬雨的身体,可现在……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冬雨的心愿意回到他身边,他宁愿世界毁灭。
然而……于枫迟迟不肯开始的动作,令隐隐在期待什么的冬雨身体,燥热难耐。而这燥热很快化为冬雨脸上的红晕和心头无名火,他踢了下于枫,一指门口:
“不弄快滚!”
“你果然还是讨厌我对么?”
于枫被冬雨忽然的态度弄得有些心凉。
可冬雨心里更加憋屈,他闭着眼睛,对面前指手画脚嚷嚷,不停嚷嚷,
“废话!讨厌!当然讨厌!世界第一讨厌!像讨厌臭虫一样讨厌!”
“你个混蛋有什么好的啊!又粗暴又笨又不懂人心!运动完臭臭地还非要和我做!还老是射在里面……”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么快就有了新的女孩子……这么久了都不来看我一次……我饿了都不管我……我发情了也不来帮我……捏别人的胸好无聊……我还是想……你的手啊……笨蛋……”
越来越小的声音伴随心的软化,周冬雨慢慢睁开眼睛,心想假如于枫说些好听的话,他就扑进对方怀里,稍微原谅他一天……就一天。允许他带自己出去吃顿好吃的,允许他和自己玩一会儿,然后,一起回到这里……做一次。
“……我才不……讨厌你呢……啊不对不对,我才不喜欢你……喂!笨蛋?你在么?喂你为什么不说……唔。”
只是,等冬雨彻底睁开,面前却根本没有任何人。这时冬雨才想起,他说第二句的时候,身上的压力就不见了。兴许就是那时候走的吧?
说不上是懊悔还是埋怨的心情,周冬雨大大叹口气,往后一仰,于是清秀的少年就散落在女装的花团景簇里。他换上短裙丝袜,从床底书包里取出某些奇怪的玩具,把玩着,有些发愣。
“真是笨蛋。”
他撇嘴喃喃。
不知为何,本来早上还有些期待的手里道具,忽地,索然无味了。
[chapter:第十四章]
“为什么你最后要走呢?”
旧街,冷霜落在于枫身上,晓宇望着于枫寂寥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也听到了吧……”
于枫还沉浸在冬雨刚才所说的话。
讨厌什么的……讨厌一句还不够,还要重复好几次……虽然仔细想想自己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但……唉,这种事情,他能怎么办呢?
也许只能走了吧?
“其实我觉得她是喜欢你的。”
晓宇沉吟几秒,把自己内心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说出来。
这个想法起源自他扣心自问,他想,假如自己很讨厌很讨厌一个和自己做过的男人,自己绝对不跟他多逼逼,更不会说那么多,找到机会就咬他蛋蛋……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要么是旧情未了,要么是矫情到死。而看刚才那人的样子,应该也是利落的人。
“说真的,你要不要回去再看看?说不定他洗干净在那里等你呢?毕竟你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肯定有很多很多共同回忆,你如果真喜欢他的话,你过去好好道歉,好好哄他,他一高兴,说不定……”
“还是别了。”
于枫摇头拒绝。
“你怕他冷漠待你?”
晓宇一眼看出于枫顾虑。
于枫愣了下,也不矫情,点点头,
“……嗯……”
张嘴,晓宇本想再劝劝,但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不成熟的猜测,再想到自己曾经许多许多事,他又把劝言咽掉,轻敲敲脑袋,
“唉,怎么说你好呢?算了,不想去就不想去吧。走,喝酒吃肉去,我请客。”
“行吧。”
看样子,于枫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晓宇不多言,带着于枫便径直到他之前订的那家店。于枫出奇地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就是不停喝酒。
晓宇想着他们的故事,起先想嘲笑于枫傻,但想了会儿,心里越发不痛快,尤其想起自己,更不痛快。干脆,也一瓶一瓶地开,和于枫一样生灌,要和他拼。
然而和于枫拼酒,这根本就是和猪比吃、和鸟比飞,和熊孩子比熊。晓宇没喝多久,很快就撑不住了。他停了一会儿,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于枫微醉问他:
“晓宇子,你这么温柔,这么好看,为啥要混社会?”
“我……”
晓宇张张口差点说出什么,但戛然而止。他沉默两秒,露出阳光般的笑脸说:
“我是生活所迫,我,母亲病了,所以跟着老板混……”
“病?很严重么?现在是不是还有?”
“是……”
晓宇低头轻点。
“我的……那个东西,还有两个月就按揭完了。等完了,以后你先拿我的钱……家人要紧……”
于枫不停关心着,单纯的烂好人酒后只知道傻乎乎用单一的词句安慰。但这样的关切,却令晓宇心在煎熬着。两人喝酒越来越多,晓宇也再也再也憋不住他心中煎熬他的那些东西,他看见于枫彻底醉酒睡过,便放下酒瓶,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在骗你。”
“母亲病是假的……男朋友也是假的……其实……我好吃懒做所以才辍学出来混,因为贪钱做了老板的玩物,早就已经脏兮兮的……”
“可唯独一件事情我真的没骗你……你真的,真的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因为老山很恨你,其他人也很恨你,他们跟我说过,在床上的时候……他们其实认真了,但依然……被你打赢。你真的超厉害……真的。”
他涕泪中淅淅沥沥的话,终于倾吐心迹,只是终只成了于枫梦里的一场雨,唯夜记住。
醒来,晓宇便恢复原状。
……
“啧,不少还上了啊。”
偏僻郊区的一栋小别墅,“老板”看过晓宇送回来的报告。看着,他随口带着轻蔑的语气道:
“有意思,这次比以前效率高么……学了什么伺候人的新姿势?”
“没……”
晓宇低下头不说话。
老板呵呵着,这时他翻到最后,眉头一下皱住。
“这个周冬雨还上了?”他愠怒。
“嗯……”
晓宇仍然低头。
“不可能,谁帮他还的?”
老板语气愈发威严,晓宇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敢瞒,一五一十说:
“是……于枫,他跟我借了钱,给他的朋友……还上了。”
“这样?”
老板眉头皱更紧,他沉思一会儿,指尖钢笔转来转去。
“那个女孩知道么?”
“……应该不知道……”
“那当没还上,继续施压。”
“???”
晓宇瞪大眼睛惊诧。
“怎么,还敢违抗?”
老板故作生气。
晓宇再次低下头,抱紧手中的文件夹,肩膀微微发抖。
“不、不敢……”
老板终于舒缓表情,微笑着。把沙发挪后,朝晓宇大张开双手,
“你最近好像和别人走得很近么?过来,自己撩起裙子。好久没临幸你了,趁着你里面刚被人搞热乎来来?……快动身,别让我催。”
像过电一样猛抖,晓宇犹犹豫豫,终于还是过去,老板一拍他屁股,撩开,却是惊讶,
“呦,竟然没有被灌满男人的那个?”
“那你是怎么要债的?”
……
[chapter:第十五章]
拳场的日子总是黑漆漆的,若无晓宇不时为拳场增添一点亮色,于枫真怕自己被压抑出拉前抑郁、大姨夫不调。这老板也当真奇怪,拳场除却肌肉大汉就是晓宇这样的弱受孩子。
女人呢?拉拉队呢?拳赛女郎呢?
——怕不是个gay。
偶尔见到老板的时候,于枫心里暗暗如此腹议。
拳场外不知不觉下了一场又一场大雪,历山身处苍茫北地,唯有这大雪皑皑,算一番画意诗情可供吟叹。每当雪覆黄土,于枫便坐在那门槛外,从雪地里涂涂画画,写一个雨字,又惆怅涂掉。
“想就去找他呗。”
晓宇每次看见,总是这样劝他。
而于枫不做言语,只是摇首叹气。
每每此刻,晓宇便也伤愁地摸摸于枫脑袋,似自问,也似问于枫地,
“笨蛋,怎么才能让你学会勇往直前呢?”
这个问题问了很久都没有答案,于枫在雪地里写了十三次雨字,晓宇的问题也问了十三次,每一次,都是以两人的沉默告终,又以两人的离去新生。
晓宇终于忍不住把这个问题带给了别人,老板、老山、更多更多的男人,当他们粗暴用他发泄性欲的时候,晓宇就会问他们,有时候是问背后耕耘他的那一个,有时候是问背后欺负他的那一群,绝大部分庸人,并没有回答晓宇。
唯独有一次的时候,老板左手揉玩着晓宇的屁股,右手用手指拨弄晓宇舌头上刻着“婊.子”的舌环,他随口说,
“勇气啊,让那人彻彻底底赢一次不就好了么?”
“嗯啾~~嗯呜~~诶~~啊~~什么~~赢~~诶嘿嘿~~啊咿~~嗯揪~~”
“没勇气就是不自信,得到自信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彻底底、毫无遗憾地赢一次……呦,前面又湿透了,很想要?”
“嗯~~嗯~~明白了~~明白了~~想要~~唔~~”
在人最意乱情迷的时候,晓宇最深刻地记住了他要的答案——虽然下一秒他就失去控制狂热伏在老板胯下。
这些隐藏在暗幕里的事情,于枫大抵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心里、眼里、肾里,全都只有冬雪画一个雨字,全都是那个姓周的姑娘,全是他的屁股、小腿、以及小摇杆。
于枫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大概其实是前面那根——像株倔强生长的小花,捏一捏,嫩得流出露水,若是把花下的土地抚弄耕耘一番,就能听见春天的媚语。至于小花流出汁液的时候,那是便是最春意盎然的时候,整片土地都软成一团云,捏上去既滑又舒服,可也不敢多涅,生怕捏疼了、捏坏了,土地不愿再承载他。
一直怀着这般的爱意,一直期待着冬天的雨,一直等着春日曙光。当于枫按揭购买的那件“贵重物品”终于全部还完款的时候,倒数第二场比赛,姗姗到来。
对阵的,又是达黑。
达黑一上场就不停讥讽于枫,说他迟早是个死人,说他死定了,说他不该参与这里,说他是找死。于枫充耳不闻——当然他也没空闻,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他必赢的假戏,然后继续去雪中划他的“雨”字。
于是,这一场,打的是旗鼓相当,难解难分,达黑神勇无比,于枫云淡风轻,而最后的结果,依然是,达黑犯了在于枫眼中明明不会犯的错误,在“果然如此”的目光下,被打倒。
比赛够精彩,观众就欢呼,很公平的交易,可于枫下场的时候,怎么都觉得自己是个演员而非武者。这算什么呢?一场场虚假比赛堆砌出来的拳王?这和lol开挂上的国服第一有什么区别?
不过,万幸,这般啼笑皆非的心情,始终,有一个好友,会给他聊以安慰。
那个好友的名字,正叫晓宇,于枫如今对晓宇越来越大的印象,就是每当自己赢了,他会提三只脆皮鸡过来给自己庆祝。会请自己吃鸡的人不会是坏人——于枫一直如此认定。
“吶?于枫,你最想要的赢,是想赢什么呢?”
