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谢大家的喜欢。尤其要感谢是对作品提出意见的读者,对完善文章有很大很大的帮助~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太有空写文了,我们过段时间再相见^_^
(九)
“土豆——别看它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主食,但根据营养学专家的分析,除了营养丰富、美味可口而且还具有药用价值:土豆具有愈合伤口、利尿、解痉等功效,此外,土豆中含有大量的黏液蛋白,对消化道、呼吸道以及关节腔有润滑的作用...”我踮起脚尖,一笔一划地誊抄着本期监区黑板报的内容。“同时,马铃薯是马铃薯是需水较多的作物,其蒸腾系数为400-600,即每形成1kg干物质,需消耗400-600kg水分。根据蒸腾量的计算,每生产1kg鲜块茎约需耗水100-150kg。因此,作为服刑人员的我们更应该珍惜来之不易的粮食,顿顿饭都要实现“光盘行动”。今天的晚餐会吃什么,是土豆粉,土豆丝,还是水煮土豆?我边写边思考着。
我放下粉笔,揉了揉发酸的手指,后退几步欣赏自己一个下午的心血。前段时间因为我表现良好,管教给予了我出黑板报内容的奖励。当我在黑板写上“策划人:3213 安语盈”的时候,我有些欣喜。毕竟,上一次我的名字被广为人知,还是夜间违纪的处罚公告上。想必这次大家在精心排版的黑板报上再次见到我的名字,会对我的形象有很大改观吧。我满心欢喜地回到监室,本想和萱姐姐分享自己的期待,却发现发现今天是她每个月和管教的固定谈话日。也许是难掩笑意,我引起了小蕾的注意,“盈姐,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
小蕾是我的新狱友,今年刚满十八岁,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六年的徒刑。听了解她的狱友说,在高中的时候小蕾因为校园欺凌被学校开除,后来就像所有新闻里混迹社会的小太妹一样惹是生非,最后在一次斗殴中重伤了她一直看不顺眼的对头,就这样,小蕾和我成为了邻床。其实,我一直有点害怕她手臂上的纹身,不过面对主动的关心还是让我很高兴,何况,她刚刚进来,还不知道我的黑历史呢。我感激地向她笑了笑,“今天管教奖励我出了黑板报,明天休息的时间你们就应该能看到啦,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
“哦,盈姐还真是厉害”
“没有没有,文字图案什么都是管教阿姨提供的,我只是依葫芦画瓢”我连忙招手说道。
“天天口口声声阿姨”,小蕾嘴角挤出了一丝难看的微笑,“你他妈就是个无期犯,这辈子就烂在这了装什么好学生,真恶心!”
“哎呦,人不可貌相,据我所知,人家背地里和上铺那位玩的可花了”隔壁床的刘姨幽幽地说道。
“哦?是吗”小蕾甩过头,一脸奸笑地看着我,“还是真实到这开了眼了,跟女人做那事有什么意思,不如等你出来找姐姐,姐姐带你尝尝男人的味道呀哈哈哈,啊不对”,小蕾指着我大笑道,“你这辈子都出不去咯。还是跟上铺那位磨豆腐吧~”
监狱的生活让我习惯了唾面自干,我竟没有感到特别伤心,反倒是心平气和,拉着小蕾的手说:“妹妹,我这辈子结束在这了,你还有机会出去,不要和以前一样了,好不好”
“他妈的你还敢回嘴,和我装白莲花婊是吧”,说时迟,那时快,小蕾一下用花臂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钉在墙上,“让你说,让你说啊!”
