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从一大早,就显得不同寻常。野鹤老师不论对学生怎样,还是很喜欢被孩子们叫一声“老师好”的。所以每天早晨,被这样的声音所激励,他总是能早早地起床,早锻炼一般地来到学校,然后在学生到来之前就准备好奶粉。可是今天他破天荒地迟了到,一直到第二节课的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
他到了学校以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排同学自习,不想自习的去外面上体育课,而是把所有的孩子都叫进来。清点了一下人数,少了两个男孩子,他就又派虎娃去找。虎娃是班里最大的男孩子,也是野鹤的邻居,两人在开办学校前就认识,现在则几乎是班长一般的角色。之后,他照常泡牛奶,但就连水都是凉的,一些奶粉沉在杯子底下没有化开。大家都知道规矩,男孩子无所谓,咕咚咕咚地就喝下去了;女孩子也知道,今天不用忍那么久,等那两个男孩的期间也慢慢喝了。唯独一个白色衣裳,深红色裙子的小女孩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牛奶。
小女孩名叫纸鸢,11岁,是班里最大的孩子。这个年龄已经不在人皇规定的、必须要上学的范围里面了,但是她的爸爸以前也是老师,听说百花村也有了小学,便把她送了过来。纸鸢也许算不上是最漂亮的那一个,但没有人会否认她是最成熟的那个女孩子。她是班里少有的几个真的在学习的孩子之一,也很乐意帮助其他孩子们。最令其他女孩子们羡慕的,就是她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尿过裤子。她虽然也有过憋的急的时候,但是年纪大,闸口也有力量,也能坚持的比其他孩子们久一些。
而现在笼罩在她心头的,正是那种生理需求。
今天早上,家里喝豆浆,加的酱油,很咸,越喝越渴,但是妈妈一边喂煤球——那是前几年家里捡回来的一只猫——一边唠叨着粮食多么宝贵,她不好意思不喝。到了学校,老师又没来,她实在受不了了,接了一杯水喝,结果现在又要喝那平时的一大杯牛奶。虽然暂时还不是很急,但每次放学的时候,她也都是憋的够呛,而如果再多出了那一杯水……她不想第一次在学校尿裤子……
野鹤看到了她的犹豫,但这在他看来只是小孩子不听话而已。他走过去,看着纸鸢。
纸鸢感觉仅仅是老师站在她面前,就有一种……威慑力,好像在质疑她。没有多想,她就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她的爸爸妈妈一直夸她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而喝牛奶的规矩是老师定下的,没有人反抗过,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野鹤则弯下腰,轻声问道:“今天早上,你的爸爸妈妈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纸鸢摇摇头,更紧张了。
“那有注意到有人在你家附近吗?”
摇头。
野鹤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就这么抛出两个问题,又同样神秘地走回讲台前,让大家自习。
半个小时过去了,期间纸鸢一直忧心忡忡。老师的举动反常是一方面,尿意的增强则是另一方面。她感觉好像今天尿来的特别快,不过实际上,她的手心里冒着汗,这种感觉也是心理作用而已。
虎娃终于带着那两个脏兮兮的男孩回来,野鹤说:“我要讲点东西,讲完之后,你们去河里洗一下吧。”孩子们在野鹤脸上看到了一种凝重的神情,也都纷纷停下笔。这一刻,他才真正像个老师。
“孩子们,”他说,“你们中有些可能已经从课本里看到了,有些也许没有,但我今天还是想给大家讲一讲,关于妖族的事情。虎娃,你知道地震是怎么来的吗?”
这些东西是之前虎娃问过老师的,他回答的也很快:“我们住在一个叫地球的球体上,地球只有最外面薄薄的一层是固体的岩石,底下则是滚烫的岩浆。岩石漂浮在岩浆上,互相撞击,就有了地震。”
“那火山爆发呢?”
“就是岩石破了口子,底下的岩浆流了出来。”
野鹤点点头:“那么,孩子们,我们想象一下,如果我们不知道这些,我们看到地面把房子晃塌了,我们看见一座山在眼前拔地而起,里面流出能点燃任何东西的液体,你会怎么想?”
