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愉快的失忆
1
我是在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中醒来的。
从柔软的床铺上睁开眼。喉咙很干,头部有些异样的疼痛。
前一天是七夕祭,因为意外遇到了日菜,我被拉着一起玩到很晚。是因为这样,身体才有些不舒服吗?
还好今天是休息日,并不需要去到学校。虽然按照以往的习惯,我仍旧订了早起的闹铃。
屋内的光线看着已经不早了,头脑中却完全没有闹铃响过的记忆。是睡过了吗?
下午早已约好了和Roselia的队友们一起练习,早上原定也要抓紧时间自主练。周末的时间绝对不容这样荒废掉。
想到这里,虽然脑袋还有些闷痛,我还是努力睁开眼准备坐起身——只是这个动作并没有能顺利完成。
身体的右侧,我的手臂被什么抱住了,或者该说,整个右半边身体都被一个柔软的物体紧紧倚靠着。
……是什么?
头脑木木的,还没有完全清醒,我在迟了一拍后,才来得及将目光转到了右边。
出现在我视野范围的,是自初中分床睡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这个视角看到过的熟悉的碧色柔软短发,以及沉睡中的,与自己相似的侧脸。
是日菜。
“日菜?!”
一时有些发懵。这样的早晨,突然在自己的床上看到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妹妹,我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惊讶。
毕竟,虽然是姐妹,我和日菜的关系并没有亲密至此……不如说相当微妙才是。而且抛开这点,不打招呼突然跑来别人的房间睡觉什么的,这样毫无礼貌的冒犯行为,即使作为家人来说也太过了。
可以说,我现在的心情,是直接发火将她踢下床也不过分的情况。
不过……日菜以往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程度的恶作剧,今天是怎么了?
不明白日菜是在突发奇想什么,但本就不太舒服的早晨,出现这样超乎预想的情况,我总觉得心情更加糟糕。
看着旁边的人居然还睡得如此香甜,我勉强克制着怒气,皱起眉头,试图伸出手将抱紧我的妹妹摇醒。
“日菜……我说,日菜,快醒醒……”
明明已经这样摇晃她了,日菜只把眼睛微微睁开,仍旧是放松地靠着我,像是毫无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一样,发出了睡息一样低声的回应。
“嗯………………姐姐?”
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不但保持着抱着我右手臂的姿势,甚至还在我怀里蹭了蹭,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太过于意料外的回应,让我身体一僵,同时比之前更为烦躁和羞耻的情绪瞬间混杂着涌上心头。不过更多的,是越发的难以置信。
毕竟,平常的日菜虽然也会做出过于接近我的事,但一向保持着分寸。通常,在我板起脸时,她都会立刻退到我内心划定的那条安全线外。
加上升入高中后,我和日菜明确约定了彼此互不干涉,这样毫无边界地粘过来的行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现在是……
“日菜!!!”
我再次带着严厉的语气喊出声。
这次,旁边的妹妹才身体猛地一震,松开了我的手臂,带着困顿和疑惑的神色看了过来。
“姐姐?……早上好~怎么了吗?”
“……什么早上好啊!你……”
下意识想要发火,但让我不由得奇怪的是,日菜那歪着头看过来的表情,与以往做错事被我训斥时的不安不同,反而是相当意外怎么被训了的样子。
就仿佛现在日菜做的是什么习以为常的普通事情,而我反应如此强烈才很令人惊讶一样。
……为什么?
我不由地停住了后半的训话。而因为手臂终于被松开了,我总算得以与日菜拉开距离,视野范围也终于能够一览整个房间。
也是直到此时,我才正式注意到了哪里不对。
这里,不是我的卧室,当然也不是日菜的。而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房间。
普通的家居装潢,但整个空间比家里的卧室大了不止一倍,床也是原本我那张单人床的两倍有余。
视线右侧该是书桌的位置,只有雪白的墙壁。而左侧的角落,除了以往从未见过的书柜书桌外,还令我万分惊讶地摆放着我的吉他……和并排在一起的日菜的吉他。
这是……在做梦?还是睡着时我和日菜一起被谁搬过来了?……是什么整人节目吗?
过于神奇的展开,我简直都要说不出话了,眼前巨大的信息量让我的思考完全卡壳。
明明睡下前也没有什么奇怪事情要发生的预兆,睡梦中更是一次都没有被惊动过,到底我是怎么不声不响地被搬到这里的?
头脑混乱无比,我差点就要发呆到忘记旁边还躺着日菜,直到她带着担心的“……姐姐?”的声音传过来,我才终于反应过来现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这,日菜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也是醒来就在这里了吗?”
“嗯?姐姐是说什么?……醒来当然是这里?”
原本期待着从日菜这边听到更多的信息,但她完全是答非所问,还带着十足不解的神情。像是不明白我在问什么,也一点都没有对身处此地有什么疑问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日菜对这边很熟悉?她从刚刚起的反应,都像奇怪的人是我一样。
“就是说……这个房间是哪里?这不是家里,我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什么时候?呣……大学开始?”
“什么……大学?!”
“大一搬出来起就一直住在这里啊,姐姐你在问什么……是忘记了什么吗?”
冲击性的答案,让我在听到的瞬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慌乱。太过难以置信了,我和日菜什么时候读大学了。怎么可能睡一觉,我就从高中生变成大学生了?
一切都听起来像是现编的谎话,可日菜担心的表情丝毫不作假,让我实在难以往“这就是恶作剧”的角度思考。
所以……到底是……
脑袋一团乱。不过到了这时,日菜总算对我露出了今天第一次的慌乱表情。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妹妹居然迟钝到后知后觉才发现我们不在自己的房间时,她突然拿出了放在枕侧的手机递了过来。
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手机款式。但比起款式本身,更吸引到我目光的,是手机屏幕上日历显示的年份。那年份比我记忆中多了五年……而被设置为手机背景的图片上,是我和日菜并肩笑着的合影。
这绝对不是记忆中发生过的合照,我从初中后就再也没和日菜一起照相过。但要说是合成的,技术力也未免太过高超。
难道真的……
我内心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我几乎是恍惚地,在日菜的注视下迟疑着点开了网页。果然,在当天的新闻栏目那里,时间也是我记忆中的五年后。
看到的瞬间,比刚睡醒时还要头疼的感觉在头脑里左冲右撞。到了现在,无论我想要相信也罢,不想要相信也罢,大量的信息都让一个毋庸置疑的结论摆在了我面前,那是……现在的时间,不是我记忆里的时间,而是五年后。
时间穿越?平行世界?
阅读过的小说里,也有过这样的展开。虽然到了这一步,感觉无论哪种解释都不会让我更加动摇。但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滑手机半天的日菜开口后,她所提出的可能,还是让我更加无法接受。
那就是,大概、或许、可能……我只是失忆了。
毕竟,从日菜拿来的镜子里,我所看到的自己,耳朵上居然有着高中时代绝对不敢想象的耳洞,还不止一个。而无论是五官还是发型,确实比记忆中的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了一点。
可是为什么是失忆,我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记忆?
日菜说,前一天我和她在七夕祭上淋雨了,或许是因为这样,我回来时有些低烧。最可能的,就是因为发烧而失去记忆。
说起来,我记忆中的睡下前,也是七夕祭,只不过是五年前的。虽然为什么低烧就会让我失忆,还凑巧失忆到了五年前的同一天,这点实在让人在意。但在此之前,要解决的其他问题恐怕还有很多。
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还有什么问题,还有失忆的自己该怎么去上学、该怎么进行乐队(等等乐队还在的吧),以及这些年新认识的人,我又要怎么相处?
