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看守所里的“新收日”。顾名思义,像我这样的已决犯是要押送到监狱里正式服刑的,看守所里羁押的多半是还没定罪的“犯罪嫌疑人”。在收到判决之后,我又在看守所呆上了小半年,因为需要等待所里有足够的女犯,方便监狱系统一次性押送,节约社会上的资源。
中午的时候,邻床的姐妹拍了拍我“盈盈,下午就要走了,你可好好收拾一下,看你丢三落四的样子,好心提醒你一下哦。不然的话要是你的判决书丢了,全车的人因为你耽误了时间,进监狱第一天就遇到晦气事,可不好啦”
我赶紧再次望向床底收拾好的红色脸盆,把里边的东西翻了个遍,确保万无一失之后,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确认那张薄薄的,盖着公章的判决书贴在囚服的口袋里。其实在看守所里的日常用品的种类足够贫瘠,不过是卷了毛的牙刷,漱口杯,褪色的洗脸巾和一把断了齿的塑料梳,用不了多久就能收拾好。不过今天在监室里也没有其他事好做,我只好时不时翻动一下盆里的东西,填补等待的无趣时光。
我垂着头,呆呆地望着监室的水泥地,眼前的这双脚被土气的灰色布鞋包裹着,鞋底十分薄,将地面的坚硬毫无保留地传递到脚底上。稍微抬头,狱友的脚上全是和我一样的同款。想起还在上学的时候,虽然自己的经济条件拮据,但还是可以从拼多多上淘到一些物美价廉的款式,满足作为女生的小小的虚荣心——至少那时候,我还是有选择权的。悲戚感泛上了心头,仅仅是一念之差呀。如果我当时有理智拒绝那白色粉末,只要说一声“不”,我现在还会安静地坐在学校图书馆,在台灯前与书本为伴,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在无聊的坐板中消耗掉青春。可我没忍住,我从来不擅长拒绝别人,即使我心里隐约知道那包东西是危险品,为了所谓的“情谊”义无反顾地决定铤而走险。我转向邻床的姐妹,哽咽地说着:“姐,我好难受。”
“盈盈,今天情绪怎么这么低落呀”
“想起大二的时候,我高兴地和爸爸妈妈说再有两年,我就能找工作赚钱给家里用了。”想起那时和爸爸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开心极了,微信上还给我发了红包,让我买水果,养好自己。“我们家盈盈在外头读书,可不能苦了她哟”
邻床的姐姐挪到我的床沿,牵起她的袖子,帮我抹干了眼泪,“盈盈,就算是现在这样,爸爸妈妈也不希望看到你在这里伤心地哭,对不对呀,为了他们,振作起来,等到出狱的那天,好不好?”
“要是那天没有犯傻,现在说不定周末的时候还会在奶茶店兼职,躺在宿舍的床上看剧呢...”
“盈盈呀,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是犯人,除了好好改造是不应该有非分之想的,等洗刷掉现在的身份,才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生活。再说了,老想以前的事情,是个多大的思想包袱呀。我听说啊,监狱里的条件比看守所好多了,还有图书馆和礼堂呢!”
我点了点头,“姐,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过,可是那有什么用呀。既然我已经杀了那个人,大仇得报,就应当付出代价,政府能对我宽大处理,没判我死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说罢,她帮我囚服最上面的扣子扣好,“好啦,今天是去监狱的第一天,我俩开个好头,怎么样?”
我使劲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和她拉勾上吊,向她笑了笑。
门外窸窸窣窣,是警棍和钥匙发出摩擦的声音,看守所的管教要来提人了!我准备好蹲下抱头的姿势,突然邻床的姐姐拉住了我,“对了,我刚刚忘问你了,你有没有穿纸尿裤啊?”
“啊?纸尿裤?”我茫然地问道。
“是啊,监狱在那么远的地方,不戴纸尿裤肯定会尿裤子的!”
“来不及了...姐,管教在门外了。”
萱姐二话不说,从自己的盆里掏出一张,把我推向监室的一角,嗖~一股凉气,萱姐把我的囚裤连同内裤一起扒下,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我的私处,棉质的尿布贴合下体的毛丛,她再一下子把我裤子提起。和她赶紧小步跑到铁门前的白圈里,抱头蹲下。
“3679,7415号,出列!今天对你们进行转押。”
在看守所不大的院子里,等待转运的已决女犯还有自己的随身物品把空间占得满满当当。在管教的安排下,犯人们被排成两列。几个负责押送的武警合理抬着一个大布袋子,扔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把我吓了一跳,紧紧地握住萱姐的手。武警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成堆的手铐和脚镣散发出不怀好意的凶光。整个队伍移动得十分缓慢。每个女犯被叫到后,先是把判决书上交核对身份,再被锁上脚镣。最后把同一排的两个犯人用一个手铐连接起来。所幸我和萱姐在同一排,不用和其他陌生女犯铐在一起。
“3679号!”听到我的名字被叫到,我赶紧起身,快步小跑到队伍前面的桌子,用双手捧上自己的判决书。
“姓名?”
“安语盈”
“所犯何罪”
“贩卖,运输毒品罪”
“刑期?”