“当然是赶紧逃命啊。”红枫说,大家都笑了。
“那么,是谁摧毁了你的家、让你去逃命的呢?”野鹤接着问。
“是火山。”
“那火山坏不坏?”
“坏!”
“可是老师,”虎娃说,“火山又不会说话,不会思考,那是自然灾害,为什么说它坏呢?”
“是啊,”野鹤说,“火山也不是有意想把你的家烧了的,因为火山就是火山,它就是地底下的岩浆流出来了而已。可是古人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一定是因为火山生气了,才会喷岩浆出来的。”
“这叫拟人。”红枫插嘴道。
“对,拟人,古人觉得火山是人,而且是个很厉害的人,该怎么让他不要生气了呢?那就说对不起吧,那么大虎,岩浆到了地表上会怎么样?”
“岩浆只是热到融化的石头而已,冷了之后又会变回石头,也就把裂缝给填上了。”
野鹤点点头:“可是古人们看到,他们在道歉之后,火山果然不生气了,也不再喷出岩浆了,就以为是因为他们道歉很诚恳才这样的。”
“古人真傻。”红枫说。
“是啊,”说到这里,野鹤迟疑了一下,“久而久之,古人觉得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是由一个个看不见的人控制的,雨是天上的人降下来的,闪电是天上的人扔下来的,洪水是河里的人掀起来的,因为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只要他们反复地道歉,再等上足够久的时间,就都会平息下来。这些想象中的、厉害的人,有很多种名字,而‘妖’就是其中一种。”野鹤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所以,红枫说的没错,只有傻的人才会看到自己解释不了的东西,就说一定是看不见的妖族干的;孩子们,如果以后你们看到了像火山爆发这样你们不知道原因的东西,不要轻易地就说是妖怪,因为很可能其他人知道背后的原因;或者,如果所有人都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并不代表着背后就没有原因,我们还是可以去寻找那原因的。就算有一天,真的有像妖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你们眼前,只要是你能看到的东西,你就能去学习,去理解,而不要去害怕他们。”
然后,野鹤想了一下,说:“如果要把今天讲的东西做一个总结的话,那就是,世界上确实有很多科学还无法解释的东西,但那是因为科学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骤……绝不是因为妖怪。”
但是纸鸢听了这样的说法,总感觉不太对。她的爸爸妈妈都坚信妖怪存在——岂止坚信,甚至提到自己亲眼见过它们。既然真的有人看见过妖怪,为什么没有科学家去研究呢?
“老师,”纸鸢鼓起勇气,举手,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么,我们能不能用科学本身来学习和理解妖怪呢?”
这时,纸鸢看到了野鹤的脸。野鹤是一个闲人,到百花村的时候是如此,当了老师之后仍然如此。不能说他是一个快乐的人,但至少他的脸上流露着对生活的满足,与其说悲哀,更多是遗憾;可今天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愁眉紧锁,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又破天荒的讲起东西来。
野鹤盯着纸鸢看了好一会,回答说:“世界上没有妖怪的,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不是因为妖怪。”
之后,他就让那两个浑身是泥的男孩去洗澡。
接下来,事情仿佛回归了平常。就这样到了第二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几个男孩子玩累了,回来装模作样地看看书。女孩子们也开始感到下身的急迫。
“嗨,”纸鸢看到大虎走到她的桌边,“就是……那个……野鹤老师说你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纸鸢轻咳嗽一声,手不自觉地从大腿上拿开,放在桌子上:“那个……倒是没什么……就是你知道老师他今天怎么了吗?为什么又突然叫你来……帮忙?”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到老师跟其他人说起来……说是你的家里,怎么的,出事了。”
家里能出什么事?她回想起来,今天早上爸爸妈妈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如果会出事情的话……
煤球。只有它会出事情了,它又去别人家的鱼塘了?去偷别人家晾的内衣了?它不会……被人打了吧?它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纸鸢把这个想法告诉大虎,大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情况。
“哦,对了,现在外面没人,你如果……想上厕所的话,我可以悄悄带你出去。”大虎这么说道。
纸鸢感觉脸立刻就红了,轻轻打了大虎一拳:“哪有你这么问的!我……我不要紧的,再说了,他们总会知道的。”其实,他这么一提议,体内的洪水也开始不安分了,但纸鸢强忍着,没有露出一丝不自然。
“我……我保证不看,他们谁要是去看,我打他们!”