种种问题堆积在我眼前。但好在,日菜居然比我更先一步恢复了冷静。
是不是该庆幸,在这种时候,日菜还在身边呢?虽然从保有记忆的那个时期,我和她的关系还十分微妙,即使到了这种混乱的心绪下,也仍然心有芥蒂。
但在这种离奇古怪的情况下,不得不说,身处旁边的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总是有那么一些安心感。
不等我询问,日菜主动开始给我讲述起现在的事情。或许她是想要通过这些信息,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她放缓了语气,大致地向我说明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学校,还有各自乐队的状况。
听起来,我和日菜考上了同一个大学。Roselia也通过了FWF,还职业出道了。全是以前未曾想过的事情,简直就像睡醒就通关了什么人生的终极考试一样,连带着记忆里前一天在许愿箋上写的愿望都实现了。
这些不是愿望,都是真实的。
可是……听着日菜说着这些事,我总觉得,不但丝毫没有熟悉的感觉,自己的心情也比起欣慰,更多的是毫无实感的失落。
但现在不是在细枝末节纠结的时候,我暂且掩下这种莫名的不适应,梳理了一下已知的信息,继续向日菜确认着五年后我自身的情况。
“所以……昨天是因为我发烧了,日菜你才一直在这里吗?”
想到这里,稍许有些愧疚,日菜大概是照顾了我一夜,还醒来就被我训了。不知道平常我和她的相处模式又是什么样了呢。
只是,日菜所想的事情,好像和我在考虑的全然不同。她疑惑地看着我,停了一下,表情又回到了不明白我在问什么的迟疑。
“嗯?……平常我也睡在这里的哦~”
“诶,所以这边是日菜的房间?……那我的房间是在……”
“也是这里啊?”
“哈?!”
不,等等。先不说那个毫无实感的和好,大学时的我怎么会退步到和日菜重新睡一个房间?还同一张床?
……我变成了毫无边界感的人了吗?
“所以……你是说……到了大学时,我们是一直睡一起的吗?”
“唔,倒也不是……”
呼……还好不是肯定的答案。不然这个失忆前的大学时代,简直是我怎么想象都无法想出的范畴了。
只是,我的安心才维持了不到一秒,随着日菜边抬着头思考着,边补充完的那后半句话,我感到自己才平复的三观彻底破碎。
“……直到大一结束都分床的。不过交往后,姐姐就同意和我睡在一起了呀?”
[newpage]
2
交往?是哪个交往?
在和日菜反复确认了彼此的词汇理解并没有误差后,我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愣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决定暂且当作这件事不存在。
这和相不相信无关,我明白即使是日菜,应该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但相信和接受是两回事啊!!!
我甚至没有与日菜和好的实感,还在烦恼着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这个五年后的妹妹交谈才好,结果关系就突然又进了一级……太难以面对了。
还好日菜没有在这个事上纠缠太多的意思,在我发呆结束,完全是生硬地换了个问题后,她也丝毫不在意这突兀的转换,仍旧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我。
接下来的提问过程,我都心惊胆战,生怕再出现什么让我世界观碎裂的答案。但万幸的是,学校和乐队这边倒是没有太过于离谱的信息。
总之,与我记忆中睡下前的第二天是休息日不同,虽然都是刚与日菜一起过完七夕祭的日期,五年后的这天却是周五的上学日。
作为大三的学生,根据日菜提供的课表,我在这天的第一节没有课,并没有错过什么。但不巧的是,上午第二节就是一门需要我亲自动手的实验课。
实验课……这种直接上手的课程,我该不会立刻就要在学校闹出问题吧?
脑内丝毫回忆不起相应的知识,甚至在日菜说出我的专业前,我都还没想过自己在大学会读什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学校真的没有问题吗?
虽然日菜打包票说着实验课很简单,姐姐绝对一下就能想起来怎么做……但对于我来说,听到这种话只会更加焦躁。毕竟这个天才妹妹所说的简单,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不过想归想,不论如何担忧,逃避才是最无意义的行为。不论去了学校能不能听懂,我都做不到逃课这种行为。
洗漱了一下,我在日菜的提醒下电话预约了下午去医院的体检。之后简单地吃过早饭,跟着日菜一起步行去到了学校。
在这过程中,日菜并没有做出什么我原本担心会有的过亲近行为。她对我的态度和高中时代没什么差别,仍然是记忆里的随性和烂漫。倒是让我稍许没那么紧张了。
大学就在这个租住的公寓附近,是高中时因为觉得日菜一定会考进去,而一度没有放进我的计划列表的学校。
我要去的实验楼紧贴着漂亮的矮墙,在进出口处,行走的人群三三两两。
日菜和我并不是同一个系的,但对我的课表和要去的教室倒是分外熟悉。她简直像要去到自己的教室那般娴熟,带着我毫无停顿地在实验楼内左拐右拐,迅速到达了目的地。
距离课程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老师和其他学生都还没有到。
我本想着会不会在学校内就回忆起什么,但果然没有那么简单。我在踏进教室,看着整齐的仪器时,仍是一丝一毫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内心有些没底,我等下是不是该对老师说明自己的状况,免得做出什么错误操作呢?
“啊对了姐姐你看,上次你们是讲到这里呢~”
“等下,日菜!别碰第二排的………………诶?”
原本还在担忧着课程该怎么办,我在转身看到日菜差点碰到错误的开关时,下意识阻拦。
本还准备说些训斥的话,但在日菜停下来惊讶地看着我时,我也瞬间反应过来了,刚刚我好像很自然地就知道错误的开关是哪些了,我是怎么知道的?
那一下,就如同走路喝水般自然,或许是大脑判断需要“使用”,于是与这个教室的实验仪器相关的知识,一瞬就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简直就像直到此刻才发现居然在记忆里储存着,我只要循着那个感觉稍稍回想,就像从电脑的文件夹中读取数据一样,专业课程相关的知识逐渐清晰地浮现在脑内。
只是,除了这些知识,我对大学的任何人或事物的记忆都仍然没有出现。
有点惊讶,但这样看来,我是失忆了的判定又有了切实的证据。记忆受了影响,但知识本身没有忘却。往好里想,至少不会落下课程了。
松了口气,在座位前坐下。我向日菜简单说明了下自己刚意识到的状态,然后说服了她先离开,并答应了等到放学时再和她一起去医院。
日菜似乎仍然有些担心,在我身边走来走去了半天,最终还是在其他学生到来前离开了。
回到一个人在教室的状态,我深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陌生的环境、熟悉的知识……等到其他同学和老师陆续到来时,我总算平静了不少。
不得不说,井井有条的课堂,让我自早上醒来后就毫无实感的内心终于有了一种踏实感。
教室的氛围总是可以让人安心,专注于知识也让我暂且可以忽视早上听到的那些让我觉得简直是荒谬的事。
就这样听着课,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时,下课的铃声响起。还没等老师走出教室,日菜就如约出现在了门口。
因为下课而变得活跃的教室内,身旁那些我仍然记忆不起的同学们都看向了我,露出了像是习以为常的善意笑容。
看起来,以往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止一次了,只是对于我来说,即使这和曾经初中与日菜同校时的状态不同,那些毫无恶意的笑容仍然让我芒刺在背。
日菜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这样直接出现在我的同学们面前。难道五年后的我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吗?那个我到底在纵容些什么啊!