这一次,鸡吃到一半,晓宇吸着奶茶,冷不丁问于枫。
“不知道,冬雨吧。”
于枫不假思索给出这个答案。
这个答案晓宇并不满意,他很快又问: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这次于枫不说话了,明明很悲伤的样子,但偏偏做不出任何决定。
而晓宇从于枫的沉默和悲伤里,他忽然明白,无论于枫最想赢到的是不是冬雨,他此刻最应该赢的,是证明他自己的一场赛。这场赛,不管和谁,只要让他彻彻底底、酣畅淋漓地赢,就好。他欠的是勇气,就像老板说的,勇气是赢出来的。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心理医生的事只能让心理医生去做,自己唯一能做的是用身体温暖他,但他明显不稀罕。晓宇问到了需要的所有答案,也明白了该如何做,可是,事情却更加让他感得棘手。
“我明白了。”
晓宇明白什么,于枫永远不知道。而后,晓宇回去的路上,忽又被老山拉住,想拉近房间玩一下。晓宇本不想反抗,但看到于枫走过来扔鸡骨头,他硬是想挣脱老山的胳膊。这时候,于枫也注意到此幕。
“欺负个小孩子,你还真有脸。”
两个人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老山恼了恼,晓宇趁此机会逃脱束缚,回头对老山做了个鬼脸,乖乖躲于枫后面。
老山想上去打一架,但想到些事,转又鄙夷于枫,满脸不屑。
“切,一个死人。”
“什么意思?”
于枫听出些许不对。
但老山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故作潇洒转身,拔腿离去。
于枫莫名其妙,晓宇也莫名其妙,不过晓宇只当老山是放狠话,毕竟,男人吹逼就像女人照镜子一样不可避免。很快晓宇拉着于枫离开,只剩,老山房间的门,暗光下,越来越狰狞,越来越狰狞……
[chapter:第十六章]
嫉妒,憎恨,伤痛,愤怒……
谁也不会知道,仅仅在于枫来的几个月里,老山就因于枫体验过无数负面情绪……而那个于枫,却始终像个无辜的小白菜,全然不知道他带给自己多少屈辱和愤恨。
身为曾经的最强被逼假赛,屈辱;
本以为能赢他结果认真却也输了,屈辱;
本以为能一直欣赏他的老板,忽然开始欣赏这个蠢货,屈辱。
很多很多事情堆叠在一起,杀机从仇恨中发酵,于四天之前,他终于纠集几个够铁的兄弟,打算在最后一场拳赛做点手脚,把那个蠢货从物理层面上地“解决”。
兴奋剂,皮革藏铁的手套,肌肉松弛剂……刚好,利用赛场。就算这种拳赛能不出人命尽量不出人命,但半死这种事情,重伤不治身亡这种事情,老板也不会说什么。
老山收好他准备的东西,深吸口气,并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憎恨于枫的原因,那个真正的原因……实在荒唐。
……
“谢谢你救了我!”
晓宇似乎很兴奋,但其实全是装出来的。被老山拉走他习以为常,只是本能讨厌被于枫看见。毕竟,不认为他是贱.货的男人,在这里不多了。亲近的朋友的话,那就更是少到只此一家。
“嘛……”
于枫打个呵切,兴致欠缺。
“我们去玩电玩怎么样?”
“没意思。”
“喝酒呢?”
“肚子胀。”
“哇!唱歌?”
于枫瞪了晓宇一眼。
“你这在自寻死路。”
晓宇听于枫说这么夸张不禁愣愣,
“嘿这么一说我更想……”
于枫没好气,“你走你走你走,我不可能唱的,真的,我唱出来,影响生态平衡。说不得一个蝴蝶效应,声音被电磁波传出去,外星人受不了来毁灭地球,你担责啊?”
“吹牛……”
晓宇嘟囔,还想请求下,不过这时于枫电话响了。
晓宇看到于枫接起电话,看到他脸色忽变,听到他嗯,嗯,两声,然后,于枫便又陷入沉默。黑漆漆的脸和白灿灿的雪交映,窗如妖镜。
……
“小枫,你真的,就一点一点不肯回来看看?”
电话另一头母亲的声音是那样冷冽陌生。人,何其善变。于枫半年就从直男变弯,对于母亲来说,几年的职场打拼,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全部。
“……”
于枫并不想说话。
如果家庭的矛盾注定无法缓和,如果家人注定无法理解自己,那么沉默便是最好的妥协,也是最好的抵抗。
母亲又像机关枪一样:
“小枫!你怎么就不明白,没你新爸你学都上不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给家里想想,你接受不了?根本就是你不想接受,人家对你多好,你根本就一点都不懂事。”
“……”
“你还待在那里学坏……你能不能别做你的武痴梦了,这么久你还不懂么?这社会是这社会,你当初去找那个老师傅,你还看得不够透?”
“……”
“你为什么不说话?”
“……”
“你想故意气我是不是?”
“……”
“你说句话!”
“……”
“小枫?说话!”
“……”
本来,应该还是沉默的。
然而恰逢此时,晓宇趴在于枫耳朵边,忽然伸出小手,轻轻“喵”了一声。
电话另一头立马炸了,还以为是于枫喵的,母亲想到于枫这才半年就学坏成这样,甚至还……卖萌?不停不停的尝试交流被沉默抗议,结尾还被这样如同蔑视般地“喵”,母亲终于被于枫弄得,失望透顶。
“你随便吧。”
有些哽咽的自暴自弃,但很快掩饰住,电话挂掉。
到头来,于枫还是没说出半句话。
他不想违抗母亲,但也不想听从,当听出母亲最后其实哭了的时候,于枫心里糟糕至极、晓宇看于枫挂掉电话以后一直沉思沉默,捂嘴懊恼自己不看气氛,做错事,赶紧知趣地去买饮料道歉。
晓宇离开的时候,于枫想了很多很多,有时盯着窗外的雪地,有时直直看着桌面。他的手在抖,抖了很久。于枫这才觉察内心的恐慌,他愕然看着自己的胳膊,他本以为,他会一往无前,但是……
三百六十秒的时距,晓宇把于枫爱喝的啤酒轻轻放在于枫手边,给他抠开。
“你在想什么?”
晓宇既担心,却也只能装作随意。
于枫把玩着啤酒,像把玩一块烧炭,他心不在焉。
“我在想……”
“认输……大概。”
“认输?”
“对,认输……”
更加三心二意的苦笑。
晓宇最终也没明白于枫的意思,挠挠鼻子,趴在那儿低落。一同发呆很久,两人回去,各回了各的房间……
……
认输。
一个男人想决定这一点,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
整个白昼加半个晚上,于枫几乎都一直在想这两个字,像入魔怔。
——说真的。
——自己不想打那最后一场。
因为自己会输、因为自己打不过、因为没意思;
因为不想失去胜利哪怕仅是虚假的、因为不想在自己期待的这件事情上亲手用事实承认自己没用、因为……很多很多的情绪。
在床上的时候,于枫先是想了很多很多住这里的时光,想了很多很多,自己放肆锻炼自己喜欢事情、那种快乐的感觉。哪怕胜利是假的,哪怕朋友不多,这种尚武的气氛,也比那格格不入的外面世界让他舒服。
只是,很怕。
老山也是个亡命徒,他当时说的话,于枫虽然没多问,但心里也留了底。
对方会动什么手脚,自己不知道,也许对方是要在比赛上教训自己,而……比赛中教训,于枫曾亲眼看过,故意把人弄成重伤的那种。反正观众离得远,也不会看出什么,只会聚焦胜利者。
逃走会不会比较好呢?
正好母亲也生气了,也伤心了,反正,从一开始就没赢过,不如过去跟老板说,“自己不干了,最后一场自己不打了”,只要好好道歉的话……应该能被理解吧?希望,不,一定会被理解的,这世界还是好人多。
然后呢?想想,要不自己就……回家?回去装作能接受那个父亲?反正留在这里自己只会被打败,也许被操纵着打败,也许,不操纵也被打败。
真是,了无趣味,了无意义的一切。
——这样子真不负责啊,可是,不管了;
这样子真是逊毙,可是,不管了;
这样子,真是碌碌无为,真是平庸,真是行尸走肉,可是,还是不要管那么多比较好。让生活充满意义的最佳方法,就是不要去怀疑其有没有意义。
第二天,天刚明时分,于枫从床上翻起来,穿衣,洗漱,准备趁个早去和老板说“离开”的事。北地的冬天总是推迟清晨苏醒,像是海平面嫌天气太冷,把太阳小娘子拉在被窝里没羞没臊地艹。雾沾湿窗户,露水流下,有些阴冷。
所有分子和原子似乎都在嘲笑床上那虚有其表的大个子,笑到捧腹。
因为,个头一米九五,肌肉比熊还壮,心比天还高,曾经狂言无数的于枫。
最终、也果然地选择了,向这个世界投降认输。
[chapter:第十七章]
或许是因为,人想做什么的时候,总会遇上各种阻碍。
于枫前去到老板的办公室,却发现门开着,但老板不知所踪、于枫也不知怎么脑抽了,进去办公室里,打开柜子看了看,嗯,果然柜里没有老板。搬开椅子看了看,嗯,果然桌下也没有老板。
也许自己应该退出去?
找不到老板的于枫,终于想起了为人职员的礼仪。
只是在于枫抬起左脚,准备走的一刹,他忽然瞟到老板桌上有张照片,而那张照片隐约露出的人影,令于枫心神一震,他赶忙把那照片抽出来,却看到……是冬雨。
是欠债者的照片么?
伊始,于枫这样想着。
但很快于枫就感觉到不对,因为这张照片带出了更多照片,有冬雨在街上走路的,有冬雨在学校发呆的,有冬雨买衣服的……零零乱乱十多二十张,全都是远距离的偷拍……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于枫想不明白,他颤颤巍巍翻老板的抽屉,结果翻出一包相册,他打开相册,从中发现了更多可怕的东西……一张张老板玩弄各种“小伪娘”的黄.色照片,零零散散,竟然有七八个不同的人,甚至,有很多很多晓宇的……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各种各样的场景和地点。
相册的最后一页,贴着标签“周冬雨”,“进行中”,并没有任何照片。
心一下乱透。
即便再笨,于枫也慢慢反应过来,老板对冬雨有不好的想法……至于“进行中”,他偷偷翻了记录的高利贷名单,发现冬雨依然在上面是“未回款”的状态,但,他分明已经拜托晓宇还上了,老板这样……分明是想,借机要挟。
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上去理论么?让他给自己一个面子?但不行的吧?对方是财大势大的幕后boss,自己只是等级一金钱零的新手战士,对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更别说答应自己,就算答应,又怎么保证……这种人不食言呢?
于枫不停问自己该如何是好,但焦灼中反而愈来愈无法冷静,他甚至想掏出刀过去一刀把老板戳死——这大概是他觉得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因为这个念头,他捏着军刀卡,一会儿紧捏流汗,一会儿松垮无力。
理智告诉他,不行。
但冲动,又像一条毒蛇一样,不停在他耳边低语:
——就这样动手吧,就这样动手吧。
——反正你也做不了别的事,走极端是你唯一能用的方法,唯一能有的本事。
——去……杀了他。
瞬间,军刀卡瞬间握紧,粗手青筋暴露。
这时门外忽有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于枫心一凉,那脚步太快,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弄乱的东西,就被那推门而入的人看到,而这个进来的人却是,晓宇。
手松了,军刀卡悄悄放回去,想微笑,却露出苦笑。
“你在这里干嘛?”