“无期徒刑”我心如死灰地回答着,我大半辈子都要住在监狱里了。
管教抬起我的手指,[[rb:摁在了写有我名字的 > 换押证]]上。同样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判决书把我未来大半生的命运一锤定音,[[rb:而眼前的 > 换押证]]会成为我的居住证,房产证...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管教大声的呵斥把我唤醒:“3679号,你的盆呢?回队伍里拿好,再去前面上镣!”
在等待中百无聊赖的队伍齐刷刷地抬起了头,第一天,我就让同改们以这种方式认识了自己。我无地自容地把头埋在衣领里,快步走到原来的位置,拿起盆,冲到上镣处,然后背对管教跪下,把自己的脚踝交给她们。
脚镣本身并不重,只是在行走的过程中铐环不断摩擦脚踝,让我的足跟又痒又痛。更羞耻的是,黑黑的铁镣把我和犯罪分子的形象牢牢捆绑在一起。可我何尝不是社会的害虫呢,监狱就是我的归宿呀。我见到萱姐早已在门口蹲下多时,我赶紧趟着镣走到她身边,再由武警叔叔把我们俩铐上。这样,我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了。为了拿起盆,我不得不用自由的那只手的虎口卡住盆的边缘,再用腰顶住防止其下滑。塑料盆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脚镣上铁链的样子,只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萱姐也因为我而拖慢了速度。
武警不耐烦地催促着我们登上囚车,囚车的台阶有些高,我登上的时候一下子用力过猛,把萱姐的手狠狠拉到,以至于她手中的盆一下打翻在地上。我惊慌失措地想要下台阶帮她捡东西,她制止住了我,让我呆在原地不动,自己一个人把散落一地的物品单手拾起。
“姐,对不起,你帮我那么多...我却给你添麻烦...”坐到位置上后我脸红地对萱姐说到。
“没关系的”,萱姐轻松一笑。
我真笨,除了会用功学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其他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灵巧,小学的时候还经常遭到同班男同学的耻笑,可我唯一的那点长处,在监狱里又有什么用呢。
武警关上了驾驶室和座位之间的铁门。随着引擎的轰鸣,我的身体向前冲了一下,又砸在了椅背上,囚车开始驶向我的新家。
监狱真远,囚车一连几个小时不带停,秋天的景色就像打翻的颜料盘那样,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触碰,在接下来的数年里,我再也没机会接触野外动人的秋色了。我弯下腰,把手中的塑料盆放在脚下,透过囚车窗户的铁丝网抚摸着玻璃。
“罪犯!别碰窗户!”粗暴的命令声打破了昏昏欲睡车厢中的沉闷气氛,我一个激灵抬起头,发现武警叔叔正瞪着我一个人。
我的手指像碰到开水壶那样,一下缩了回来。“不要有非分之想。”武警严厉地盯着我。窗外的秋色一下子也没了意思。我再次将头埋下,对着较脚底的塑料盆发呆。
渐渐地,我的小腹开始肿胀,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抵挡不了不时加剧的汹涌尿意。我努力地地收缩着小腹,想要将尿液排到尿裤上,但潜意识里的矜持让我的括约肌始终无法舒张,我望向萱姐,“姐,我尿不出来,好羞...”
“傻妹妹,别憋坏自己呀,像我这样,一次性尿一点点,慢慢排干净就好了,你没发现我已经尿过了吧?”
我顺从地照做,闭起眼睛,不再让礼义廉耻拷打我的内心,果然一股暖流流出,一点,再一点,好舒服的感觉。最终索性放开,任由尿液奔涌。
内裤因为暖流的强大冲击湿了一点点,但我已经相当满足了,要不是萱姐眼疾手快,帮我换上了尿裤,现在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窘样呢。
“谢谢姐姐”我无比感激地向她投出了微笑。
前座的女孩终于也因为忍不住,举手向武警示意,半带哭声地哀求道:“报告...犯人真的受不了了,申请放茅!”
“再忍一忍”女孩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囚车上装了定位系统,一但停下来都会被视为异常情况的,他们不会让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的”萱姐向我解释道。
“姐姐你懂的真多”我无比崇拜地望着她。
“我审判流程拖了三年,在所里面各种听闻都见识过啦”她咯咯地笑道。
“肃静!”武警向我们呵斥道。
萱姐缩了缩脖子,向我吐了吐舌头,受到她的感染,我心情好上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前座的女孩子因为憋尿而脸色通红,动作变得烦躁起来,不断地左顾右盼,马尾辫在前面甩来甩去。终于,她后脑勺直接躺在椅背上:“滴滴答答...”前座的女孩没能忍住,尿在了车上。长时间憋尿的臊味一下子遍布了整个车厢。犯人们纷纷嘟哝,表示心中的不满。我好同情前面的女孩,没有一位善良的狱友指点自己。
忽然,我的脚感到一阵潮湿。前座女孩的尿液顺着地板浸透了我的布鞋。低头一看,脚镣上的铁链也被浸泡在黄色的液体中。我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想要避让横流的污秽。我终于忍不住,把头顶在椅背上,捂着鼻子哭泣着,这才第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