要说心中没有对失去记忆间的那个自己的懊恼,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现在的我,也不得不按照那个自己应有的态度来行动。
毕竟我没有向其他同学袒露自身状况的打算,那样也太麻烦了。
但伪装自己的表情真的是从来没做过的事,光是想了下该怎么努力堆出笑容,我就心烦意乱起来。
我只能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太过僵硬,就那样直面着带着灿烂笑容看向我的日菜,迅速地走过去。
“好了,我们快点走吧。”
我催促着日菜,想要早一步离开这被人围观的环境。
只是我没想到,日菜点点头后,伸手向了我,像是要牵住我空着的那只手。
“啊……”
我下意识就皱着眉头,躲开了她的手。等到做完了这个动作,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了相当不妙的反应。
眼前,日菜因为我的躲避而愣了一下,想必五年后的我绝对是不会做出现在的反应吧。
“抱歉……那个……”
内心有些歉疚,可我实在无法在道歉之外,真的做到在外面摆出亲近的样子。
我想要继续道歉,但日菜只是恍然大悟般地笑了下,说着对不起她忘记了。就像并没有很在意我的躲避一样,继续走在了旁边。
只是那个原本要牵手的姿势,变作了接过我手中的书本。
不得不说,看到这样,我内心的罪恶感更深了。
到达医院时,罪恶感仍然没有完全散去,但预约的医生已经在候诊室内。
在被医生询问了一些问题后,他开具了大量的检查给我。下午的医院人并不多,但逐个按照顺序做下去,还是花去了几小时的时间。
本以为日菜应该会对这类无趣的事情不耐烦,但整个过程,她都安安静静地陪在我旁边。让我都不好意思做出任何抱怨。
完成了全部检查,我们再次回到了医生这边。
如同预想的一样,这种与记忆相关的问题,医生也没有一下就得出结论。
颅脑CT的结果,我的脑部并没有任何损伤。其他检查项目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不如说因为有在持续锻炼的缘故,整个身体十分健康。
“恐怕……是压力和发烧所造成的暂时性失忆,只能观察等待什么时候回复。”
到了最后,医生只得出这样的结论。他给我开了些维生素之类的安慰剂,然后叮嘱好好休息一个月后来复查,就没有其他的安排了。
暂时的失忆吗,这点倒是还好。只是医生说的观察等待,感觉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间。
如果就这样一直失忆下去,我又该怎么办呢?
内心有些焦虑,可不知道出于好胜心还是别的什么,我并不想在日菜面前表露出这点。
我只能对医生道谢,然后拿着开好的药,和日菜一起往回走。
回到那个我还是丝毫没有熟悉感的“家”时,已经快到了晚饭的时间。
或许是在学校和医院时都崩紧了精神,再次回到这个租住的房间时,我难得地产生了一种放松感。
放下东西,在客厅休息了片刻。我正犹豫着问晚餐是出去吃还是我来做,日菜突然开口说她来做晚餐。
诶,现在的日菜居然会做饭?
早餐虽然也是日菜准备的,但只是吐司和热牛奶。午餐又是在外面吃的。我还以为按照日菜说的我和她各自所在的乐队的繁忙度,我们一定是外食居多。
不过想想以日菜的学习能力,想要学会料理倒是轻而易举……只要她没有在做饭时突发奇想什么的话。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担心起日菜那样的随性,会在厨房搞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忍不住也跟了过去。
不过厨房内,日菜料理食物的动作出乎意料的娴熟,也没有用什么奇怪的食材。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跟进来,笑着问了我是不是太饿了。我只好立刻补充是进来搭手帮忙。
“啊,那我继续这边的,姐姐来做奶油炖菜吧~”
接过日菜手中准备好的食材,我想说我没做过这个,需要查一下。可脑内就在此刻,再次出现了相应的做法。
那是明显的由我消逝的记忆中堆积的经验而成的步骤,明明高中的我还是只会做一些非常简单的菜式。这是我在大学时学的吗?日菜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料理产生兴趣的呢?
看来失去记忆的这些时间,有所变化的东西比我预想的更多。
两个人一起准备晚饭总是很快,本来我还对于和日菜独处有些尴尬,但忙碌起来,倒是没有思考太多。
最后做出的晚餐,是意料之外的美味。
与日菜坐在小小的餐桌的两边,我无声地吃着她做的菜,不由得思考起,如果是还没有失去记忆的那个我,在这种情况下会是什么心情。
不,我根本无法想象。
以现在的我,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我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和日菜租住在这样的公寓内,买下这种两人大小的餐桌,又在厨房购置了那样多种类的餐具。还在此之外,平衡着学业和已经进入职业的乐队。
这真的是我自己做到的吗?对那个自己,我在无法理解之外,稍微,有一点羡慕。
吃完饭,收拾起餐具。
我仍然有着许多的疑问,本想再问问日菜我在乐队的事。只是日菜在晚点还有着事务所的工作,所以说好了回来的时间后,她就带着歉意挥手出门了。
顿时,房间中只剩我一个人。
这样空荡的房间内,自己一个人有了余暇,即使还想用其他问题去拖延思考,但早上时日菜说出的那个被我刻意抛之脑后的问题,还是再次出现在脑内。
现在的我,和日菜是交往的状态。
虽然理智上知道发生了,情感上却完全无法共鸣。
仅仅是已经和好这点,就让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日菜才对。交往就更加难以想象。
说到底,我们是姐妹吧……
直到记忆中那个睡下的夜晚前,我都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会对日菜有这方面的念头。我对未来的打算,一直是大学时一定要选择和日菜不同的学校,然后到时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
所以,我是如何和日菜和好的?又是如何在一起的?难以想象这个过程,又根本不敢问出口。
冷静不下来,我拿起了摆放在房间的吉他,轻轻拨动。
到了五年后,只有在吉他这一点上,我的生活没有改变。而其他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吉他的琴身被保养得和五年前几乎没有差别,我只要这样弹奏着,总觉得能够重新确定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
指尖流淌的旋律,比过去的自己技巧更加高。但与白天抽空所听到的五年后的我的音色,总觉得少了一份清透和坚定。
这是属于现在的我的音色,与五年后的我不同的音色。
是啊,因为忘记了中间的那些记忆,而缺失了内心的成长。那一定是跟着记忆本身,而非作为技巧和知识能代替的。
无论面对音乐,还是面对日菜,或许都是这样的……
弹奏着吉他,梳理着这一整天的信息。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即使保有五年后的知识和经验,却和五年后的我完全不同。
这样的我,能尽量对日菜维持不太冷淡的神色,已经是用了最大程度的努力。我确实无法以理智中知道的五年后的关系,来面对日菜。
是不是该告诉日菜这点呢?还是她已经察觉了?
犹豫着该怎么说明,但日菜回来的时间比预期的还晚。在看着她打着哈欠,笑着说好想补充下姐姐能量时,我感到自己的负罪感和抵触心简直都快在心中打成了一团。
可是……不行,现在的我绝对做不到按照五年后的态度来面对日菜。
犹豫再三,我在日菜洗漱完后,委婉地提出了打地铺分床睡的要求。
可与预期中日菜会有的惊讶或者沮丧不同,在我说出这个要求时,她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笑着说好啊。让我憋在心中原本一堆想要用来说服的话,毫无用武之地。
各自洗漱完,关好灯,我躺在临时铺好的地褥上。
旁边的床上,日菜安静地躺着,似乎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什么声响都听不到。
虽然还在一个房间,但至少分床睡了,我总算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
本该松一口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闭上眼时,我却涌起了一些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失落感。
[newpage]
3
失忆后的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闹铃吵醒的。虽然不是我订的那个闹铃,而是日菜的。
被铃声惊醒时,天色都还没有亮起。我从睡梦中一睁开眼,看到漆黑的房间,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仍在高中。直到旁边传来了床铺晃动的轻微咯吱声,我木然的大脑才再次想起了前一天发生的所有事。
对了,我是失忆了……这里是五年后。旁边的声音是日菜坐起来的响动。
不过日菜怎么起这么早?天都还没亮呢。
我从地铺上撑起身,目光立刻与正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大大的哈欠的日菜对上了。她在看到我时,立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姐姐,把你也吵醒了。”
“……是有工作吗?”