晓宇很惊愕,此时他穿着职场装,套着冷静的短发,像个高傲的女秘书。
很快晓宇发现了翻乱的的抽屉,桌上的相册,以及……地上的一张照片,晓宇捡起照片,发现眉眼正是当初宾馆那个女孩子,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嗯……老板就是这样的人,是变态。”
“你赶紧走,这里我收拾,老板一会儿会来。”
晓宇微微侧身,转头不让于枫看见他红润的两颊,他确认——于枫刚刚看过他的那些照片。久违地,他心生羞涩。
“老板到底想做什么?”于枫还尚存一丝希冀。
晓宇低头,“周冬雨那孩子挺可爱的,老板想把他弄到手。”他吐出真相,也打碎于枫所有的庆幸。
于枫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晓宇忽然焦急,“你快走吧,”他哀求,“老板一会儿真的就要来了,再不走就……靠!真来不及了,你,你快躲进阳台!”
原来这说话间已经又一阵脚步由远及近,于枫虽然正崩溃,但也本能进到阳台躲避。透过阳台窗帘的缝,于枫看到老板一进来就抱住晓宇,手伸进晓宇裙底揉搓。
“抽屉怎么这样?”
但,老板很警觉,很快发现办公室不对。
“唔……我找了找自己的片子,网上男朋友想看。”
晓宇随便撒了个谎,表情毫无破绽。
老板并没有怀疑下去,大概是急着“正事”,他们交流了许多拳场的事——在一些,很奇怪媚声的环绕之下,晓宇撑在办公桌边,微微撅起屁股,让那只手更容易进去……
二十分钟,肉体和语言的交流同时结束。晓宇软在地上,老板也有些累。而阳台窗帘后的于枫,表情中间变幻好几次,明明是一场活春宫,他的脑子里却只在不停纠结——杀了,还是不杀?
杀了,冬雨大概就会安全。
但杀了,这辈子,便和冬雨再无缘分。
难道看那个混蛋一步步欺辱冬雨么?如果不杀,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双方无论在势力上,财力上,智慧上,都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的对手,对于他——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最令他难受的,每每他想跳出去挥刀杀人的时候,每每他思考如何与老板对抗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很贱很恶心的声音,就像引诱他杀机的“冲动”那样,不停劝诱他:
——算了吧,冬雨不喜欢你,你和他没关系的。
——算了吧,没必要摊上自己的命,也没必要招惹这样的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于枫知道,无论这些想法多令他恶心,但这些始终是源自他心中的东西,这也是他那纷杂想法的一部分……所以,他才难受,无法忍耐,愈加烦躁。
办公室外。
老板心满意足准备离去,留下地上被玩得脱力的晓宇,等着恢复精神。一瞬间,老板露出背后,此刻于枫看到了最佳的机会,如果此时冲出去直刺——除非这是个超能力故事,否则,一切都结束了。自己不可能刺不准,必定,直落左胸。
杀,或是不杀?
[chapter:第十八章]
最终,那一刀还是没有刺出去。
于枫还是冷静住了,他刺这一刀,也只能保护冬雨一次而已。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就放弃思考更好的办法。
这里面是否有些许软弱想逃避的原因呢?于枫自己也不知道。他匆匆逃出拳场,引来许多不解的目光,但他,闭口不言。老板应该暂且还不知道自己是冬雨的恋人,但就算如此,还是尽早离开最好。
离开,离开,去哪里呢?母亲和陌生人组成了家庭,宿舍已经是自己最害怕的地方,想来想去,结果也只有流浪汉最常去的那座桥了,至少那座桥两边有足量的啤酒,有各种不卫生但够香的小吃,自己可以喝一壶,撒酒疯,等天明。
很快,到桥边,就像过去每次一样,如此地做。
喝酒会阻碍思考,但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酒鬼还是寄托于酒,寄托于忘却。
于枫提着酒瓶,踩在雪地,眺望汾河。今年冬天汾河结了冰,有孤单的船和垃圾被冻在湖面,于枫看着那些无奈僵死在湖冰里的可怜虫,突然想笑。
时针,并不会因为谁停止跳舞。
历山的雪,终究是越下越大。
啤酒里似乎都有些浮冰,于枫把那些浮冰嚼碎咽下去,他看着雪,雪自顾自,他像一个上帝,也像一条死尸。
雪的叶片有无数冰做的镜面,冰里,仿佛能看到自己。但喝着酒看着,顶着雪盯着,于枫却从其中见到了自己在雪另一头的思念的人——那个他慢慢才明白的挚爱。
冬雨如今又在想什么呢?
他是否已经有了新的爱人?
是否有了新的故事?
是否,是否已经,把自己忘掉了?
如果已经忘记,那么,万能的神明啊,请务必,务必,让我们……今后不再相见。
在这样该沉重和悲怆的时刻,于枫像过电影般,把之前一幕幕过了遍,尤其其中欢一场场乐的台戏,令他记忆深刻,不停笑出声。他忽然想起那乐观主义的父亲,曾对他郑重说:
“小枫啊,你记住。”
“假如一个故事的结局注定是悲剧,那其中所有欢乐和幸福的部分,都是这场悲剧专属独特的救赎。”
“唯有回忆着救赎的一切,观众才可离场散去。用喜剧表达悲剧内核的小说、电影,皆是因如此才要写欢笑的部分。”
只可惜,那时候于枫不懂,他还以为父亲是在为不小心毁了自己的孙悟空玩偶开罪——当然也可能的确就是如此。那天于枫一如既往地任性,而那是他可以对父亲任性的倒数第两千八百四十二天——折合约两亿下心脏病人的心跳。
……不知不觉,不知不觉,雪大到已经可以掩埋靴子。
于枫擦擦眼角的冰片,终于运转巨大的身子,这时他发现身上并没有多少积雪被抖下,微愕,他回头,看到柳叶一半身子像刚从雪里一猛子扎出来,而另半边身子,在惦着脚给自己艰苦打伞。
本来很怕看见柳叶,只是这时大概没有多少害怕的心情,整颗心都是被雪冻僵的无所谓,他把啤酒递给柳叶,柳叶接过来晃了晃,结果冰块在里面咣当作响。
“以后别买这种了。”
“一看技术工艺就不到位,水含量巨高。”
柳叶笑着开玩笑,把剩下冰丝丝的酒液饮尽。
喝完他使劲把酒瓶子朝湖面扔出去,酒瓶在湖面弹跳一下,就没了声息死那儿。于枫看柳叶穿得单薄,小脸冻通红,想脱下衣服给他暖下。
柳叶却拒绝说:“别,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误会还有机会,说不定又忍不住勾引你。”说完,他扔给于枫伞,趴在栏杆上,淌着雪花,不看于枫。
“总捆着那里不会弄坏那里么?”于枫瞄着柳叶此时平坦的胸部。
柳叶拖着腮,“要你管,你又不揉。”他满脸灰气。
“以后的男朋友呢?”
“男个鬼,恋爱有毒,戒了。”
“……那丈夫呢?”
“我又不是养不起自己。嫁人,家里多个没啥用还老动我的人,烦。”
“自己?”
“你是不是傻,在你眼里,胸.部就一定要用来给谁揉么?”
柳叶蹭地生气。
而于枫愣愣,点了下脑袋。
“似乎是……”
“……”
柳叶彻底不想说话。
和实诚的人交流,有时候还真是件颇无语的事。
雪花孜孜不倦钻窜人衣,于枫太高,改为他打伞后,两个人身上的雪就更多了。各对各沉默一会儿,于枫这些月来对柳叶的惶恐面对,终于在柳叶云淡风轻的态度下消散。
“我啊……遇上了点麻烦事。”
于枫仰头苦笑。
“需要帮忙么?”
柳叶几乎不假思索。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的建议,毕竟柳叶的那个姐姐,算是颇有名望的人物。
但于枫认真考虑了下,还是摇头:
“不了,比较难,不想拖别人下水,刚才我其实有在思考,要不要赌一下,赌那个人执念不深,赌他好说话,但想了想……果然还是不靠谱。”
“到底什么事?”
“不想说。”
“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帮你?还是觉得我们关系浅了?”
“都不是……”
“那你到底告诉我干什么啊!”柳叶飘扬的冷风里愤然转身,“故意让我担心么?故意看我在意你的样子么?反正我知道肯定又是他的事!是秀恩爱的事!那天我看到了……看到你从那家首饰店里出来……表情那样子欢喜……”
于枫隐约明白柳叶生气的缘由,他只惊讶,柳叶连那天他去首饰店都看到了,他一直总觉得有人偷偷跟着他,现在不用想肯定是柳叶……太糟糕了,这不是说,柳叶也没上课,也没做工作么?
“对不起,我大概……只是很难受,很憋屈,有点害怕……”少有地,于枫把自己真实感受说了出来。
柳叶微微呆了下,所有的生气忽然消失,而是变成惊讶,隐隐,也有些窃喜,他偏过头,撇嘴嘟囔,
“真难得呢,你第一次你承认会害怕……”
“嗯……倒是,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
“嘛,可惜。”
“……”
“还是个笨蛋。”
[chapter:第十九章]
夜晚十点五十,男生宿舍正值窗户正明的时刻,唯有一楼某扇窗户,哀戚戚黯淡,好像生日蛋糕中唯一没有被点燃的蜡烛,享受无人注意的孤寂。
于枫前去拍了拍阿姨的窗户,值班阿姨虽然已经躺下,但还是好心地起来给于枫把宿舍大门开启。穿过走廊,两边有些门开着,传出玩狼人杀同学的惨嚎。
“——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冬雨呢?”
白日,和柳叶在咖啡厅正坐到腿酸时,柳叶忽然这样提了句。
于枫不知如何回答,他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柳叶应该是全世界最不想让他见冬雨的人才对,他心里苦恼想,为什么……而很快,他听到柳叶也不知是解释还是掩饰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让你去看看他,是觉得你的状态大概需要某人滋润。”
于枫大概能听懂,但也有些听不懂,柳叶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始终是在劝于枫回去看看冬雨,不要总是在这里独自伤心。他说他宁愿看于枫和冬雨滚床单,也不要看于枫这样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在冬天里当雪人。他还说,他已经走出去了,对于枫,已经无所谓。
柳叶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得很随意,也很真诚,于枫当时真的以为柳叶已经抛下过去,他欣慰但也略微心酸。但他当时,当时,依然不肯回去,因为他还是怕,在为冬雨忧愁这样事的时候,如果看到冬雨对自己厌恶的表情……这个打击,他无法接受。
“……”
“于枫!卧槽!”
“呦……真是于枫……”
“眼神又恐怖了!”