纸鸢心里只是想让他不要再提那种事情了,他说的……太美好了,以致于仅仅是想想就让她有一种罪恶感……对啊,其他女孩子都憋着,自己一个人轻松了……那不就是像违反了规则一样吗……“不,真的不用。“
大虎还想说什么,不过他被纸鸢推开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心里还是很忐忑……在剩下的时间里,她总是想着大虎。在整个混乱而无法理解的事情中,他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这种想法被泉眼的酸急打断了。
这个时候,女孩子们往往已经在盘算着放学的时间了。前桌的麻叶早就把腿并拢,上下抖着,可这样仍然阻止不了她的短裤微微变潮。纸鸢自己也顾不得矜持,把手夹在腿间。在这个教室里,大家都知道女孩子们在忍耐着,藏藏掖掖的也没有意义。不过今天,除了单纯的不想出丑、不想给家里添多洗衣服的麻烦以外,她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要在大虎面前表现的好一点。他们平时并不怎么说话,但是如果能表现出来自己的成熟,能够不表现出尿急的样子,也是很好的。想到这里,她直起腰板,装模作样地看着书,时不时地偷瞄大虎一眼。
就在快要下课了的时候,麻叶突然站起来,哭着跑了出去,她的裤子已经几乎湿透。这样的场景是学校里难得的激动人心的事情,一半的男生都跟了出去,有的翻过窗户。麻叶一边哭,一边象征性地喊着“你们讨厌”,但下身看上去是已经彻底失守了。
正在她要褪下裤子的时候,一个男孩突然喊道:“快看,是汽车!”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恶作剧:百花村里怎么会有汽车呢?可是很快,汽车开的近了,连行驶的声音都听得见了。班里剩下的一半男孩子也跑出去了,把放水的麻叶晾在一边。就连野鹤都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
那样一台汽车,比一头牛还重的铁东西却跑的比马还快,它的每一个部分都抓取着男孩们的想象:它象征着身份的车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引擎的低鸣,空气中淡淡的尾气的味道。可这又不是一辆普通的汽车,它有着一般汽车所没有的美,黑色的引擎盖搭配白色的车身,车身两侧的大字,顶端那仿佛是给这已经令人眼花缭乱的艺术品再添一笔重彩的红蓝色灯:这是一辆警车!
警察!法律!这又是男孩们幻想的对象;在百花村,如果有什么纠纷,到村长家里就解决了;而以铁和血伸张人皇旨意,面对再凶残的恶人都不畏惧的警察,现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多么帅气!
野鹤老师象征性地留下一句“大家不要走动”,竟也出了门去。从纸鸢所在的地方,勉强能看到警车,她也看到野鹤对大虎说了些什么,大虎就飞也似的往村里跑。她不明白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看到大家都去了,她也是有点想去的……如果不是腹中的急迫的话。
麻叶穿着湿透了的裤子,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回家了。车里的两个警察,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笼子里的猴子,只好停下车,下来赶男孩子们走。许多孩子觉得就连他们骂自己“小逼崽子”的样子都好帅。
“那个,大家还是让开,不要妨碍了警察叔叔。”野鹤这么说道,大家便停止了喧闹,仿佛事先排练过一般,让出一条路来,大家直挺挺地站着,看着两名警察,活像迎宾队伍。两名警察都穿着淡蓝色的警服,一个瘦子,一个肌肉男。瘦子对野鹤点点头,朝教室走去,野鹤跟在他们后面。
瘦子推开门,然后问道:“请问纸鸢小姐在这里吗?”