“嗯,今天有拍摄的工作……啊对了姐姐继续睡也没事的,今天是休息日,时间还很早呢。”
日菜说完,就走向了浴室。随后,那边传来了淋浴的水声。
我也一时没有了睡意。
从高中时我就知道,日菜所做的偶像工作并不轻松。但那时我们分开在两个房间睡的,对于日菜是有多早起,或者有多晚归,我都从来没有去在意过。
日菜是从那时就这么忙碌了吗?还是说从大学后变成这样的?不过比起这些,更令我意外的,是日菜对工作这么上心的态度。
高中时,也没有看出她对这份工作有如此大的责任感。我一度还以为她是会又随随便便地感兴趣,随随便便地放弃呢。
不过既然这样,我也不可能再回去睡了。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不需要上课的日子里,无论预习功课,又或者练习吉他,都稍微早了点。
我将地板上的床褥收起,趁着日菜还在浴室的时间,先去到厨房准备起了早餐。
正巧前一天帮忙晚饭时将厨房熟悉了一遍,赶在日菜那边的水声停下前,我总算按照冰箱里已有的食材做出来了。
是切成许多份的一口大小的煎蛋火腿三明治,高中时我就会做的简单菜式。
我将日菜的那份装进了橱柜里找出的浅蓝色便当盒。才盖好盖子,日菜就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似乎没预料到我居然在厨房,猛地站住,用发呆一样的表情看着准备将便当盒递给她的我。然后停顿了好久,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出声。
“……姐姐……难道是恢复记忆了?”
哈?
第一瞬间,我并没有反应过来日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稍微一转过脑筋,还是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日菜是觉得,给她做早餐是五年后的我才会做的事?
五年后的我,或许是经常在日菜需要早起时为她准备好早餐,这种事情不难想到。可即使是现在的我,这种最基础的家人间的互相照顾,为什么日菜会觉得我就不会做。
我皱起眉头,语气也不由得生硬。
“记忆还没恢复,总之你拿好了路上吃。”
“……啊,谢谢姐姐!”
日菜接过便当盒,表情一瞬像是有些歉意,让我更加看不下去。
有什么好抱歉的,反正我在日菜心中就是个不够体贴又不够合格的姐姐,完全不会做五年后的我会做的事。
我别过头,不去看日菜。但余光还是能看到她走向了玄关。她换了鞋,伸手准备开门前,又突然转过头看向我。
“那个……刚刚抱歉哦。我只是看到姐姐居然找到这个便当盒了,才以为是…………我没有觉得现在的姐姐不会给我做早餐的!”
日菜一口气对着我说完这些,语气像是有些害羞,目光却直直地看着我。这大概是我从中学后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神情。
我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嗯了一声作为回答。之后就看到她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房间。房门打开又关上。
我久久没能移动。直到日菜的脚步声远去已久,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皱着的眉头居然松开了。
哈……我刚刚到底在生气什么?现在又在放松什么?
而且,居然会被日菜注意到在想什么,是我太过不够沉稳了吗?
我在满是反省的心情下,回到盥洗室洗漱完后,又将剩下的早餐吃掉。
收拾碗筷时,我为了更快适应当下而强迫自己思考起今天究竟该做些什么好时,才想起刚刚忘记问日菜中午是否回来吃饭的事。
发生了那样的事后,现在再问,总觉得有点尴尬。
我犹豫再三,拿出还没有用习惯的手机,考虑了半天该怎么发信息才显得自然。可没等我将反复编辑的文字发出去,屏幕上却先跳出了日菜发过来的两条信息。
“对了姐姐,我午饭和晚饭都不回来吃的,晚上应该会在十点后再回来。”
“还有忘记说了,小友希那她们中午会来家里,姐姐的状况我已经告诉她们了,不用担心~”
啊?凑同学她们要来家里?!
我的思维本还在处理着日菜这边的事,突然收到这样的情报,简直措手不及。
毕竟要问我失忆后最在意的事,除了和日菜的关系外,就是乐队那边的发展了。
只是前一天的我全部心思都被失忆的冲击所占据,在日菜发来这条信息前,甚至都忘记可以提前和Roselia的队友们联系一下。
不过,我并没有对日菜先我一步决定联系其他人有什么不满。毕竟Roselia已经是商业乐队了,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在我还茫然时日菜就提早协助沟通,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唯一在意的是,为什么Roselia的大家会直接来到我和日菜租住的公寓这,而不是去练习室之类的地方见面。
毕竟在我的记忆中,我和乐队的其他人还不是会私下介入彼此生活太多的关系。我残留记忆的“一周前”,甚至还在因为今井同学试图帮日菜约我去七夕祭,而差点冲她发火。
在这五年时间内,我和乐队的大家从单纯追逐相同梦想的伙伴关系,变得更加亲近了吗?如此漫长的时间,彼此的默契和羁绊变得更深,倒是很容易想象。
五年后的大家是什么样了呢?从昨天抽空听了Roselia现在的音乐后,我就想了很多次。
凑同学在音乐上的专注度应该是更高了,今井同学凝聚团队的亲和感,到现在应该也发挥着作用。白金同学还和以前一样容易胆怯吗?宇田川同学是不是也还像小孩子一样,爱用那些大家听不懂的词汇?
以五年前对大家的认知,我进行了一些合理推测,以便提前做好与成长后的大家交谈的心理准备。
可即使如此,我仍然无法预料到,在我进行了一上午的自主训练,听到门铃响声打开门时,会看到当初那个一心一意目光直指音乐顶点的凑同学抱着猫站在门口就是了。
她身后的今井同学和白金同学还一人拿着一包薯条……以及,旁边这个高了我半头的——Roselia是换了鼓手吗?这还是那个宇田川同学?
如果疑问可以用画面表示出的话,想必现在我头顶的问号都要冲破门框了。
我呆然地思考着大家是干嘛、为什么拿着薯条、凑同学怀里的猫是不是也是Roselia音乐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存在……大脑卡住的状况,恐怕只比前一天日菜那句让我几乎心肺停止的话的影响要弱一点。
我很想将眼前难以理解的景象套入以往的逻辑内。但在大家打了招呼,换了拖鞋走进屋内后,看着凑同学对我一本正经地提议要不要摸摸猫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时,我还是难得地对她的提议产生了动摇。
不过,脑内吐槽归吐槽,看着大家热闹地进到屋内,询问起我的状况,还是有那么一些感动。
收下今井同学和白金同学带着的伴手礼薯条(为什么是薯条),我把凳子搬过来在桌前围成一圈。没等我泡好茶,大家夹杂着担心和好奇的询问就先将我淹没。
“纱夜,不摸下猫吗?”
“纱夜~你真的失忆了啊?日菜昨天发信息过来时我都以为她开玩笑呢~”
“……冰川同学……那个,昨天你没上线……”
“纱夜同学,亚子也带了薯条给你!要吃吗?”
……都在说些什么啊……怎么连凑同学都,Roselia是这么热闹的存在吗?、
我一时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好,有些愣在当场。
“那个……我……”
“没事没事~大家只是担心你而已,纱夜你可不要又像开门时那样一直皱着眉头了,被你那么紧张地看着简直要吓到~”
嗯?原来我刚刚一直在皱着眉头吗?
今井同学的话让我的注意力一瞬回到了自身。我自己察觉不到,还以为将情绪掩饰地很好。难道就像早上的日菜一样,大家也轻易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吗?
这是因为五年的信息差让我太易懂?
我深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气。
眼前的所有人,在这五年后,长相都比我的记忆中成熟了些许。本以为行为上意外地比高中时还要更加不稳妥,没想到只是在担心着我。
总觉得之前对于Roselia全员见面的不安荡然无存。
我和大家一起在桌边坐下。
果然,在最初的热闹后,所有人都认认真真地将目光看向了我。
我不知道日菜究竟对她们说了多少我的情况,以防有信息缺漏,我将昨天醒来后的事情,略去了日菜的部分加以一一说明。
包括失忆的原因可能是低烧,以及我还保留着现在的知识和经验,却对这五年的什么记忆都回想不起。
这些话,如果是现实中的其他人讲给我,恐怕我都会当作开玩笑。但大家都认真地听着,只时不时关切地问问我现在的状态。
看起来,大家都想找些什么方法帮我快点恢复,但医院都做不到,我也没有寄希望于此。不过能对着日菜以外的人来分析我失忆的事,即使一些关键的话不能说出,我确实有种重担被分摊的轻松感。
讲完了前面这些,从昨天起我练习吉他时注意到的音色差别,也必须说出来了。
即使很难启齿,但其实从最初我最想要和Roselia的大家说明的,就是这件事。关于我的音色只能是过去那时的我的音色的事,以及技巧上并没有退步的事。
实话说,要说出这些,真的十分忐忑。
在我说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被凑同学要求演奏一下以确定实际音色的心理准备。但随着我的讲述,大家的惊讶似乎并没有超过我失忆这件事本身。
凑同学也仅仅是认真地倾听着,既没有质疑我对自己音色的判断,也没有立刻下结论。直到我说完所有情况后,她才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所以,纱夜你是觉得现在自己的音色不同,而担心无法与大家合奏吗?”