我觉得我喘不上气来,伸出手想要把小蕾推开。也许是她没有站稳,也许是我推的力气大了些,小蕾竟摔倒在了地上。我惊恐地蹲下想要搀她起来,却被一把拽住衣领,啪啪,两记耳光结实地扇在我的脸上。难以想象小蕾娇小的身躯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我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整个监室只剩下我的哀嚎和求饶。很快其他狱友按响了报警电铃,拿着盾牌和警棍的特警一拥而上,把我们俩分开。我刚想挣扎地站起来,又被一只军靴踹倒在地上。“不许动!”我被一声暴呵吓得颤抖不已,旁边的特警则把我的双手反扭,把铐环压在手腕上锁死,接着猛力收紧,直到齿轮死死卡进我的肉里。忽然我感到身体腾空,特警从两边架起我的双臂,我无力地呻吟着,手腕传来断裂般的疼痛,鞋子在刚才的混乱中被踩掉了一只,水泥的冰冷冲上了脚趾。
好在有了监室的监控,证实了我并不是始作俑者,但按照监狱的规定,我和小蕾的这次事件仍然被定性为互殴。小蕾因为行为恶劣,很快被决定关禁闭处理,而我则是因为有了一开始的推搡行为,被给予了佩戴脚镣一个月的处分。处理完事情的始末,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背对管教跪在凳子上,管教将铁环叩在我的脚踝上,用扳手一圈圈地锁紧,”脚镣要带一整子时间了“管教轻轻摸了摸我的头,“1.5公斤的,应该不是太沉。”
”药给你带回去,记得在瘀伤的地方每天上药,还好只是皮外伤,应该一周就好了。”
连续带上一个月的脚镣,是什么感受呢?此前最长的一次,还是在禁闭室里,那次只有七天。而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队列的集合,劳动生产都要和脚镣形影不离,我无法想象。由于丢失了一只鞋子,我只好光着一只脚走路。管教办公室到监区路程不短,在跋涉的过程中被一次抬脚都让跟腱感受到钻心地疼痛。“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当管教押送我一瘸一拐地穿过监区的走廊时,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被铁链的巨大响声吸引。伴随着窃窃私语,伸出铁窗的手指对我做指点状,在管教接近的时候又识趣地收回。
“怎么回事,盈盈,她们怎么还给你上了脚镣?不是你被打吗?”回到监室后,萱姐姐焦急地拉住我。
“嘘~”我把食指放在嘴唇,张望四周,压低声音说,“她掐我脖子的时候,我挣扎把她推倒了”
见到我回来,刘姨有些意外,她利索地走向我们的身前,讨好地笑了笑:“妹砸,咱们村里人口无遮拦,别跟咱一般见识哇”。说着,刘姨掏出一袋饼干放在我的铺位上,“那啥,其实,你们一块挺好的,也是有个伴哈,我这真没别的意思”
“下午到底怎么回事?”面对眼前的不速之客,萱姐姐有些不悦,瞪着眼睛问道。
“这...我就提了一句你们俩...谁晓得那个小崽子真会动手。嗨,不知轻重的家伙,关几天就好了”,刘姨赶忙陪着笑脸。
萱姐姐一下明白了,“我看你要是管不住那张嘴你就别要了,给你撕开。”她一反往日的温柔,把我也吓了一跳。我赶紧起身,挡住两人的视线接触。刘姨也趁机悻悻回到了她的位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萱姐姐翻了一个白眼,“我来帮我们盈盈上药,”她掀起我的囚服,用我的药膏涂抹在发青的地方,虽然只是皮外伤,但触碰的时候还是有很大的疼痛感。
“怎么伤这么重,盈盈呀,你要学会反抗,勇敢地保护自己呀”
我苦笑地伸出脚,“要不然可不是只戴脚镣的惩罚呢”
“呀,袜子上怎么还多了一个洞”
“大概是把我拖出去地时候,脚趾在地上磨破的吧”,萱姐姐提醒了我,我从夹缝找出了那只被踩扁的鞋子。确认鞋底印着我的名字和编号后,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套在我脚上。
“啊对了,盈盈,你站起来,我看看你会不会走路”
“走路?”我不解地把手搭在萱姐姐的掌心上,站了起来。
“没错”萱姐姐在我面前蹲下,把我袜子口往上提了提,“袜子能保护好跟腱的哦,你看这里都红了”
我感到有点无所适从和滑稽,长大这么久,第一次重新学习走路。我不满地向萱姐姐努努嘴,向前迈了几步,“还能怎么走,不就这样嘛”