虽然被叫做“小姐”不太适应,但纸鸢还是回答“是我”。她的心情复杂,因为遇到警察而激动,但也因为未知而有些害怕。
瘦子走近:“是这样的,我们有一桩案子,想要请小姐协助调查一下。”
“请等一下,”野鹤突然在门口说道,“现在的政策变了,百花小学是帝国基础教育工程的一部分;这间教室并不属于织叶县管辖,而是帝国中央的直辖区。”
“我们当然明白,但我们确实有要务在身……“
“我有同意你们进来吗?”野鹤的语气变了。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肌肉男说:“先生,我想请求您不要妨碍……”
“我,作为百花村小学的校长,”野鹤响亮但是平静地说,“帝国基础教育工程的成员,依法对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拥有管辖权。你们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持械闯入帝国重点保护区域,那么,”野鹤摆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很抱歉,但我有驱逐两位的义务。”
纸鸢看到肌肉男把手靠近他腰间的枪,但瘦子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就是野鹤先生了,久仰,久仰。先生既然把话说道这个份上,我们也只好从命了。”说着,他招呼肌肉男,出门,关门之前,他回头,说:“我们就在门外等您。”
……发生了什么?
野鹤又对校外的孩子们说:“现在午休,下午改为活动课,同学们要去询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家务、农活,帮忙做一下,明天到校来分享。纸鸢,你留一下……我帮你补习一下语文。”
女孩子们巴不得早点走,鞠躬喊了声“老师再见“便统统离开了,男孩则连形式都不走了,围着警车这里摸摸那里蹭蹭,被肌肉男吼了也不管。
野鹤也完全没有要补习的意思,把纸鸢一个人留在教室里,自己到厨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其实,如果野鹤真的要给她补课,纸鸢也觉得尴尬,毕竟下身还急着呢。纸鸢心里盘算着,如果现在出去的话,野鹤应该不会拦着她,男同学们也不会注意她,可是那两个警察……纸鸢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害怕。野鹤老师让她留在教室里,一定有他的原因……
就是膀胱的胀痛很让她心烦而已。
她翻着书,漫无目的地等待着。男孩子们也许终于是看腻了,在肌肉男的驱赶下渐渐散开,回家了,空气也变得安静起来。纸鸢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奇怪,她无法理解。
膀胱的胀痛越发难以忍受了,洪水似乎不满自己错过了平时释放的时间,愤怒地表达着抗议。可怜的纸鸢只能不断地摩擦双腿,感觉希望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逝去。对于现在的纸鸢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可是一个小女孩倔强的羞耻心,却让她抵挡住了洪水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可是,一个小女孩的闸口又能有多少力量?
在这样极度的痛苦中,纸鸢又坚持了整整半个小时。她的额头上满是汗,脸蛋通红,蜷着身子,可是却一点没有可以离开的迹象。她早已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任何事情,一双小手已伸入内裤里面,堵住了女孩最隐秘的泉眼。对于纸鸢来说,现在的痛苦只是暂时的,而如果尿了裙子……那是一种未知的恐惧,就像今天她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如果说之前的洪水是在愤怒的抗议,她感觉现在洪水就仿佛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有节奏地向外发起冲击。下身的肌肉开始传来一阵强烈的酸痛感,随着一阵颤抖,洪水冲入了她的尿道。那小小的一截管道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压力,强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惊叫出声。可是,一个小女孩的羞耻心与毅力让她并没有拿开手指。现在,她的手指周围已经被打湿,而更大的部队还在后面等候。一滴泪水划过她的脸颊,下身的痛苦,对于尿裙子的恐惧,对于未来的迷茫,笼罩在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纸鸢坐的地方能看到窗外,她看见来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竟围着学校。几个调皮的男孩子见两名警察不在,走上去摸那辆警车。但是大人们,大都板着脸,几个人甚至拿上了钉耙、柴刀、铁棍等物,不知道要来干什么。纸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么多人!仅仅是想象着自己湿着裙子,从这么多人面前走过,就又让她一阵害怕。可是,下身已经决了口,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忍着走出教室,甚至要忍着一路走回家。现在已不再是洪水从闸口的缝隙中流出来,而是在主动地往外突,只有纸鸢那一根手指还在绝望中维持着她最后的尊严,而那根手指已能触摸到呼之欲出的热流。