来自现实的锤子,许多许多暗地里的理论忽传耳内,那些议论者以为于枫听不见,实际上于枫耳朵敏锐,一直听得很清楚。
于枫从刚刚的回忆脱离,目光直直望着不远处那扇熟悉的宿舍门,只有几步路,他却在心里走了西西弗斯的一辈子。一个宿舍的支离破碎,放在任何楼都是不小的八卦,冬雨,一直都是独自承受这些非议。
肯定很累了。
肯定很怪我。
肯定……
算吧,反正,我只是回来看一眼。
也许是想要和爱人来最后一次诀别么?哪怕只是自顾自偷偷地。于枫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答应柳叶回来看一眼,本来自己不想的,心里乱得要死怕得要死,但柳叶那时忽然扑上来,哭着在自己耳边:
“笨蛋!我想要你好好地啊!”
“我不想要你再这样下去!”
“你在忧虑什么害怕什么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这样对你好,真的好,我就想,你能开开心心地,就跟,你以前让我变成的那样……哪怕你不再喜欢我。”
柳叶哭着说完这些就埋他肩头擦泪,于枫想了蛮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他说不清楚那时候的心境,只是回想起来,他突然发现,其实他内心很想回来看一眼,只是害怕是他的本能,逃避是他的本能……本来一往无前的人,也不知,从何时起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如今,他的想法,只是回到宿舍,透过门缝,悄悄看一眼冬雨的样子。
不必说话,也不必被意识到存在,他想做的,就是铭刻冬雨的某一幕,这样子,假如他真的避无可避要动刀子,好歹在监狱有些念想。
响在走廊的步子终于顿住,于枫看着门把手,看着门缝,他徒劳站着,也不凑上去,也没有在发呆,但要说再想什么,他也说不出来。自己看到的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呢?也许会,遇到冬雨在流泪怀念自己的奇迹么?
诚如每一个打开宝箱或是进入深渊的勇者,于枫不免期待着内心最希望的“一发入魂”,但这样稍微雀跃的心情,很快,就被他隐约从中听到声音打破。
“啊啊啊啊那个笨蛋!”
很明显是冬雨的,语气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又被议论了又被议论了又被议论了混蛋混蛋混蛋!弃夫是什么鬼啊!不要说的好像老娘是被抛弃的那一边啊!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
明明是感到喜欢的声音,内容却让于枫心如灰烬。好像蜜糖做成一把剑,插进他心窝搅。
“那个变态、臭虫、八嘎、白痴、猩猩、蟑螂、异形、温斯顿、死亡之翼……”
一句一句,于枫越听越垂头丧气。
“金鱼记忆的大白鲨,长了牛鞭的小脑不全节肢动物,和草履虫比算数都会输的原核性欲野兽,比女人还扭捏的八嘎很太无路赛……”
一句一句,里面的周冬雨却越说越起劲。
对男人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心上人的贬低鄙视,本鼓起勇气打算看一眼的于枫,就连这一眼都不敢了。他想走,可他的脚动不了,身体本能贪恋着里面那个好听至极的声音,哪怕,全是在骂自己。
怀着这样诡异又复杂的心态,于枫站在走廊的暗灯下,动也不动。
一直到,十一点整,主灯和各个宿舍里的灯熄灭。
不知何时门里的周冬雨已经不再说话,取而代之是平缓的鼾声,于枫本欲走,但手忽然不受控制,轻轻握住了门,五根手指握住又松开,忽然狠心,推开一条缝——他也终于,再见到他的冬雨。
门打开的短短半秒,好像神给他敞开了天堂。
柔弱的伊人熟睡在上铺,只有一枝藕臂作了出墙嫩桃,细指自然蜷曲,这个随意捏的姿势,于枫怎么看怎么好看。看了一点就再忍不住更贪婪的欲望,等于枫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由自主又上了心上人的床铺,不过很快他恍觉到,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床铺。
“枫……”
心上人娇滴滴的声音,唤醒惊愕。
于枫低头看着冬雨的小脸,发现他眼睛紧闭,皱住眉头,像做噩梦。于枫赶紧捏住他的手,而冬雨一感受到温暖就主动缠上去,像攀枝花交缠橡树一样根须紧扣。然后,他的睡眼,淌出泪水。
“不要走啊……”
“我爱你……”
周冬雨在梦中哀求着,撞散了于枫所有情绪。
心甚至用了二三十分钟才重新凝聚,于枫先是不敢置信地欣喜,然后又主动打消掉。他甚至悲观想冬雨是不是在梦其他的男人,冬雨又忽然开始嗅嗅蹭蹭,蹭到他粗糙的皮肤,嗅到他的味道,蹭到半中间,冬雨迷迷糊糊爬起来,揉着眼睛,第一眼看到于枫,死愣。
“嘛,又是梦中梦啊……”
“算了。”
冬雨忽又释然,用力朝于枫扑上去,一点不肯放手地把对方抱紧,除却身体上的炽热,他的声音和言语比心脏炽热一万倍,动作比声音热辣一万倍。那活儿,很快被他柔软的皮肤紧紧贴紧。
“枫……不要走……我爱你……”
喃喃的第二遍了。
尽管声音被一些媚丝冲散,但这一次,于枫听得清楚,也看得清楚。
真好。
心里好像开了一朵花,花中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含苞待放,给他唱了支甜蜜的歌。余音萦绕,声化音符,音符做的刻刀,把沟壑里的陈垢都剥出去,刻出新的符印。爱上一个人自己便不再重要,两情至深,那世界都是可抛弃之物。那一刻,被雕刻过的心忽然有了很多力量,承载许多东西,释然许多旧念。
该怎么说呢——
世界上,好像还真的有奇迹,这么一回事……
……
次日,清晨时分,周冬雨回忆着昨晚无比真实的春梦,脸发烧得要死。
美人慵懒的身段,朝阳曦光并衬不出彻底的美丽,被棉被遮挡的腿,唯有大腿根处一抹神秘的嫩白引人入胜。略有些暗的宿舍,周冬雨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床上比昨夜多了些奇怪的痕迹,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某些地方遗漏的凝结白色斑点秽物。
“嘶……腿好痛,像被野猪啃了一样……屁股也是……哇,腰突然好酸啊……梦里玩过火了么?”
周冬雨百思不得其解。
嘴巴里有些莫名其妙的腥臭味儿,喉咙的感觉也很奇怪。
到底为什么呢?难道是……做梦太真实,身体本能变成那样的反应了么?
周冬雨疑惑着,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的痕迹,而昨夜那个悄然来过的人,偷偷收拾了证明自己来过的一切。
“真……奇怪。”
穿好衣服,周冬雨低头沉吟。
其实他想过一种可能,只是,那种可能,反而会让他更不明白,更无法理解。
[chapter:第二十章]
时光,婆娑。
窗外枯枝,冻入三分,街上再无敞开大衣,故作风度浪的少年们。
此间的拳场,声声鼎沸,无数欢呼。
这一声声欢呼对于枫的意义大概有些特殊——今天是于枫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他注定会输的一场比赛,比赛开始的最后三十分钟,于枫独自一人整理好装备,吃饱喝足,视老山的仇恨目光如无物。
“这场,你随便打一下,反正你赢不了。”
就在昨天晚上,老板直言不讳地下命。
老板云淡风轻,而于枫并没有说话,老板只当他是默认。
后来,于枫果然也没反对什么,真的按部就班,吃东西,训练,等待,一直到此刻。等待开始的时间很焦心,晓宇不知何时坐到于枫旁边,静静相陪。
但于枫没有理晓宇——他在奇怪,他不知道晓宇到底算什么,那天晓宇明明显然是老板的人,但事实上,晓宇却总是帮他,也没有向老板汇报自己的事。
“你到底是谁呢?”
于枫耸拉着脑袋问晓宇。
晓宇沉默一会儿,终究还是艰难吐露真话:
“阿枫……我……是老板的情妇,以前是……不,应该算玩具吧。你也看到那些照片了,我是其中一个。”
“那我呢?”于枫冷不丁问。
“什么……你?”晓宇有些错愕。
于枫解释,“如果你是老板的情妇或者说玩具,你应该跟老板举报我……为什么要帮我。”
晓宇想了想,“因为,我也不知道。”说的模棱两可。
“不知道?”于枫更疑惑,
“嗯,不太知道,”晓宇也苦着脸解释,他的表情不像作假,他又说,“反正,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帮你掩盖,后来反应过来,也不再想说了,无所谓吧?”
“我懂了……”于枫恍然。
“你懂了什么?”晓宇心想自己都不懂。
于枫晃晃脑袋,从这颗大核桃的犄角旮旯掏出两个字:
“朋友。”
“哈?”
美人张大嘴。
“就是,你在把我当朋友。”
有些鄙视晓宇的理解力,于枫随便解释了下。
“可,这不是……很正常了么……?”
晓宇露出一瞬间迷惑,他有点奇怪于枫脑回路,而后于枫更是让他奇怪,只见于枫对他点点头,莫名地道谢:
“谢了。”
“你是个好孩子。”
顺手,揉了揉晓宇的脑袋。
彼时起始铃响,于枫去后面换衣服准备。
黑拳并没有护具,衣服都不能多穿,顶多靠选手自备一双手套,于枫的手套是他最常用的那双,棉的,很舒服,有些破。
而就在原先两个人坐的地方,晓宇呆了会儿,半晌,他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但心里亦有些暖,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对他了解到此的人,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晓宇站起身,打算去买几只鸡,算是作为“被夸奖”的回报,不过忽有个工作人员找他,告诉老板叫他去办公室。晓宇狐疑坐上电梯,狐疑上去,见到他的“主人”,但他的主人却放置他一会儿,半晌,从抽屉里取出一粒药丸,扔给晓宇。
“这是什么?”
晓宇心一紧。
“肌肉松弛作用的致幻剂。”
老板简明扼要。
晓宇还想问什么,不过老板接下来便解释完一切,听罢,晓宇陷入呆滞,抓药的手在抖,
“一会儿你把老山提供的这药找机会给于枫下上,里面的粉末无色无味,尽量用水溶。我寻思半天,这小子恐怕有点想不听话,还是稳点好。况且我以后玩那个孩子,他在也麻烦,呵呵。”
“可……可……可……”
晓宇想替于枫辩解争辩什么。
“你有意见?”
老板只是随意甩过去一个不善的目光。
晓宇害怕得说不出话,小嘴张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力合上,颓然地,
“没。”
……
拳场,赛台。
老山耀武扬威地弓起肌肉,比过去更膨胀,血管如钢筋般缠绕胳膊。
于枫直觉老山的状态不太对,但也不清楚哪里不对,他只觉老山好像突然变成头发了情的公牛,气场甚是诡异。于枫并没有多在意,他知道老山比过去更难对付,但他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稳稳立好,双手合十,微躬。
“八极杂拳,于枫。”
“请多指教。”
……
真的,要这样做么?