“不对不对!”萱姐姐赶忙来搀我,摇摇头,“果然还是戴镣的经验太少。走路的时候,脚跟不能离地面的呀,不然一个月下来,你的脚后跟都要面目全非了”
接着萱姐姐耐心地解释道,“正确的姿势应该是身体微微往前倾,左右脚交替往前拖,这样脚后跟的关节上的皮肤就不会因为伸缩和脚镣产生摩擦啦”
“而且,为了避免走路的时候踩到中间的链子,走路的时候脚可以向外迈开一点,这样虽然身体会左摇右摆,不太好看,但为了舒适,就暂且不要在乎这些啦,这也是我们犯人间叫它“鸭子步“的原因”
”现在,再试一试吧“
我重新按照萱姐姐的方法重新走路,果然,脚踝上的疼痛大多消失了,这一招还真是神奇。”萱萱,你好懂“
”睡觉的时候袜子也不要脱哦,不然翻身会很疼的“
”3213,3213,听到广播后来管教这一趟“。
我赶忙停下手中的活,离开了我的工位,用萱姐姐交给我走路的方法,一摇一晃急促地晃到了管教的面前。
“3213号,狱方接到了检方的通知,要对你的案子进行进一步调查,明天早上带你去提审室,记得诚实交代问题,听明白了没有?”
审讯室里,管教帮我摘掉手铐后,我熟练地把双手伸进审讯椅的U型锁里方便管教固定。“吱啦”一声,管教从背后把脚边的铁环踩开,我及时地把脚踝了进去。在我的配合下,很快就完成了被审的姿势。检方因为堵车还没有到达,诺大的审讯室里竟只剩下我一人,这是我入监以来唯一独自拥有的空间,让我不知所措。我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仿佛又回到了还是身为犯罪嫌疑人的时光——在兼职打工的奶茶店被捕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我还是个爱笑的女孩子,浑然不知地对着抓捕我的便衣警察微笑,询问他们想喝什么,而下一秒头就被摁在案板上,双手被反铐在身后,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我很少再露出过天真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尴尬,苦涩的微笑。在被捕的当天,半夜瑟瑟发抖,蹲在墙角吃警局里盒饭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为第二天不能回学校上课而烦恼...到后来在看守所被提审时,我试图垂下当时还健在长发来躲避检方严厉的目光,最后在法庭上和浩浩荡荡同案犯锁上脚镣听候我们的判决结果。十九岁的那年犹如被按下了加速键,从和书包相伴到手铐脚镣为伍,从学生到无期的阶下囚,我的生活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谁又能想到,人生中第二个十年的生日是在监狱中度过的,而送我生日礼物的人,是同样在自己过往罪行中挣扎的狱友。
审讯室的安静和我的回忆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穿着蓝色衬衫和领带的检察人员和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抱着文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想要退缩,不过这是徒劳可笑的,手脚早就被牢牢束缚,仅仅是让铁椅抖了一下。
“姓名?”
“安语盈”
“性别?”
“女”
“年龄?”
“21岁”
”民族?“
”汉族“
“住址?”
“华东女子监狱,十监区,1103监室”
“好的,现在我们和你说一下情况,“刑警大叔清了清嗓子,”安语盈,你所涉及的贩毒团伙头目在最近被抓捕归案,我们需要核实他的证词,由于你是他的同案犯,所以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想要抽烟吗”
“不用不用...”我尴尬地笑道。
“没关系,管教不会说你的,别客气,来”,刑警大叔熟练地点了一支烟,透过铁栏杆塞在我手上。
“谢谢叔叔”,盛情难却。我只好凭借印象,模仿电视剧的场景,伸长脖子,把嘴凑近捏着香烟被铐在铁环里的那只手,含住过滤嘴,深吸一口,烟头的暗红变得鲜艳,一股焦味传入了喉咙,顿时我的脑袋晕乎乎的,一缕青烟从嘴边飘出,接着就是止不住的咳嗽。原来,第一次吸烟是这么难受。
等我的咳嗽渐渐平息,“可以开始了吗”,检察人员问道。
“是”,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