野鹤走了进来。
纸鸢分明知道现在的动作是什么样子,可是她也深刻的明白一旦拿开手指将发生怎样的后果。她在与体内的欲望进行一场必定会失败的战斗,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仍不愿意投降。她蜷着身子,尽力让自己显得小一些。
野鹤只是看了她一眼,也大概明白她的处境,没有作声。他手里端着一杯黄色、浑浊的液体,看着门的方向。
只过去了约十秒钟,门就被推开了。
伸进来的是一把手枪。
野鹤看着枪口,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样过了约三秒,那个浑身肌肉的警察见这样不起作用,喊道:“臭教书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是再耍花样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嗤嗤”的水声。
纸鸢原本就在失禁的边缘坚持着,看到有枪,还指着老师,被吓了一大跳。手指没有按稳,一道水箭立刻射出,即使穿过内裤仍然势头不减,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纸鸢急的哭了出来,可是出水口软软的,怎么都不听使唤。再用手去堵,着急的时候却也找不到尿眼的准确位置,只是让水流四散飞溅出去。女孩的抽泣声,水流急速喷出的声音,以及落地的滴答声,充斥着教室。纸鸢的满手都是污物,一想到自己正是在老师与警察的面前,感觉世界上再不可能有比这更可怕、更羞耻的事情了。
野鹤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看看,都把小孩子吓尿了,你们安全局是没人用了吗?我要是你领导我都不想承认安全局有你这种人,真的。”
“你少给老子装蒜……”
“你们无非就是要抓两个人嘛,”野鹤晃了晃杯子里的液体,“两个人,再开一辆车来,好像生怕全村的人都认不出来你们是警察一样,想干啥啊?你们抓人无非就是要封锁消息嘛,结果为了封锁消息闹出这么大个动静,不是给你们领导找活干吗?”
就在这时,窗外有人开始吼起来:“你们凭什么抓人?他们犯了什么事了?”
“不都是你……”
瘦子伸手,让肌肉男把枪放下:“你去处理一下。”然后,他对野鹤说,“野鹤先生,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安全局的人,那想必也明白,如果你今天死在了这里,没有人会关心,不会有人问,你所有存在过的证据都将被抹除。如果有必要,”他停了一下,说,“百花村将发生一起化学品泄漏事件。”
野鹤喝了一口液体,笑了笑:“这让我想起来,我还是个县官的时候,陪着领导去视察一个制造飞机的工厂。技术员在讲,他们用了这种新型的材料,可以减轻机身的重量。可是领导却说,重量算什么,你去把那个大客机的引擎装上去不就好了。”
正说到这里时,听到窗外有人喊道“老子打的就是警察”,随后一声枪响——肌肉男对天开的枪。
瘦子焦急地想往外面看,而野鹤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接着说:“你不要从安全局的角度来想,你就从你们领导的角度想想。我让你们去抓几个人,你们回去说,首长,咱们得灭一个村子几十户人家,我不怀疑安全局有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是怀疑你们的领导会不会当场给你们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窗外,肌肉男指着枪,与几个年轻人对峙着。肌肉男有把握能一击毙命,可是只要他开一枪,剩下的十几个人就会一起冲上来。双方都不愿意先出手,只要一出手,必定会出人命。
瘦子思索了一阵,说:“如果能确定她不知道,我们可以不带走她。”
野鹤笑了一下,然后对着窗外喊道:“误会,都是误会,把刀放下。”
那几个年轻人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退后了,肌肉男也把枪重新上好保险。野鹤接着喊道:“他们就是被叫去问个话,本来就没有犯事。”听了这个,那几人窃窃私语着,警戒地看着肌肉男,慢慢地往回走。
“你这样只是在拖延而已。”瘦子说。
“拖延也许可耻,但很有用。这种事情,他们大多数都是来起哄,凑热闹的,你看第二天他们接着干了农活之后还记不记得这事吧。偶尔几个不依不饶的,也就给县官写写信吧,你们还怕这个?”