慢慢地,慢慢地,晓宇迈起僵硬步子,跟着老板一起走出电梯。
场外的呼声震耳,老板像个无事人那般微笑欣赏二人打斗。但晓宇此时内心一片冰凉,这颗药,好像炸弹,一边是自己的朋友于枫,一边是掌握自己生死、拥有自己身体的主人……
突然沸腾的欢呼,晓宇惊抬头,看到场上于枫和老山已经交锋过一次。老山看起来勇猛异常,每一拳挥得比过去又重又快,第一瞬,晓宇下意识为于枫揪心,但很快晓宇发现,于枫虽然动作并不比过去灵敏迅捷,可莫名地,于枫这次无论闪避、进攻,都显得比过去更有章法,较之过去,顺畅流利许多。
老山嗑药了……晓宇断定。
于枫特么开挂了……晓宇同时也断定。
交手三四轮后于枫突然用了很快的一个怪招,把老山摔倒在地,再进击的时候,老山叫了暂停,站起来,一甩破牙,恶狠狠盯于枫一眼,暂走下台。而于枫也默默下台,喝水休息。
老板注意到老山明显落了下风,他眉头紧皱,半秒后拍拍晓宇肩膀。晓宇眼睛一睁,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果然老板叫人拿过来一瓶啤酒,从晓宇手里掏出药,撒进酒液。
“去送一下。”
“不……不……”
“嗯?”
“……我知道了……”
晓宇脚步哆哆嗦嗦,一步两顿地,往于枫那里挪过去,老板从后面轻轻踹了下他的屁股,他才走快。
真的,要这样么?
明明……不能违抗命令,但那又是重要的朋友,重要的羁绊……可是……但是……如果不照做的话,老板绝对绝对绝对会打他半死,他把卖到最低等的洗头房站街,或者像狗一样囚禁起来……就好像之前那些可怜女孩。
自己能在老板手下一直做也还算受宠,靠的并不是比谁漂亮,而是……就算受宠了,自己也不会因为自恃地位,爱上老板,敢去忤逆老板玩一些女孩子家的“小脾气”。
没错……自己不应该在乎他的,自己最重要的始终都是自己,从离家出走时就定了,反正,自己就是这样的家伙,别人什么的,朋友什么的,就好像脚下的泥。女人只需去欺骗,男人只需去引诱,所有的所有……要围着自己一个人考虑,所以……
送过去吧。
彻底做下决定,晓宇本想坦荡荡地,装作毫不知情,演好,云淡风轻送到于枫嘴边。
可不知怎的,他的手一直不停抖,一直不停流汗,表情忍不住像快哭了——兴许也真的快哭了。他终于走到于枫旁边,故作云淡风轻递给他,但手里的瓶子好像有千钧重负,压得他直不起腰,挺不起肩膀。
“谢了。”
于枫接过酒瓶,抬起就准备灌一点漱漱口。
“唔!”
晓宇下意识想阻止,于枫果然被晓宇的声音吸引,暂且把手中瓶子放下,奇怪看着他。
但晓宇沉默会儿,还是慢慢偏过头,颓然也冷淡地,
“没什么,撞到脚了,你快喝水准备吧。”
“是么?疼不疼啊?”
于枫老好人毛病又犯。
“没,不疼,一点不疼。”
晓宇强忍住浑身的不适,他真的很想赶紧离开,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或者大做一场,总之把堵在喉咙里的难受发泄出去,哭出去或被艹出去。
然而,于枫笑了笑,没急着喝,他挠挠头,想说什么又顾虑不想说的样子,最终,他似乎还是忍不住躁动,有些神秘地拉过来晓宇,清亮眸子和含笑的眼睛四目相对,
“你相信我么?”
[chapter:第二十一章]
相信?什么相信?
“相信……此事了罢,我请你去看海。”
于枫依然神神秘秘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晓宇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他想,于枫是在说等拳赛结束么?不可能的,他这样的表现,老板肯定会处理他……难不成,这是私奔邀请?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晓宇瞬间惊得脸都挂不住。
于枫瞅见晓宇异状,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对方并不喜欢海,他有些局促地朝晓宇验证,
“额……话说,你应该想看海吧?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去看海因为从来没去过,你房间里也有蛮多海滩风景照,当初圣诞节许愿也是和海有关系,也蛮喜欢海洋图案……话说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自己去?”
“因为脱不开身。”
晓宇默默偏过头。
“我明白了。”
于枫察觉到晓宇的意思,温柔地没再追问下去。
这时,铃响了,暂停已经结束,于枫拿起酒瓶,打算痛饮上场。
“啪——”
然而一个娇小黑影忽然撞过来,撞掉他手中的瓶子,瓶子摔在地上,于枫奇怪看着很明显是故意扑他的晓宇。
“我没站稳。”
晓宇偏过头,厚着脸皮。
“喂……你到底干嘛啊……这不是你亲手送过来的么?”
于枫只觉哭笑不得,摸不着核桃头脑。
“没什么吧……”晓宇在那边惆怅,“我大概是疯了,嗯,绝对是疯了……”说罢,他默默退去,不知为何,于枫看他的脚步,好像,在一步步踏进地狱。
只是此时老山的怒吼叫醒于枫,于枫再看向老山,发现老山和刚才又有些不一样,无论膨胀的肌肉,病态凸出的血管,还有明显已经癫狂的神色。为什么呢?此时的于枫宝宝,尚且不知道黑拳里有神经亢奋药物的事——从没有人提醒过他。
照往常,上台,准备鞠躬,但刚弯腰老山忽然偷袭过来,明显增加的爆发速度令于枫一时没有反应,再格挡卸力已经无望。仓皇间被结实一拳击中肩膀,莫名地,老山的拳头很硬,还有凸面,打上去,钻心地疼。
仅这一下,打熬的身体,都像要散架一样。
【喂喂你是遇强则强的怪物么?】
于枫有些苦笑,面对着一开始就彻底吃中的攻击,还有老山忽然暴涨的力量,终究,他竟是慢慢落入下风……
……
“拖走吧。先教训教训。”
老板失望盯了眼埋头站着的晓宇,朝身后人挥挥手。
两个光膀子的大汉把晓宇架走,晓宇没做一点反抗,只是可怜兮兮望着老板,但最终,老板没有再看他一眼。
——作为宠物想要被爱上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么?
虽然早就知道如此结果,但真到这种时候,晓宇才理解那些过去想向老板索求爱的小男生,被“拖走”时候的心情,他只是没想到,一直自诩理智厚黑的自己,如今也一念之下为朋友做了这种事。
不过,晓宇没看见的,其实他在被架走之后,老板微不可查地,那样谁也听不到失落地“唉”了声。很快,老板一瞬间的难受表情又被收敛,他叫过老山的一个哥们儿,问:
“他吃了多少药了?”
“两支。”
老板听完皱眉,
“这是在玩儿命。”
说罢,顿了顿,又问,
“那个大块头就那么强?以前老山不是还吹着说稳赢么?”
那小弟迟疑着,“是……也不是吧……老板,真的,是那人突然变厉害了……原来那人虽然身体条件很出众,但毕竟野路子,都只有自己琢磨的一点招式,山哥自信能靠技巧压他……可现在这情况……他像是被人指点过?”
老板更皱眉,“他现在是哪个路数?”
小弟颤颤巍巍,“老板,这……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非要说……像军队?”
“军队?”
“……”
两人之间忽然有些静。
震耳欲聋的欢呼打断老板和那个小弟。老板缓缓扭头,但场上,并不是他以为的老山嗑药后打倒于枫。
反而此时老山躺在地,于枫把老山死死按住,裁判发呆中不知该如何判,而观众,尚且沉浸在于枫刚才又使出的、弄倒老山的那一记流畅怪招。欢呼的欢呼,叫骂的叫骂,但欢呼是大多数。
毕竟,除了开盘的老板,绝大部分人,压的都是于枫赢。
赛场静寂了那么五秒,老山被压制五秒,自知挣脱不了,终于颓然地点头认输。于枫慢慢把老山放开,然而就在这时,老山似乎承受不住屈辱,趁于枫不注意掏出匕首。
人群一瞬间紧张,有人忍不住从看台大声提醒于枫注意。然而,于枫虽然错愕着,但身体却像早有预料,使一个流畅的擒拿动作,卸掉了老山手中的匕首,再一次制住老山。这回于枫可学乖了,几拳过去先把老山打晕,再慢慢甩甩吃疼的手,朝台上观众点头微笑示意。
转到老板的方向时,于枫忽然对老板眨眼点点头,然后,高高竖起中指。
“刚才的擒拿卸刃动作是不是也是军队的?”
老板却完全没生气,反而冷静问问身边那个小弟。
小弟愣了愣,点点头,刚想拍拍马屁安慰,却听到老板很严肃地命令他,
“马上,通知所有人动起来。就拿以前应对赛中突击检查的方案,赛场简单改装,通知舞团上去表演,先伪装成非法色情舞场再说,顶锅的人也去顶楼办公室准备。还有,该撤离的人快撤离掉,然后去找达黑,让他把那些重要‘东西’收拾一下,如果因为不熟练没办法及时带走,直接就地烧毁。”
“可……内线不是还没传过来突击的消息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听命令就是。该撤的撤。”
老板匆匆离开。
[chapter:第二十二章]
赢了么?
放下朝老板竖起的中指,于枫此刻心中还有些恍惚。
就这样子……赢了。出奇地老山并没有比过去所谓的“不认真状态”强多少,就是这个二段变身有点吓到他,吓得他还以为穿越龙珠Z,开启决斗弗利沙剧情,刚才打倒的时候,他甚至还以为老山能三段变身,不过没想到……老山的三段变身是换职业。
幸好,“那天”除了上手绝招,还学了擒拿反制器械。
但今天的重头戏可不是此事,于枫没有管裁判,也没有管在场其他人,无论是欣赏他的观众、仇视他的老板手下。
所有所有的毁誉都和他无关,他现在所有的动作都只为一件事,因为那件事,他才有勇气站在这里,有勇气面对自己一直害怕打不过的的敌人——并真的打赢他,甚至,打赢他之后,心情也毫无波动。
该去那里了。
于枫迅速锁定一个方向,快速穿过人群。
……
空荡荡的楼层,墙纸亦破了许多处。
伴随一声巨响紧急通道的大门被猛踹开,达黑冲进来,停在一间无人注意的小房间门前。
他猛推门,进去,扫眼桌上许许多多的纸质文档。起初他打算上去整理,不过犹豫半秒,达黑就直接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
但就在这一刻,达黑背后突然有响动,达黑警觉回头,惊吓怒斥:
“什么人?”
