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安眼前的沙漠呈现一派金色,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她胯下的骆驼正在原地悠闲地发呆。这是一种样子看起来永远都没有紧张感的驮畜,大约有两米多高,三米多长,金黄色的毛,微微弯曲着的脖子又长又宽,头部很像绵羊,耳朵短而圆,上唇像兔子一样分裂着。
骆驼背上有两个大的驼峰,蹄子扁平,蹄底有肉质的垫,适合在沙漠中行走。骆驼有高度的耐饥渴能力,嗅觉灵敏,能嗅出水源,因此是沙漠地区的主要畜力。当一峰峰骆驼在大漠的孤烟中慢慢移动着身影,就像一艘艘小舟在大海里航行,因此骆驼又被人们称作“沙漠之舟”。
如果你想穿越这茫茫大漠,那么骆驼就是你最佳的坐骑与搭档。
“咳!咳咳…咳!”
安从骆驼的背上侧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个正在不住呛咳,肺叶如老旧急速的风箱不住抽动,全身不时痉挛的格里弗斯。
格里弗斯坐在另一匹骆驼上,那匹骆驼的背上有一个遮阳的小椅子,他整个人就蜷缩在椅子里不停地咳嗽。
他咳的是那样剧烈,安真的很担心他会把自己的肺咳出来,或者咳出鲜血。但格里弗斯只把不久前喝下去的酒给咳了出来,酒沿着他的嘴角向下流淌,沾湿了他的衣领。
“你是在比赛吗?”安问格里弗斯,寒风吹起她长长的黑发,她伸手轻轻地把吹进自己嘴里的几根头发拨了出去。
“什么比赛?”格里弗斯反问,声音低沉、无力、暗哑,非常符合一具僵尸能够发出的声音。
“比赛是我先把你带到黄金城,还是你先喝酒死在半途。我看你这一路上都在为了获胜不停地努力呢!”安用责备的语气地大声说道。
以格里弗斯这副身中“沙漏”剧毒的残破之躯,别说喝酒,就连喝水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酒精不会麻痹剧毒带给他的疼痛,只会加剧他的痛苦,但他却好像还嫌自己受的罪不够似的,满不在乎的选择从奥戴亚卡一路醉到大沙漠。
格里弗斯“喀喀”地笑了,仿佛一套生锈的齿轮在机器里懒洋洋地打转。外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会感到困惑,因为一个已变成活鬼般模样的人居然还能笑得如此潇洒,如此云淡风轻,说明他如果不是一个极度乐观的人,就是一个极端愚蠢的人,抑或二者兼有。
“只是酒而已。”格里弗斯微笑道,“如果只是饮酒便能要了我的命,那就只能说明我的命还不够硬。我的这条命若当真那么脆弱,根本就无法对付莱因哈特,那还不如趁早了结它吧,也不需要再辛苦奔波的去黄金城了。”
安用一种既哀伤又气愤的眼神看着格里弗斯,赌气地说道:“可以了结你的不是酒,而是莱因哈特的剑,或者是我的剑,反正一定轮不到酒!”接着长袖一挥,格里弗斯手中的酒瓶就来到了她的手中。她气呼呼地仰起头,开始咕嘟咕嘟地把剩余的酒全部喝下去,美酒沿着她的嘴角流淌下粉白的脖颈,流入白皙光洁的胸口,也染湿了她的白衣。
格里弗斯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安,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悠悠地说道:“赶快喝完吧,你要知道,咱们这些不是朋友的朋友,未必像我般好耐性,一个不好,只怕这瓶让你醋意爆棚的酒会首先沦为牺牲品,到时候你可别哭丧哦!”
格里弗斯说完这句话,安也刚好放下弧形酒瓶,她若无其事地简单环顾了一圈周围。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漠,寸草不生,令人绝望。可是在这个正常来说本应人迹罕至的地方,眼下却分外的热闹。
热闹的原因,是因为聚集着很多人。
安和格里弗斯,并非这片大漠中仅有的旅人。
事实上,在他们周围,至少还有超过一百个人。
这一百多人当中,有一些是恶名昭彰的彪悍战士,有一些是能让孩童止啼的冷血杀手,有只手遮天的黑帮大佬,有割地称王的传奇毒枭,甚至还有几个帝国最显赫的家族的成员。
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拥有海量的财力,崇高的地位,庞大的势力,以及数不清的党羽。倘若其中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人们一定就会惊呼要出大事,如果其中的十个人同时出现,那么必定是风云巨变的大灾难,如果有一百个他们这样的大人物聚集在一起,便只有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当今极具财力、势力与实力的强者,他们杀人与整人的手段,可以叫你痛恨妈妈为什么要把你给生出来。
只要你招惹了这些人当中的一个,都不如去自杀更好!
所以这些人是绝对不能招惹、不该招惹,也千万千万,不得不得,招惹不得的。
可是格里弗斯与安吉拉,却在从奥戴亚卡北上大沙漠的这一路上,将这些绝对不应招惹的人,全部招惹个遍,并且还都是到了BOSS亲自出马,不将他们两人砍成一千八百块誓不罢休的程度。
安与格里弗斯走到哪里,这些人就跟到哪里,进入大沙漠以后,他们便将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都在等待最好的动手时机。
安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又权衡了一番敌我双方的实力,不禁感到有些头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路上不知不觉就招惹上了这么多辣手的角色,全怪格里弗斯那个家伙,半死不活还这么能惹事,真不知该让人说什么好啊!
“留下几个有用的。”格里弗斯用沙哑的声音简单说了这几个字,尔后便像虾米一样弯下腰,开始剧烈地咳喘。
安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跳下骆驼,站在柔软得像水一样的细沙上,来自沙漠的冷意慢慢地从脚底爬上来。
她抬起一只手,将武士刀横于胸前。
外表已经很破旧的武士刀,握在如象牙美玉般精致的手中。
沙漠的味道顿时改变了。
空气中的寒意瞬间被更加冰冷的杀气所取代,安周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绷紧神经,如临大敌。
“你们插翅也难飞了!”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低喝了一句,仿佛是为了给同伴们提壮胆气。
安还以微笑,风吹乱了她柳丝一样轻柔的黑色长发,阳光将她蓝色的眼瞳映出海水般的光泽。
恶战一触即发。
常人以为,江湖就是一块竟日尔争我夺,满目腥风血雨的英雄地,但这观念其实并不正确。
江湖,看似凡人莫进,凶险莫测,但说穿了,也不过是滚滚红尘的缩影而已。
江湖上,每天都有很多故事,或爱或恨,有恩有怨…总有人手握权势,呼风唤雨,凌驾于群众之上…亦有人似乎总是会面临危险,只一个疏忽,就会被仇家置于死地…
即便是以安吉拉丰富的江湖经验来看,眼下都可以算作生死关头。
可是她却偏偏在这需要专心对敌的重大关头走了神。
她忍不住在心中想:这个时候,埃唐代啦又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他有没有在想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