凑同学所说的,正是我昨天晚上的担忧。五年后的我的音色,是不属于现在的我的音色。
现在的我,可以说是除了那由多年练习累积的正确性外,丝毫没有特色。音色本身太过于普通、乏味。
从昨天起,抛开是否能和成长多年后的朋友们顺利交流的不安,我就更在意的是自己这与五年后不同的本质,是否会被认可。
“是的,我……”
“如果只是在意这一点,纱夜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凑同学的表情十分认真,是过去谈论音乐时都一直有的纯粹直率。
“纱夜的演奏十分正确,也十分美丽,从最初邀请你一起组成乐队时,我就是这样想的。现在的Roselia,音色的本质与五年前相比也没有变化过,一直是在追逐更高的目标。所以……不论什么时候的纱夜,都一定能和我们一起前进的。“
“是哦!纱夜同学的吉他超级超级帅气,就像漆黑的……诶……那个……”
宇田川同学也突然介入了话题,绞尽脑汁思考帅气名词的样子倒是和过去一模一样。
“凑同学……宇田川同学……”
“纱夜,在创作Roselia的音乐时,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纱夜以外的音色…………说起来,这样的对话,过去也曾有过呢……”
凑同学最后的笑容,带着作为挚友的信任,与高中时我所熟悉的那个凑同学一样。像是坚信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我都会迎上去解决。而一旁的白金同学,也是同样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以前我和大家也有过这样的对话?……我失去的那些记忆中,也曾有过对自己音色的不安吗?
虽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下发生的事情,但大家的反应,就像吹开了萦绕在我心头的迷雾,让我这一整天对于音色的不安得以纾解。
虽然我并不觉得乐队上的事情已经就此简单解决,但在下次正式练习前还继续踌躇于这点的话,反而是愧对如此信任我的人了。
我点点头,话题也从乐队相关回到了日常的闲聊。
从大家这边,我听到了不少现在的Roselia的事,像是事务所的安排,还有才结束了巡演啊,以及下次反省会时要去哪个家庭餐厅。
言谈之间,即使大家的性格比起五年前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内在的那种只属于乐队伙伴之间的亲切和默契感,让我完全得以放松下来。
只是让我感到抱歉的是,虽然明白大家这样对我笑闹般地讲述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是有着想要辅助我回忆的打算,可我听着就像别人的故事那样。
无论是白金同学和宇田川同学说的一起玩游戏,还是今井同学说的约好的逛街买东西,我什么印象都没有……仅仅是有点讶异于那个我居然会花如此多的精力在非正事上。
“是不是……非常特别的事情……才能让冰川同学回想起来?”
“……抱歉,我也不知道。今天一直让大家为我费心……“
“好啦好啦,纱夜你也别气馁~唔,不过说到特别的事……我想想看,纱夜在巡演时一直担心着能不能及时赶回来陪日菜过七夕祭,演出时超级拼的——这算不算呢~”
“……今井同学!”
不知道今井同学这样打趣我是不是只是为了让我恢复精神,但她所说的那个失忆前的我在担心的事,我确实在意了起来。
不只是因为在意那时的我,平常在友人们面前也会表现地对日菜如此明显。更是因为,这样看来,我记忆前后的节点最重要的参与人都是日菜。
为什么呢?
心结所向的双胞胎妹妹、多年后的恋人……即使后者仍然没有实感,但无论哪个时期的我,都无法否认日菜在我心中的比重。
可是那份比重的形态,是怎么逐渐转化的呢?
恋人什么的,实在太难以想象了。
我不知道五年后的我,是否有坦然地将和日菜的关系告知大家。想必即使真的告知了,大家也不会在现在这种情况讨论到这种私事。
不管大家是否知道……今井同学说的那个失忆前的我,看来并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那个我每年都会和日菜一起去七夕祭,还每次都会提前规划好久。
为什么那个我能如此坦率呢?即使根据这两天获知的信息,也完全无法明白。
就这样闲聊着,我和大家一起吃过午饭。直到傍晚,所有人才纷纷告辞。
虽然一下午的闲聊并没有能让我记起什么,但值得欣慰的是,乐队这边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让我又更加地在意起剩下未解决的事。
日菜,还有我和日菜的关系。
与学习或者音乐这种努力就有回报的事情不同,这不是自我开导又或者伙伴的信任就能解决的。可即使现在最不能承认这件事的人是我,却也只有我自己才能面对。
看着友人们从玄关换好鞋,对我挥手离开。走在最后的,是今井同学。
在我关上门前,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
“对了~纱夜,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我记得纱夜你经常在笔记本上记备忘录……我们说的没法让你想起来,你自己写下的或许有用?”
备忘录?
确实,以前我也会在本子上记录重要的事。如果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应该能看到不少重要的信息。
我向今井同学道过谢,她带着一如高中时期的亲切笑容挥挥手,然后像要追着前面出门的大家一样迅速离开了。
在所有人离开后,我收拾了一下屋子,回到了房间内。
今井同学最后提到的笔记本让我十分在意,根据她的说法,现在这个本子现在应该就在家里。
我趁着做扫除工作的间隙,顺手寻找着。
我本以为会需要翻箱倒柜找很久才能找到它,却没想到它就那么简单地放在我还没完全收拾起来的行李箱内。
封面就写着备忘录,字体也和过去的我一模一样。
那是一本硬皮的笔记本,厚厚的一本已经快要记到末页。我直接跳过前面翻到了最后。
最后一次记录的日期正是大前天,写着大大的七夕祭安排的标题下,逐条记录着相应的攻略和游玩计划顺序。
看来之前今井同学说的我每年都会详细规划和日菜的七夕祭这点,确实没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计划足足写了有4页,分别是精确到小时的游玩项目,和会有的小吃摊点。甚至还画了简易的现场地图。
前面都没有太多涂改,可最后一行那里却反复涂掉重写了好几次。
那是用较粗的马克笔写下的话,字体仍然是我的,却比起工整,更像是记笔记速写时的字。
“烟花放起时,就将戒指送给日菜吧。”
[newpage]
4
……戒指?
虽然我已经对失忆前的自己充满了再做过什么都不会更惊讶的前置警惕心,可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即使第一反应很希望不是那种意味,考虑到那个“我”和日菜的关系,答案怎么想都只有一种。
这……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
我和日菜都还是学生吧??即使大学生和高中生差别很大,也终归是学生吧?怎么就快进到这种程度了?
脑内乱成一团,我对这个新获知的情报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然而就在我更进一步考虑该怎么办前,房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和门被拧开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日菜的“我回来了~”,让我一下从沉思中惊醒。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将那个备忘录重新塞回了行李箱内。等到手忙脚乱地回过身,日菜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好奇地盯着我。
“姐姐?还在收拾屋子吗?”
“是、是的……说起来,你不是要十点后才回来吗?”
“嗯!本来是的,不过工作提早结束了。”
日菜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怀疑我回答时的迟疑。她很开心地追问起我晚餐想要吃些什么。这反应就和高中时代一模一样。
虽然我搞不明白为什么日菜总是如此雀跃,倒是从莫名的心虚中松了口气。
这天的晚餐也是两人一起做的。
吃饭时,日菜明明忙了一整天应该很累,却也没有安静下来。像是很在意我白天和Roselia的大家见面后的事,一直在问这问那。
我被她一堆奇奇怪怪的提问牵着话题走,一边回答,一边听着日菜说起她视角下的五年后的Roselia。虽然主要是在说乐队的事情,但她总是时不时带着明显的喜爱讲起那个“我”所弹奏的吉他。
……日菜很喜欢“我”的音色吗?