“额……我……”
于枫从阴影中走出来,耸肩。
看于枫那样子,明显不太善意,达黑惊疑不定,仓皇间想用老板吓唬住于枫,
“你?你干嘛?我是奉老板命令来的,我警告你……”
但没想到于枫却是愣了愣,非但没露怯,反而边走过来边嘴里嘟囔着,
“啊,老板命你来的啊,那就没问题了……谢谢了啊。”
“你他妈干嘛,想打架我随时……”
达黑嘴里的话还没骂出去,于枫忽然加速趁对方吐气一瞬重击达黑脑门,虽然达黑早有预料于枫会攻击他,但却没想到这么直接,一时防范不当,正中直拳,大脑还晕眩着,后颈又被重击,这次,彻底眼一黑,昏迷过去。
“也没比‘让我’的时候强多少啊……”于枫蹲下看了看达黑状态,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力量解放不彻底?是不是我该等他们变身再打……不不不,那就太傻比了。”
随口埋汰达黑两句,于枫赶紧把注意力放到桌上一堆文件。东西太多,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无用,看半天,只是许多许多的表格和数据,于枫看得头昏脑胀。
但无论这些东西于枫有多看不懂,老板再一次在撤走前派人来收拾这里,足以证明,于枫心中那个猜测——这些东西,有对老板至关重要的内容,至少是不能让警察看到的内容。
——反正自己也够有劲,干脆全拿走?
幸好纸张虽多,但合起来也不过五六十斤,于枫找了个大包,直接全都塞下。背这个包也不算费力,于枫抬腿欲走,但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达黑的兜里,掉出晓宇的戒指。
于枫有些意识到不对。
这个戒指是晓宇最喜欢也是最贵的那个,按道理,晓宇不应该会把这个送给别人,尤其还是和晓宇不算对付甚至有些矛盾的达黑,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会不会是……晓宇出事了。
这下他可不敢含糊,赶紧把达黑用桌腿卡好,然后一杯茶水泼醒。
“戒指哪来的?”
于枫直接捏着戒指逼问。
“……”
达黑不说话,只是嗤笑。
于枫强忍着把他弄残的欲望,想了想,拿随身小刀划开达黑的裤子,又从房间的壁柜上取下来一瓶白酒,洒满达黑的“某个部位”,然后,于枫轻轻拿起打火机,一搓火苗。
“你干嘛!??”
达黑被这架势吓住了。
“点个篝火。”
于枫老实。
“有种你点啊?”
达黑完全不信于枫会那么狠,仍然叫嚣挑衅。
谁想于枫忽然直接松手,火苗旋转着,在达黑怒睁恐惧的目光中坠落。只是在砸中刹那,于枫轻轻又把打火机踢偏,没有落到白酒浸湿的衣服。
“你……你……你……”
达黑满脸虚汗,看起来吓得不轻。
“如何?多来几次?试试我哪次踢不中?”
于枫很老实很憨厚地挠挠头,不过这个动作,在达黑眼里像大熊猫拍死饲料老鼠之前的憨态毕露。
“我说……他……骗了老板,刚被收拾一顿,在七楼厕所里……”
达黑终于认怂。
“ok。”
于枫点点头,结果捡起打火机,又搓出火苗,临走前随手扔到达黑胯部,达黑吓得不停惊叫,结果火机落上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嘛,度数果然太低了。”
某人故意一脸遗憾的样子。
达黑这才反应过来,明白自己刚才有多丢脸,他咬牙切齿,不过于枫并不管他,已经快步出去。
于枫离开良久,达黑忽然才反应过来,老板交代的事情……好像凉了。想到此事,他恨不得刚才的火烧起来,干脆一把火烧死自己,省得面对老板的愤怒。犹豫许久,他才颤颤巍巍摸到电话,给老板回复……
[chapter:第二十三章]
当于枫上到七楼时,正迎面撞上两个人,那两个人拖着晓宇,一边拖一边训斥。晓宇似乎吃了打,脸上有巴掌印,眼睛哭得红红地,衣服也不太整齐。大半皮肤裸露在外面,这还是冬天。
于枫当时就火大了,直接把背后的包来个乾坤一掷——结果没砸中。不过在哪两人寻思诶嘛什么东西飞过去了的时候,于枫已经冲过去先把一个人打倒在地,第二个人愣了愣,看是于枫,默默认怂退后。
——然而还是被踹了一顿。
于枫朝那两人唾一口,俯身心疼地处理晓宇身上淤青,晓宇见是于枫,先是不信,愣了愣,然后揉揉眼,揉完,发现眼前人未变,呜呜地哭起来。于枫安慰捏捏晓宇的鼻子,好奇地:
“为什么老板要这样对你?”
“因为……因为……因为这是帮你赢的代价……”
“帮我赢?”
“嗯……”
晓宇低下头,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但于枫却是突然灵光一闪,他回想起晓宇送啤酒时的异状,顿时明白一切,目光再投向晓宇时,既有感激也有感动。
“谢了,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好孩子。”
“走么?”他朝晓宇伸出手。
“去哪里?”晓宇不太明白。
“去可以随便出去看海的地方。”
于枫无所谓地捡起装文件的大包,随便胯在身后。晓宇并没有听懂于枫的话,不过此时,他所能依靠的也仅有眼前这个人。于枫握住晓宇的手,看看手机,发现约定时间已到。
……也不知。此时大厅是如何光景,不知道自己“合作”的人,现在有没有把老板堵住。如果没有,那很多事情就糟了。
老实说,这是场豪赌,如果赌不赢,那就只有远走他乡躲避报复。但于枫并不怪命运,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亲手所致,如果自己始终陪在冬雨身边、没有来这里混日子、没有和家里赌气,那所有的所有都不会发生。
人终究要为自己曾经的幼稚买单,用更具有挑战性、更雄武的姿势。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幼稚过,那他老来会很无趣;但如果他一直没有弥补自己的幼稚,那他就会变成一个不负责任的“坏”大人。
想朝上走,人类,终归是要去挑战一些东西……
……
某个树丛包围的隐蔽小门处,老板挂掉达黑的电话,深深吸了口气。
“老板,这……”
旁边是老板一直比较信任的另一个小弟,达黑和老板刚才的电话他也听到了,何老板不一样,他吓得不轻,那些纸质文件,是很多灰色生意的账务记录,还有兄弟们的名册。
老板一直不信任电脑,说电脑容易被千里之外窃走重要文件,没想到如今纸质文件也还是出了事,这一但被警察拿走……
另一边,老板尚表情沉稳,还能安慰小弟,“别慌了,那些被看见也无所谓,不是要命的大事。证据不够,一些纸证明不了太多,他们毕竟没重要人证……糟!”然而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剧变,掏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
但,无人接听。
立刻又打另一个号码。
依然,无人接听。
“出事了。”
老板立刻做出判断。
“什么出事……”
“晓宇。”
简明扼要点完关键,老板加快速度,想要先行离开。但在出门时,竟有两个眉眼凌然的中年人等在那里,老板顿住脚步,右手默默伸进衣兜,握紧一件硬物。
“同志请停一下。”
“我是警察。”
看似跟班的那个中年人上前阻挡。
“干什么?”
老板若无其事质问。
“你涉嫌私开赌场,行贿贪污,侵害未成年人。请协助我们调查。”
“证据?”
中年人跟班掏出手机,调出一些照片,一些文档。老板随便瞟了一眼。
“我不认为这些能代表什么,上面并没有我。”
老板试图抵赖,但这时,那个一直没开口,像是大人物一样叼着烟的中年男人,突然一锤定音,
“足够了。够证明你有一定嫌疑,我们怀疑你和那几起失踪案有关系,请跟我们走一趟。”
跟班也按此做出请的手势,虽没有手铐,但眼神间已经把他当作犯人对待。
老板知道,这次进去,必然没那么容易出来。他微微后退,陷入沉默,只是这些东西的话,他连关系都不用找就能没事,但问题是……丢失的文档,还有晓宇。
“解决晓宇。”
老板轻声对身边那个小弟说了句,小弟点点头,两人正私语间,忽然一轻一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来于枫和晓宇两人恰时走到,二人把那两个警察的目光也吸引。老板忽然趁机往小弟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小弟拿到,略傻眼,却是,一把有些小巧的手枪。
小弟心领神会,但也有些迟疑,这时老板给了他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小弟便低下头,目光变得狠厉。
“都拿到了么?”
那个叼烟的男人慈祥问。
“差不多,我不知道哪些有用,但应该就是这些。”
于枫拍拍背后的大包。
“嗯,可惜了,假如有人证就好了。”
说着,那叼烟的男人却是望向晓宇。晓宇大概明白了那男人的意思,也忽然明白了之前于枫的许多许多意思。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尽管老板落网他也难逃罪,他开口说:
“嗯……我可以……”
“婊子——”
小弟忽然怒吼打断,他一边朝晓宇冲过去,一边举起手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于枫神经瞬间绷紧,万幸,兴许那小弟对自己命中率并不自信,跑了一秒,才扣动扳机。
于枫抓住机会一把撞开晓宇,此时枪也响了,于枫的身位避无可避成为目标。下一秒于枫只觉胸口像被汽车加速撞过来,完全站不稳就被一股往后的巨力推得倒飞,肚子翻江倒海,骨头酸麻得可怕。
“枫!”
晓宇亲眼目睹于枫飞出去,指甲揪心到扎进肉。那个跟班面露惊色,反应过来赶紧过去制住那个小弟,而叼烟的男人,看于枫被击中,虽然紧张了一瞬间,但眉头很快舒展。
老板叹口气,木已成舟。他失笑两声,默默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晓宇难受地喊完那声,看于枫躺在地上不动,眼泪下雨一样淌下来。韩剧里,一直总有这种桥段,明明自己以前还嫌傻来着。没想到,没想到,真的发生时,自己心里……诶等等怎么没飙血?
再狐疑凑上去,晓宇发现于枫那厮不动是抱着脑袋害头疼呢,刚刚落地的时候结实撞到头了。他愣一瞬,欢喜一瞬,笑完,又忍不住扑上去,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这时,叼烟的男人,也悠哉悠哉晃过来。
晓宇眨巴眼睛,看着这面带关心的大叔·,他不知道这大叔和于枫是什么关系,但直觉,这两人关系一定很别扭。因为于枫抱着头不看那男人,但那男人也不生气,像是看小侄子耍性子的老爷爷,乐呵呵蹲下身子。
“小枫啊,关于咱一开始那赌注……现在再问你一遍,防弹衣有用么?”
这是那男人见面的第一句。
[chapter:第二十四章]
“防弹衣有用么?”
于枫对眼前那男人——他的继父,一脸担心递过来的那件东西,有些不屑。
“为啥没用?”
继父也不说话,就是点根烟,叼在嘴边。
“轻的没多少防护力,重的穿着慢。你这还是陶瓷的那种,又重又脆。更慢。我这玩拳的,步子一慢就是死,况且打拳的谁往心窝打?都是头、耳朵、关节。说真的,这防弹衣,减震是减震,但对拳法重手啊、刀子啊,我不觉得有多大用,还不如脱了,快上几分实在。”
于枫看似很有道理地分析,只是听在那继父耳朵里,一句一句全是天真的笨话,继父摇摇头,也没直接反驳,
“行了。陶瓷又笨又脆,可面对小口径手枪能让你舒服点,我当年就被这东西救了一命。你莫多想,听我的,穿上就好。”
“可……”
“要不打个赌?”
继父忽然吐出个眼圈,狡黠。
“什么赌?”
“要是这防弹衣没派上用场,我便拼了仕途也把你说那孩子保下来,若派上用场,你应我一件事——回去跟你妈道歉。”
“额,这你不亏么?”