瘦子点点头,然后转向纸鸢。整个对话中,纸鸢就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呆呆地看着两人。胯间湿润带来的羞耻,以及对未知的恐惧,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感觉现在,那个警察比故事里的妖怪都可怕。
瘦子弯下腰,笑着问道:“那么小妹妹,叔叔就问几个问题。你们家养猫吗?”
纸鸢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问题,但她点点头。
“猫叫什么?”
“……煤球。”
“公的母的?”
“母猫。”
“几岁?”
“……不知道,是我八岁的时候捡来的。”
“你喂她吗?”
纸鸢摇摇头,问题问的越多,她越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主要是我妈在喂。”
警察点点头:“那你有见过妖怪吗?”
纸鸢突然想起了今天上午野鹤讲的东西。
世界上没有妖怪,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不是妖怪。
警察要抓我。
这时,纸鸢明白了野鹤的意思。当然有科学家去研究妖怪,只是那些科学家都被抓走了而已。
“妖怪……不是古人编出来骗小孩子的东西吗?”纸鸢说,“现在有科学了,谁还相信妖怪啊?”
瘦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野鹤说:“没有问题了,我们有缘再见。”
“村东口的那家酒楼,菜虽然粗糙,但是份量大,二楼还可以洗脚。”
“谢谢,我们会去光临的。”瘦子走到门口,转头说,“你之前说是我们在给领导找麻烦,可实际上……如果你一开始就让我们把她带走,我们现在早就能离开了,这么说来,不是你在给我们制造麻烦么?我刚刚在想,你来找麻烦,你能得到什么?”
野鹤没有回答。
瘦子看了纸鸢一眼,纸鸢缩了缩身子,瘦子说:“然后我就想了起来,野鹤大人,四十岁还是处男,这是出了名的。我们今天这是捅了你的后宫了。”
“……我才不是处男。”野鹤轻声说。
瘦子笑笑,走到门外:“让你来当老师,你可是享福了啊。”
瘦子就这样离开了,他叫上肌肉男,一起上了车。
瘦子刚走,就是敲门的声音,大虎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拎着两个烧饼。他肯定是闻到了味道,很不自然地没有往纸鸢的方向看:“那个……老师,这是给你和……纸鸢同学……买的午饭。”
“噢,谢谢,辛苦了。”野鹤说,他旁若无人般的拿起饼吃了起来。大虎红着脸,往纸鸢走过去,纸鸢也是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结果,大虎把他的褂子脱了下来,打着赤膊,说:“你把这个围上吧,到时候你就走在我后面……”
纸鸢过了一阵子才想明白他要干什么,摇着头:“不行……太脏了。”
“我不嫌脏,没事的,外面那么多人呢。”
野鹤背对着他们,纸鸢注意到他把饼蘸在杯子里之后吃。
“大虎……你知道老师在喝什么吗?”
“做菜用的黄酒吧。”
……野鹤老师果然与众不同么。
这么过了一会,纸鸢问道:“老师……我可以回家了吗?”
野鹤老师停了一下,然后说:“可以,去拿点东西吧……晚上你可以到大虎家去睡。”
虽然一下子没听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但是今天一上午已经让她够累的了。她只想回家,好好跟妈妈讲一讲……她会因为自己尿湿了而生气吗?应该不会的吧……她也经常说学校外面没有厕所很不像话什么的……
大虎的那件褂子起不到任何掩盖她尿裙子的事实的作用,但是大虎拉着她的手,走在她前面,起到了另一个作用:谁要是敢笑她,我就揍谁。
其他百花村的孩子们看到野鹤和大虎走在纸鸢的身边,也识像,没有嘲笑她。但让纸鸢最不舒服的是那些大人们的目光,他们看着纸鸢好像在看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听到几个大人窃窃私语:“太可怜了……”“是啊,还这么小……”
早上,野鹤问她的父母有没有和她说过什么;中午,警察要来抓自己;村里的人问警察“凭什么抓人”;而现在,大人说她“可怜”。她有一种感觉,但是她不愿意承认那种感觉。她的脚步开始加快,也不再关心周围人的目光。她只想早点回家,早点打消她心头的那片乌云。现在,是大虎在后面追着她了。
那片乌云延伸,变大了。她的家门口,贴着两张白色的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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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