高中时代也说过相同的话,但总觉得这样以奇妙的第三方视角来看时,对此的实感比以往要深。
在五年后,作为吉他手的日菜也依然从舞台上注视着“我”。我不知道是该为此坦诚地感到开心,还是该因为注视的并不是现在的我而气馁。
总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就这样,吃完饭、各自忙碌、洗漱。
我在交谈外的时间,还是秉持着高中时代的和日菜互不干扰的原则。
所以……如果不是直到睡前依次去洗漱前,看到日菜解下放在外面的项链,我或许还沉浸在之前的对话中,意识不到那点违和。
然而在看到的瞬间,虽然慢了一拍,由此带来的疑惑和茫然还是不由得浮现在我脑内。
那是……好像这两天,我都从来没有在日菜手上看到过戒指。
为什么呢?
我记忆中的日菜,并不是会把我送她的东西藏起来不用的性格,更何况那个我和她的关系还是恋、恋人……
想不明白,但又完全无法问出口。
我在睡下前,都忍不住纠结着戒指、音色以及其他种种问题,倒是没有昨天那样强烈地在意和日菜同睡一个房间了。
这天后,或许是失忆的头两天堆积了太多令我惊讶的事,虽然各种各样不适应的事情仍然有许多,倒是没有再出现太多让我太过于目瞪口呆的新信息。
我因失忆而变得迷雾一般的生活,暂且确定了学业和乐队这两个重要事情上的方向性。而且在日菜之外也有了可以商讨事情的友人,勉强没有比之前更加慌乱。
理智上,我该继续专注于音乐和学习这些可解决的问题,将其他不可控的事情留待以后。但不得不承认,日常中与日菜相关的事情,却一天比一天更加让我在意。
特别是,那个戒指的事。
在那晚意识到,我从来没有在日菜的手上看到过戒指后,我就在意了起来。
虽然最初的几天我都在考虑日菜是不是仅仅忘记戴了。但在后面几天,我一个人在打扫屋子时,从堆放有我的物品的柜子内发现了放置着两枚戒指的首饰盒时,还是有些意外。
戒指还在我自己这边。那看起来,那一天的我并没有能把它成功送出去。
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是日菜没有同意收下?
从高中时代的相处来看,即使是从最差的角度思考,我也想象不到被日菜拒绝的情况。可是,高中时的我送出东西的立场都是作为“姐姐”。
……现在作为恋人的立场,结果会不同吗?
说起来,从失忆的状态醒来起,虽然我被告知了是在交往,但能感受到的现在的日菜平日对我的态度,与高中时也并无差别。
我和日菜真的是交往后的状态吗?那种毫无变化的相处模式让我有些奇怪。
即使我通过看自己记下的备忘录,能确定失忆前的自己对日菜的感情。但日菜对我呢?该不会日菜对于“交往”的定义和我有什么不同,仅仅是彼此变得比过去关系好了而已?
我思考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明明要是日菜对我不是恋人的感情,对现在的我来说反而更轻松。可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后,总觉得胸口有点堵住般的感觉。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半是逃避地想要强迫自己不去注意。
只是,现实恐怕不容我有那种轻松的选择。因为,比起无法向日菜求证答案的问题还要让我头痛的,是现在的我和她这样比高中时还要被迫接近的相处。
我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从同一个屋檐下,换作同一个房间内,彼此的距离感就会差别这么多。
除了我时常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日菜说话,她似乎也经常忘记该怎么和这样的我相处。
日常中,日菜常常有着下意识亲昵靠近我的举动。虽然只是些关系好的姐妹间也会有的亲近程度,可我总是立刻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而且……光是这个月,我就已经四次在房间内练习吉他时,撞见洗完澡全裸着走进来的日菜了。
抛开恋人这点,双胞胎姐妹之间看到对方裸体不算什么问题……可是我还是很难接受啊!
总觉得,这对心脏也太不好了。
就在半小时前,我才又一次闭着眼将手边的浴巾递给了日菜。在我闭上眼前所看到的,是她还滴着水的刘海下,一脸疑惑的表情。
哈……我知道这不是故意的,毕竟在和现在的Roselia的大家相处时,她们也经常做出些习以为常却让我分外不适应的事。可我对这些变化都还尚能接受,却没法用同等的好心态来对待日菜。
我就像被突然扔进了一个无解的难题中,既不知道怎么脱身,又在思考到彻底脱身的念头时,罪恶感满满。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呢?只要记忆恢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吧?不论是那些我不知道的相处模式,又或是此刻我都无法确定的,日菜对于我的想法。
虽然抱着这样有些逃避的念头。可接下来去医院复查的几次,我都仍然是被医生说了没有检查出新的问题,还是不要有压力,放松精神慢慢就有希望恢复。
可这也说的未免太过没有意义。我的压力本身就是失忆,要是说保持着压力就难以恢复记忆,难道不是死循环了吗?
我不知道医生的态度是不是本来就想要劝说我不要太执著于记忆的恢复。实际上,不论Roselia的大家,又或者是日菜,在后面几次检查的结果出来时,都没有表露出太大的惊讶。
可能大家都已经报有长久地和失去记忆的我相处的预想了。甚至偶尔我也会觉得,在技能的保有下,失忆并没有对我的工作或者与伙伴的相处构成太大的阻碍。
是啊,朋友或者伙伴,最多的只是性格磨合的问题。但对于日菜这边呢?
日菜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对我恢复不了记忆显示出太大的失落。可即使仅仅是作为仅有五年前记忆的我,从姐姐的角度,也能意识到她并不好受。
不论现在的日菜对我究竟是哪种念头,但从她的角度,失忆的我的出现,可能就相当于一个性格恶劣的人,偷走了那个更加对她温柔的姐姐。
即使仍然不想要和日菜以什么恋人的关系相处,但我还是……有点羡慕那个能让日菜在最初说起失忆前的我时,亲昵依赖的表情。
失忆前的我,原来能为日菜做到那么多事情……
纠结着中,学业和乐队持续着。从七月来到了炎热的八月后,我还是一点要恢复记忆的迹象都没有。
与日菜一起的生活被我未适应的琐碎冲突填充了每一天,我基本是在一次次磨合中,越发地为自己做不到失忆前的自己能做的事而挫折。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失忆前的我给自己挖下的坑会在一个月后仍然出现新的。
那是在我例行地用邮件与学校的导师沟通时。点开邮箱,里面未读的信息,除了以学校名为后缀的几个外,还有一封标题为旅馆预定确认的邮件。
旅馆?
我本就因此想起了备忘录上写过的和日菜说好的夏季旅行,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但在点开邮件,看到是两人份的海岛度假地套票的预订函,并发现下方的预约人姓名是自己时,还是不由得大大叹了口气。
又来了……那个“我”对于我自身来说,真是很麻烦。
确认的文件内,日期就在近日,确实是我和日菜都有空的时间。如果不是时间已定,没法留待以后,我恐怕会将这次的东西如同那个戒指那样藏起来,留给恢复记忆后的我去处理。
但到了现在这样,即使出于刚扫了眼那个预定价格中的0的位数,不想浪费掉这样昂贵的物品的思考,我也不得不板着脸将邮件的这页拿给日菜看。
“那个……总之……“
“诶?和姐姐一起去吗?好啊!”