“你个小孩子,”继父失笑,“你打赌还管别人亏不亏啊,实诚傻了。”
“不行,不公平我于心不安,我多上点筹码。要这玩意儿真派上用场,证明你是真的聪明,真的厉害,不是老而将朽。那我以后就服了你,全听你的。要没派上用场……晓宇的清白,您多上点心就好了……”
“可以。”
“那你是答应了么?”
于枫忽然紧张。
“嗯。”
“耶!”
激动和开心令于枫喜形于色,他挤眼用力欢呼了声,站在那里不知幻想什么,但眼睛是透亮的。
继父不仅想起于枫刚刚把自己约到这里时,那有些浑浊、仅抱有一丝希冀的眼睛。他知道,此刻于枫这是终于放下了很大的忧虑。再想起于枫张口说的第一句话,他啼笑皆非,要说那句话,算是让他印象深刻地、彻彻底底地了解了这个继子。
那时,于枫说:
“……警官,我找你不是以你义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想回头是岸的流氓分子身份。”
“我想和你合作……扳倒那个‘老板’!我听说你们警方也想动他很久了,只是没有证据,我从那个老板的电脑里弄了点东西,都在这个U盘里,麻烦警官你看一下……”
紧张的语气,局促的动作,“不是……”,“是……”,“合作”,几个清晰的特点,在十多年老警察的眼里,脆弱。自尊、慌乱、自负、祈求……暴露无遗。继父当时默默听完了于枫的全部陈述,然后问了三个关键问题:
“第一,关系的压力我能帮你挺住,但扳倒他的关键证据在哪里?你那U盘里的可不够力度。”
“第二,如果他跑了,只能通缉他,他的反扑你怎么办?”
“第三,想完善前二点必然要你重入虎口,你怎么保证自己安全?”
于枫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他冷静思考后,先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他知道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可能藏着证据,他现在回头琢磨着,晓宇身份定是不一般,他那天手里的东西也绝对不一般。灯下黑,那个老板最喜欢玩这种小套路。
然而是第二个——对此问题,他想请继父把老板堵住,不需要太多人,最好一两个,正好这段时间,他根据以前的每一次突击的记忆,以及大楼的构造、老板的习惯,推断出老板临时逃走的地方。
至于第三个问题——于枫摊摊手,过去的幼稚只能在将来用更具挑战性和风险的姿态偿还,这是他最近才明白的道理。不冒险,怎么行呢?
行吧。
继父感慨着。
终于像个男人了。
在于枫兴冲冲拿着防弹衣庆祝的时候,继续却是突然脱了外套,在草坪上久违地热身几下。于枫较不解,这时继父摆出一个标准的散打架式,对于枫勾勾手。
“你现在我不信你能做到,你必须先证明你的能力,打赢我,我就信你有这个本事。”
继父说了很简单但也很深意的一句话。
于枫隐约也明白,他也凝神静气,做好最舒服的反应姿势。
右方三十多米处的汾河波涛撞岸,哗啦啦拍得人心乱,云飞日落,但草地上的一老一少,却全都聚精会神。
于枫很喜欢这种状态,因为这一刻,他和眼前这个男人是平等的。不再是像之前母亲一直逼他承认逼他面对的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同性占领他的母亲,他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同性压成长辈。此刻,他可以……平等地作出他的选择,他的抗争。
第一轮,最简单最有力的直拳。
那个男人接住了——看起来有些吃力,但稳稳当当把于枫的拳头接住,于枫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苍老的身体,明显力量远远不如他,却可以正面格挡他的攻击。
“拳劲很大。”继父对他点点头,“你的身体很有优势,但技巧缺乏很多,比如,刚才你有一个这样——的细微动作。”说着给他演示了下,“这个不行,会影响最终的力道,还有中间的速度。改了这个坏习惯,你拳能快两分。”
“可是这个小动作蛮帅的……”
“你想多了,帅看脸。”
“也是……”
于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就打消了于枫的坏习惯。
这一番指教后气氛有些变得诡异,于枫试着上步贴身“靠”技,但没想到上步中,继父忽然抓了他脚步的一个破绽,别了他一下,脚步被这么一别乱,于枫有些失措,这时继父忽然使出一个巧妙又怪异的摔技,把足足比他重一半高一头的于枫,就那样摔倒。
“这……”
于枫突然很激动,这个摔技他从来没见过,他特别在意……或者说眼馋。
“这次你的脚步也有问题……”继父继续提点。
“等等,刚才那个摔法……!”于枫情不自禁。
继父却吹胡子瞪眼,“先说脚步,你的动作以前跟谁学的?怎么这么外行?到处都有没必要的动作。要不是天生身体条件出众,你怕是个花瓶,只能看,一碰就坏。”但说完,又转口道:“不过……你也别自卑,学武身体在首位,身体优势就是最大的优势,看你样子,悟性也不错。”
“我……”
“别光在那儿想,继续,还没完,你刚才步伐的动作浪费了至少三成的效率,整那么花里胡哨干嘛?你是拼杀还是跳街舞……”
后来。
“你这踢!诶呀妈你这踢!这!这!你演方世玉呢?真,你给我好好看着,记住,不要老是跟着电影学……”
再后来。
“你刚才突然深呼吸干嘛?好好的进攻机会都被你浪费了……什么?气运丹田?驱使洪荒之力?你……”
再再后来。
“很好,呼,呼,呼,你,呼,你已经,赢了我了。”
继父气喘吁吁,坐在草地上休息,目光和善。
“我怎么总觉得我是把您老累输的……”
于枫挠着头有些尴尬。
“老了,不行了,年轻时候,我虽然没你那么有活力,但跟你玩个两天两夜没问题……”继父感慨两声,忽然对着于枫严肃:“你,刚才都懂了没?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发现你这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耍帅,给我好好改了这臭毛病,你打的是黑拳,动不动人家可能对你下黑手,一个不注意,就是丧命。”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就是特种兵下来的,遇上街头七八个小混混带刀追砍也得跑。你小子,还太嫩。记住,凡事别太逞强,别太自负,安全比一切都重要。在女人面前丢面子,可比在女人心里永垂不朽强!还有你那次!你知道你跟蜘蛛侠一样翻了那么久房顶,为什么一落地就被抓住了么?因为你抱那小丫头全程一直在吱哇乱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在那儿似的……下次别找这么蠢的合作对象!”
“我那又不是合作逃离,我那是拯救人质……哪儿能选啊?”
于枫苦着脸。
“你啊,给我悠着点儿,你出点事,你妈心疼得不得了。嘴上说绝情,心里都在牵挂,唉。”
继父也是无奈。
“我……明白。我会注意。”
于枫感激地点头。继父也差不多放下心,这时继父想起一件事,赶紧叮嘱,
“必要时候,记得把防弹衣穿上。”
“啊……?”
“权当打个赌,如何?”
“好!”
一老一少两只手下意识击掌做了个兄弟定约的动作,做完,两人都有些发愣,于枫先是捧腹狂笑,然后继父也跟着笑。他们笑这辈分儿一拍掌全都乱了,不过,也笑得轻松。
那个赌约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一直到,那天,当于枫看见枪口的一刹那,他果断微微调整身体,然后,任子弹打在防弹衣最厚实的部位。
[chapter:第二十五章]
“防弹衣有用么?”
继父叼着烟笑看于枫,样子仿佛在说:小子,赶紧认输。
“嘶……”于枫捂着头,“有用,真有用,我只恨当时怎么不再要个头盔防爆盾。妈诶,热武器真鸡儿有劲!”
继父一乐,“也就只是仿造的装饰性火器,换把制式你现在怎么着也得上医院躺小半年。行了,服不服输?”
“服了,姜还是老的辣,我以后都听你话,你厉害。”
“得了吧,你想听我话我还没那么多空指点你,我说的都是什么?都是有道理的话。既然你小子认识到错误,就赶紧回去陪陪你妈,行?”
“嗯……行,不过在那之前我又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于枫忽然噤声,诡异挤了挤眼。
继父恍悟,
“哦,小男生的 点事啊,你去吧去吧,你要保的这孩子交给我。我会尽力处理,你去忙你的。”
“嗯……”
于枫点点头,表示同意。
但他却顿原地,脚不动,嘴巴,欲言又止。
“怎么了?”
继父踩灭烟头。
于枫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而是换了种更繁琐的方式表述,他问。
“两个人够么?需要帮忙么?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
继父拍拍战术腰带。
于枫又问,
“会不会太麻烦?保晓宇会不会对仕途危险很大?”
“没啥。”
继父微微眯起眼。
于枫还想问着关心什么,不过刚张嘴,继父就打断他,
“行了,你小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用多说了,该做什么做什么,有这个态度就是好事,这样你妈肯定很高兴。”
“添麻烦了。”
于枫深深鞠一躬。
继父又叼起根烟,于枫从继父兜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两人总算是做了件长辈和后辈该做的事情。继父抽着于枫点的烟,忽然感慨万千。
“结婚这么久,第一次有儿子给我点烟,虽然是义的。”
“你的孩子是女孩么?”
于枫有些好奇,不过继父的答案让他很是不解,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前妻生的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这话的时候,于枫从这个总气势磅礴的老男人脸上看到疲惫和无奈,
“算了,都过去了。”
最终,用烟把嘴封上。
于枫百思不得其解。
……
继父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愿去想了。
被抓走的老板暂时是什么结局,会不会有放出来那天,会不会被报复,此刻大概也并不重要。
他此刻站在久违的教学楼前,四楼4023,他的冬雨在里面上着课。于枫整了整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像个从良的奥特曼,而不是被驯服的哥斯拉,他走上去,楼梯很长也很短,明明是仿佛一刹那就上去的距离,手心却积攒了许多汗水。
——他推开门,尽量微笑,在同学们惊异的目光中,他找到人群中最特殊、最美丽、最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男生,只可惜,那个男生在低头睡觉。
“回来啦?”
高数老师亲热地打招呼。
“是啊。”
于枫也亲热地回招呼。
“听夏老师说你因为男性性功能障碍请了两个月假……”
“噗——”
于枫差点喷水,夏夏老师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这一定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但,鬼才管夏夏老师说过什么。面对一个意味深长的长者,于枫也不好反驳,只能含糊地嘟囔,忍受奇怪目光。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冬雨。打过招呼,于枫走下讲台,总算,到了他的冬雨身边。
精致的小脸有些冻红,透嫩皮肤,变凉以后反而更加让人想揉弄。冬雨穿一件偏女性的俏皮小棉外套,但却是男士发型,于枫鼻子一酸,他知道这是冬雨没钱分开买男式和女式的过冬衣服。冬雨在那里浅浅睡着,不时因冷发抖一下,嘟囔骂句。
整整领子,于枫走到冬雨旁边,冬雨旁边那男生就自动给于枫让开,他坐下,借窗外映进来的雪光,默默欣赏冬雨的脸颊。欣赏一会儿,他忍不住想轻轻上去捏一捏。
“啪——”
没碰到,冬雨忽然用力抓住那只准备触摸自己的爪子。
“谁?不准乱碰!”
冬雨惊怒一下抬头,但这时,他看见于枫那张笑嘻嘻的脸,又呆愣。
“是你啊。”
他转过头,堵起嘴。
不过于枫也注意到冬雨嘴角微微弯着,对他的姿态也有些紧张,这副模样已经足够说明许多东西。见状,于枫轻轻伸手到桌子下,捏住冬雨的小手。
起初,冬雨挣扎两下,不过于枫捏很紧,慢慢冬雨也放弃了,任他捏着,脸红到发烫。
“我爱你。”
于枫轻声。
“下课再说吧……”
冬雨一直低着头,语气发颤,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让他有些害怕。不过这时于枫用力握紧他的手,给他温暖和勇气。
“我可以更大胆一点么?”
“什……什么?”
冬雨尚羞怯,但此时,于枫已经轻轻凑到他脸边,对着那白嫩嫩的脸颊,轻轻吻下。
“喂……”
本就粉红桃子似的小脸这下更是红得滴出血。被这么一亲,冬雨身子软成棉花,手足无措,想说说不出来,最后,唯有赌气地“哼~”一声。
许多同学看着两人怪笑窃笑,但于枫此时已经不再觉得耳辣,反而觉得,是颇有趣的祝福,相爱之人就算是同性又如何呢?就算没有人会理解,只要相互依靠,世界就会变得有趣。
“喂,就算是你也别……太动手动脚啊……我们可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此般时刻,周冬雨还害羞抵赖,殊不知小手已经下意识钻进于枫指缝间,紧紧相握。
“知道。”于枫点了点头,然后话一转,“那我们结婚吧?”
“诶诶诶诶诶——”冬雨又惊又羞。本来期待了好久的人突然回来,就让他身体有些发热,这样子不断地肢体接触下,不断地情话进攻下,他也有些晕了,听见“结婚”,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像,这样子。”于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方盒,轻轻地,打开。冬雨定睛,里面静静躺着一对钻戒,大的那只很粗,小的那只很细,这时于枫轻轻捧起他的手……
“等等等等一下!”
冬雨红着脸大声制止。
虽然高数老师一直是很习惯学生不听课,同学们也一直是习惯底下声音比台上大,但冬雨这超过40分贝的惊呼,果然还是太过扎耳,瞬间就把所有人目光吸引。
“怎么了?”
于枫捏着戒指。
冬雨被目光弄得羞怯非常,他压低声音,咬于枫耳朵说,
“我说……在这里……会不会太轻率啊……”
“求婚不是在哪里都能求么?”于枫感到奇怪。
冬雨噘嘴,“……话说人太多了吧……!”
“没事,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看着。”于枫却这样说道。
周围人的目光愈发暧昧,冬雨又气又羞,“你你你你……我还没答应你呢!我还想……矜持……啊不是考虑一下……”他下意识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幸好及时改口。
“没关系,”然而于枫立刻正色,“我们可以先结婚,再恋爱。顺序变变无所谓。”
“——无所谓个鬼啊!!!”冬雨忍不住吐槽。
高数课堂的眼睛再也不往讲台走了,甚至也不往手机上走了,大家都新奇看着这一对儿,目光多半很奇怪,但也有极少正面的鼓励,周冬雨再也无法忍受目光,拉起于枫。
“我们……我们去外面说……”
他埋头赶紧拉于枫跑出去,没多想,就带于枫进了厕所的隔间。
两个人在密闭的空间内无限贴近,周冬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这时于枫又轻捧起他的小手。
“我爱你。”
这样说着,然后,于枫为冬雨的左手无名指戴上婚戒,这次,冬雨没有阻止,只是红着脸,偏着头,像只怕生的小麻雀。
“再也不会走了。”
尽数罢了,于枫捏捏周冬雨小脸,真挚又温柔说着。
周冬雨低头呆两秒,忽然半蹲下去,双手抓住于枫的裤腰。
“怎么了?”
于枫不解。
只是当他瞅到冬雨此时的样子,便瞬间明白八九分,果然,下一秒周冬雨喘息急促地:
“呼……呼……奖……奖励你一下啦……”
说完,尽管脸红红地,但依然主动又热情地把小脸凑过去,隔着裤子亲吻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chapter:第二十六章]
小弥湖外的枫叶林子,已经赤身裸体。重走这条路上,记忆中摇曳的枯枝藏雪休憩,掠空雁雀亦难再见。两边雪,两面天,两个人。整个世界,都好像成双成对。
“这段时间你跑哪儿了啊?”冬雨玩着无名指的戒指,对上面的小钻石爱不释手,昨天,他还以为这是塑料,结果晚上就翻到了这玩意儿的珠宝鉴定书。
“你真的是,不但跑了!莫名还成了万恶的有钱人,结果放我在这里蹭了好久的饭啃了好久的馒头。你再不回来,我就只能对蹭饭的同学以身相许还债……你是不是傍富婆去了啊!说!”
“没啊……”
于枫嘴上叫苦,但心里在开心地笑。
白雪走过两串脚印,有踩到枯枝,也折断荆棘,正是他们走过的路。
“喂,背我。”
冬雨望着熟悉又不熟悉的景色,恍惚会儿,忽然拽着于枫撒娇。
于枫蹲下身子,等冬雨爬到他身上,他轻轻托住冬雨的绵臀,软到心里的的嫩肉,无论玩几次都不会腻,都忍不住去揉,去碰。
“别乱捏啊……”
冬雨伏在于枫肩头,红着脸埋怨。
只是此时于枫已经足够了解冬雨那小性子,他笑了笑,更加温柔也更加肆意地欺负那里。冬雨羞得打了于枫一下,但也没有太阻止,反而靠着于枫,媚眼如丝,嘴里不停娇软地轻哼哼。
于枫再次感觉到有硬物隔着裤子顶自己,他故意蹭蹭,一蹭,身后人便一阵猛颤。
隐秘又暧昧的游戏,四下无人,这一对儿,玩得不亦乐乎。
很久,很久。
忽然冬雨用力掐于枫的腰,于枫赶紧装作被掐疼的样子,等了等,冬雨终于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喂……我们,正式地,在一起了对么?不会分开那种……”
“嗯。”于枫点头。
“你喜欢我么……”周冬雨红着脸又问。
“喜欢啊。”于枫故意在冬雨大腿根处捏了捏,用他标准诚恳憨实的语气说情话。
他说,“我真的喜欢你到不得了,跟着魔似的。”又说,“我恨不得你的世界里只有我。”
“我不明白……”冬雨还是犹豫。
“不明白什么?”于枫发笑。
冬雨踌躇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情侣中间永远会问到的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问完,冬雨自己也被逗笑,可是他笑着,表情更期待。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于枫反问他。
“不需要么?”
冬雨也反问。
“那你喜欢我什么?”
于枫尝试让冬雨感同身受来理解自己玄而又玄的喜欢。
谁知冬雨不假思索,
“当然是,耐力强,动作猛,**大。”
“噗——”
于枫吐血。
冬雨摆出胜利的“耶”手势。
无语良久,于枫正纠结,“难道自己对他的意义只有啪啪啪”,“难道他只想着啪啪啪”,忽然,冬雨又掐他一下。
“嗯?”
于枫疑问。
“你真的喜欢我么?”
冬雨藏在于枫背后,声音怯弱。
那般怯生生样子,既像被父亲背起、请求爱意的幼女,又像被主人宠爱、生怕失去的玩偶。
于枫好像能听明白冬雨的心情,他安抚地把冬雨往上托了托。走在熟悉的枫叶路,这个问题令于枫想起,两人初次亲密接触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样背着他,他也是这样问他。
“嗯。”
安慰他的敏感,于枫斩钉截铁。
“可是,我脾气不好、是个变态、很嘴毒很自私、写小黄文,就算这样,你也喜欢我吗?”
冬雨更加脆弱地搂着于枫的脖子,于枫知道对方并不只是需要自己肯定的回答,还需要自己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喜欢,当然喜欢啊,谁没几个小缺点。”
于枫笑嘻嘻捏捏冬雨的屁股。
冬雨心一暖,但他心里的顾虑依然没有彻底消失,他犹豫着,像那天那样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可……就算我是男生……你,你也依然……我……”
没等冬雨问完,于枫立刻抢白,
“——那不是更好么?”
说完,他扭头对着冬雨笑,冬雨愣了愣,一敲于枫笨重的大脑袋。
“死基佬……”
他偏过头装作嫌弃,可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真实的心情。
……
“对了,结婚我要穿新郎装。”
“???为什么!”
“因为婚纱穿过了,好奇,新郎装是啥样子,啥感觉。”
“可新娘装你该不会想???????”
“喂喂笨蛋你想什么呢!两个新郎不可以么……?”
“哦,吓死了,原来是两个新郎……”
“不行么?”
“当然可以啊,你开心,三个新郎都行……”
“诶?那我再去找一个帅哥……”
“额嗯嗯嗯???不对!不对!说错了!不是这个意思!我……”
樱桃嫩唇忽然攀上粗糙的熊脑袋亲一口。
“笨蛋……”
[chapter:完本感言]
时至今日,这个不算长的故事便算是完结了。
这是我第一个写到结局的故事,所以也是第一次写完结感言。人第一次的时候难免会有许多失误,难免对读者sama们啰嗦一点——说不得还会咬疼读者sama。不过放心,我会越来越熟练的。
——毕竟我在某些群里,因为某张黄文长图,已经被传成终极圆角热兵器了orz。
总而言之,此刻虽然并不圆满,但两个人别扭的故事已经走到尽头,整部小说就是两个人的别扭,当不再别扭的时候,就是留白退场的时候。剩下蜜糖和其他人结局,留在番外偶尔写出,正恰。
然后就是个人评价总结。老实说,因为实在缺少把一个故事写到结局的经验,这个故事的结尾结构我并不满意,但再尝试也只能下本了。写故事的魅力也大抵在此,很有趣,我再次确定,这是我期望并热爱的事。
写长篇真的不好写,心境的变化影响太大,说句老实话,搞笑部分一般说明那两天我心情很愉悦,纠结部分说明那两天我心情很抑郁,平淡部分说明那两天我心情毫无波动,工口部分……咳咳,不提了不提了,这就不提了。
嘛,完结感言就这样吧,下本书是关于父子的故事,预计名字《子承父液》,或者《父在子肠》或者《父刺子笑》,再或者干脆美滋滋一个描绘家庭天伦之乐的《四世同床》……我觉得我离进看守所不远了!
好吧,不开玩笑,其实就是一个喜欢儿子但内心不承认的父亲,一个喜欢父亲但内心不承认的儿子,女装的秘密爆发之后,父亲想尽办法恢复伦常,而儿子想尽办法勾引父亲堕落以报复……这样的故事。
时间的话,预计准备一个月,然后开始发,也许稍微早点。总之日后在推荐位上看到一个奇奇怪怪的父子书名,记得点进来参观参观,兴许,那个伪娘儿子的人设就合你意呢?
——写书不易,但省己身,基本情况就这样了。
大家。
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