一如既往像收到惊喜的礼物一样的笑容,日菜并没有询问更多,让我刻意板着的脸也不由得放松。
或许是那个笑容太过夺目,不然我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出发的前一天,我会下意识在随身的行李箱内,塞入了那个被我藏起来多天的戒指盒。
[newpage]
5
夏季正是适合看海的季节。
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和日菜关系变疏远时,父母每年都会带着我们一起去海滨度假。
对于日菜,或许和好后的我已经和她出行过无数次了,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却是尴尬无比的首次。
我们的目的地并不是太过有名的岛屿,可出发前看攻略时,我才发现预订入住的地方是让我想感叹对于学生来说太过于奢侈的地方。
预定在那里会待上三天两夜,去程的列车和渡轮,就要花掉半天的时间。我本以为会一路无话可说,不过或许是出于度假的心态,在日菜叽叽喳喳地指着窗外的风景和我分享时,倒是难得放松。
路上游客并不多,我的放松状态维持着。
想必如果不是在到达了目的地的酒店,办理完入住,放下行李时才意识到这个房间内只有一张床的话,我的放松心情还能维持得更久。
……失策了。
看到那张足以供两个人滚来滚去都不会掉下去的大床时,我的脑袋嗡了一下。
我是不是早就该想到,既然进行预订的是那个在和日菜交往中的“我”,多半房型会是这样的。……到现在还能换吗?
迟疑了一下,我看到日菜像是完全没有注意这些琐事,从放下行李起,就开心地跑到外面的阳台那,像小时候一样将身体探出去,对着大海欢呼。
到了此时,要是我再说出什么换间双床的房间,总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毕竟日菜看起来还挺喜欢这个位置的,而且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对我有什么……
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心情复杂,我将换房间的考虑在内心驳斥掉,然后拿起了摆在床头的入住指南,简略看了一遍。
预定的套餐内本来就包含了三餐及许多游玩项目,从指南上的景点简介来看,附近可供游览的东西倒是比预想的多,晚上固定时间还会放烟火。
或许受了那个备忘录上的自己的影响,我在看的时候,下意识思考起日菜会对哪个更感兴趣。只是在准备列下来时,我才想起我原定的计划是到了这边后各玩各的。
“日菜,等一下我们就……”
“姐姐,感觉好饿啊。我们先去吃饭吗?”
我本来正准备说出接下来就各自行动。但日菜似乎对窗外看够了,走回了房间,贴近了向我询问着是否去吃饭。
她的目光好奇地投到了我手中的指南上。这样近的距离,不论多少次还是难以习惯。
我努力没有做出太大的躲闪动作。不过日菜说的也是,我们从出发前吃过早餐后,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什么,被这么一提醒,我就感觉有些饿了。
指南上标注的餐厅的午餐时间尚未结束,我点点头,就被日菜欢快地拉着走向了那边。
大概是正午已过的缘故,餐厅的人并不多。
日菜选了靠近沙滩那侧的餐桌坐下,隔着巨大的落地窗,像绿宝石一样清澈的海浪缓缓起伏的景色在眼前一览无遗。
我在餐桌的另一侧坐下,正准备询问旁边的服务生该如何点单,就看到日菜已经在兴致盎然地翻着菜单。
“我要这个和这个!……对了姐姐,我先去拿饮料,你要喝什么?”
“嗯……那帮我拿杯冰咖啡吧,谢谢。”
可自取饮料的吧台就在右侧的不远处,日菜点完她的部分就起身过去。
当我埋头在出乎意料丰富的菜单中选好了自己的那份时,她已经端着两杯饮料走了回来。
“谢谢。……日菜你那杯是……?”
我接过日菜递过来的冰咖啡,却因为她手上端着的另一杯鸡尾酒外观的气泡饮料而有点在意。
总觉得有点像酒。
“嗯?是低度数的起泡酒。姐姐要尝一下吗?”
“有酒精?等一下,你还……”
眉头不由得皱起,我下意识就想要训斥日菜还未成年不能乱喝。但在后半句说出来前,我看着日菜疑惑的表情,才想起现在的我们早已成年许久。
是的,不论日菜还是我,都是可以喝含酒精饮料的年龄了。
哈……总觉得,虽然失去记忆已经有一个月了,在这些细节的事情方面,我仍然有着反应不过来现在所处时间的状态。
明明这趟旅程也有着想要遵循医嘱放松不去思考那些的打算,没想到还是会一来就遇到相关的问题。
“对了姐姐!吃完饭我们就去那边的沙滩玩吧!”
不知道日菜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思考,她立刻又把话题带到了一些欢快的事情上。
这一个月来,日菜总是能很快注意到我情绪波动,然后做出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的应对……不,仔细回想的话,其实从我记忆中的过去起,日菜在这种奇怪的细节上就总能注意到我的心情。
为什么呢?明明是对他人那样顿感的孩子。
餐点被陆续送上了餐桌。吃着东西,听着日菜欢快的声音,些许怅然的情绪也很容易就被抵消。
我听着日菜讲起最近发生的趣事,中间还一度拗不过她,在她把杯子递过来时尝了一点酒。
意外的并不苦涩。冒着气泡的清爽甜味,带着一点柔和的酒味,总觉得和隔着餐桌看到的那个笑容一样。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低度数的酒精也能对我起到作用。
饭后,我本想按照预定的各自行动,回到房间一个人发呆。但在日菜一脸期待地看着我,说着外面的海面真漂亮时,不由得和换了泳衣的她一起来到了酒店自带的沙滩上。
下午的阳光很大,脚下的沙子十分细腻,踩起来软绵绵的。
侧目看向日菜,穿着泳衣的姿态是自初中就没有再见过的,让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样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总觉得,有点后悔一冲动就跟出来了。
“日菜,你不去游泳吗?”
我没看向日菜地问着。
毕竟我本以为她换了泳衣,一定会像小时候一样立刻地跳进海里游泳,但刚刚起,她就只是跟着我慢慢走着。
仔细看过去,她的后颈有点粉红,笑容也有种晕乎乎的感觉。诶?难道是有点醉了吗?
这么说来,从吃完饭后日菜好像就意外地安静。刚刚对我说着想要来沙滩时,神情也不像平日那样自然。
……难道她的酒量并不太好?
在我残余的记忆里,完全没有我和日菜达到能够合法喝酒年龄后的画面,这对于我来说,是第一次看到喝了酒之后的日菜。
如果早知道她是不太擅长的类型,刚刚即使强硬一点,我也该让她不要喝那么多的。
不过到了现在,我也只能引着日菜到了沙滩边的躺椅那坐下。
日菜在被我要求躺下休息时,目光仍有点弥蒙的茫然。看来是真的喝的有点多了。
但托这种状态下的她也仍然很听我的话的福,在我重复了一遍后,她就乖乖坐下了,只是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我。让我不得不把旁边的躺椅也搬近了坐下,她才安心似的没有继续视线紧追。
要是没有同意她一起过来,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
有点头痛。
不过喝醉后的日菜没有太闹腾,这样躺在躺椅上看着平静的海面,我倒是达成了原本想要的放松的空暇。
在这样的时间里,不用思考学业,不用思考音乐……也不用顾虑和日菜的关系。
我盯着海面发起了呆,重复的海潮声让我在刚吃完饭的饱腹感下有点犯困。
日菜只在刚开始躺下时嘟囔了一阵,但是不多时就闭着眼睛,大概也在酒意和这下午的阳光下涌起了睡意。
她睡下时放松的侧脸有些孩子气,与平日看到的比记忆中更成熟的模样不同,更加接近高中时我回到家看到在沙发上小憩的她。
只是这样穿着泳衣睡下会不会感冒呢?
我将出来时带着的浴巾给日菜披上,她左右晃了晃脑袋,没有被惊醒。
有点怀念。过去也是,只有在这种日菜睡下的时候,我才能毫不紧张地盯着她的脸看。
即使这一个月来,我仍然没有完全抛弃高中时代的心结。这份“相同”的部分,却能让我因为确认到“日菜仍然是我的妹妹”而安心。
所以姐妹的身份之上,恋人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呢?
即使这趟旅途确实让我能够更加正视现在的日菜,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点。
明明对于我来说,一个月前,日菜对于我还是心结所向、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妹妹。现在也仍然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那个心结却因为现实的变化,而改变了形态。
只是,我仍然不能明白,为什么我会失去这几年之间的记忆呢?
那个失去记忆前的我仍然有着什么在意的事情吗?才会丢失那些理论上无比重要的记忆。
盯着日菜的侧脸,脑内的想法不断,每一个猜测却都无法向她求证。
我不知不觉,也在她那不知道梦见什么而呢喃着“姐姐”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是因为我之前的一个月都太过于绷紧精神吗,在这样的躺椅上,我明明是在考虑着事情,却从阳光倾泻的午后一直睡到了现在,甚至比喝到有点晕的日菜还要晚清醒。
睁开眼,与日菜极近的双眼对上,我感到自己的心脏都慢了一拍。
“姐姐,醒来了吗?”
“嗯……你睡醒很久了吗?”
“没有的,也是刚刚醒来~对了,谢谢姐姐的浴巾!”
日菜将拿在手上的浴巾还给了我。
阳光已经倾斜到天边染上了绯色,海水比起下午要更加沉静,倒影着天空残余的云朵,映衬着她的表情无比柔和。
我晃了晃脑袋,才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
日菜是在我醒来前一直盯着我吗?如果是高中时的她,大概会先趁着天没黑再玩一阵吧。
……不,即使那时的她,选择待在我身边的可能性也更高。
从最近的一系列事情我早就该明白这点。之前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的,仅仅是我自己的想法差异而已。
或许是因为终于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同的原因,我内心之前就隐隐约约出现的轮廓更加清晰。
只是天色已晚,再在沙滩上待着也不好。我在被日菜担心地询问怎么了时,还是摇摇头,从躺椅上撑起了身。
我们一起回到室内,餐厅晚餐的时间已将至,下午一直待在外面,身上出了不少汗。我催着日菜先去冲个澡,再去吃晚餐。
因为日菜在室内穿着泳衣走来走去也太过奇怪的缘故,我让她在房间内先洗,叮嘱了她换洗的衣服在行李中的位置,就自己去到了酒店的公共浴场。
这个时间人并不多,我也不想泡澡,只是简单冲了一下,就换好了酒店的室内服,用毛巾包起头发走回房间。
一进门,就与刚刚洗完出来的日菜打了照面。
“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毕竟快到晚饭的时间了,还不想泡澡…………你也别站着了,快点把头发吹干。”
我一面敦促着日菜快点去拿吹风,一面先将头上的毛巾解下。
她笑着应了一声,就转身去到行李箱那边翻找起来。只是就在我准备说明摆放的位置前,她突然“咦”了一声。
日菜的奇怪反应只有不到一秒,下一刻,她就若无其事地拿着吹风递给了我。
我却难以忽视这点变化。
是怎么了?她在翻行李时……啊!
出发前,我确实把放有戒指的首饰盒放在了自己的行李箱内。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心绪有太多变化,自己都差点要忘记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了。
日菜刚刚是看到了那个戒指盒吗?
虽然那一瞬的异常外,日菜并没有其他反应。可能是隐约猜到了那盒子内是什么,却不敢相信现在的我会带在身上,只好假装没有注意。
如果是在之前的几天,我或许会顺着日菜给的台阶,假装并无此事。但看到她这样体贴地替我掩饰的样子,我反而胸口有种按捺不住的对自身的火气。
我没有接过日菜递过来的吹风。而是越过她走过去,将行李箱中的那个首饰盒拿了出来。在日菜惊讶的目光中,我将它递了过去。
“……姐姐?”
“这是失去记忆前的我买的,本来是要七夕那天送给你。”
“……”
日菜呆呆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并不是以为我的记忆又回来了之类的。
她的目光,汇聚在那个戒指盒上,或许是在透过它看那个失去记忆前的我。
如果是之前,我会忍不住气恼她注视的并不是现在的我。但现在看着日菜那仿佛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仅仅是,为那天的那个“我”为什么没有送成功而有些自责。
之前所思考过的,是不是日菜没有收下之类的紧张念头,在这一幕下也终于消散。
“好开心……啊,要是姐姐现在帮我戴上就更开心了~”
日菜可能是想要通过半开玩笑的话来掩盖她的低落,但我确实想也没想地,顺着她的话语,那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啊……”
比刚刚还要惊讶的样子,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我。
我看着日菜愣住,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的目光有些不敢与之直视,但更多的,是内心总有种这段时间来最大的问题被解决了的感觉。
为什么呢,明明不是我要送出的,我却在给日菜戴上戒指时,有着相同的紧张。
“我……”
嘭!
已经漆黑的窗外突然打出的烟花,将我后半段自己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的话语淹没。
……是这个时间了。
日菜的目光一瞬被吸引到了窗外。在那些绚丽的色彩下,我将有些酸涩的话语咽下,也看向相同的位置。
在漆黑的夜空中,烟花倒映在海水里,水面和天空,都是一片璀璨。
我和日菜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放了多久,烟花的间隙中,日菜小声的低语才传了过来。
“谢谢姐姐~还有下午的事情也是……”
她浅浅地笑着,仍然望着窗外,却无比炫目。眼中的烟火也比窗外更加美丽。
总让我有种过去也曾在哪里看过这样的景象的既视感。
我失去的记忆里,和日菜并肩看过多少次这样的烟花呢?
我不敢再看向那美丽的眼瞳。而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接下来的晚餐,还有更晚的浴场,我都没有敢再看向日菜。
这一天,在同一张床上睡下时,我依然心情久久无法平静。白天一系列的波折明明让我十分疲惫,却一直没有睡意。
我为了不让日菜被吵醒,只好躺平了闭紧了眼睛,就这样数着数字发呆着。
只是,我没想到,半夜时却会听到日菜那侧,像抽泣一样的声音。
[newpage]
6
……日菜?
听见身侧响动的那瞬,我本还在努力入睡,却不由得睁开了眼。
刚刚我似乎是听到了日菜的哭声?……没有错吧?
侧目看过去。果然,那背向我侧躺的身躯正微微颤抖着,小声的抽泣声在黑暗中被压抑到几不可闻。如果不是我并没有真的睡着,一定会对此毫无察觉。
我本就不深的睡意在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褪去,等到看清眼前,思考更是一瞬滞涩。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十分多。我之前就想过,将戒指给到日菜的话,她或许会因为想念那个失忆前的我,而变得有些不安。
但日菜居然会在我睡下后,一个人这样悄悄哭泣……这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明明过去的一个月,她看起来都并没有很受影响。果然那只是在逞强吗?
“……日菜…………”
犹豫了片刻,虽然日菜似乎没有注意到我醒了,我还是小声地喊了她。
直接开口戳破现状会很尴尬,可要我在日菜压抑的哭泣中继续装作不知地躺回去,即使心中两人的关系再怎么微妙,在这种时候也实在无法做到。
可与我预想的日菜会转身过来不同,她在我开口的瞬间,身体猛然紧绷,动作就像是被按下静止键一样。
房间内顿时一片寂静。
是不想在这种时候面对我吗?
借着窗外透进的光,我看着日菜维持着握住左手的姿势安静地躺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
上一次看到这样哭泣的日菜,对于我来说,还是在小学时。可过去的一个月中,她是否也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哭泣过呢?
不管那仍然丝毫回应没有的背影,我更靠近了一点。自责驱使着我以手掌覆盖到日菜的额头上,然后向后捋了捋她蓬松的短发。
日菜额头的肌肤有些烫,沁着一层薄汗,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哭泣太过于耗神。
对于我的触碰,日菜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闪。
虽然从丢失记忆以来,我都没有再主动碰过日菜。但对于她来说,会这样安抚她的我,其实并没有离开太久?
“好了……没事的……”
我尽量放轻语气,说着安抚的话。我不知道,对于日菜自身来说,“我”上一次这样做是在何时。
记忆与情感的错位,让我只能以这样笨拙的话语安慰。虽然我知道日菜此刻哭泣的缘由一定是我,但不论是道歉或者其他说辞,都太过于苍白。
在我的动作下,日菜今晚头一次朝我转过头。
“姐姐,抱歉哦………”
她盯着我的眼睛,却先一步说出了道歉的话。她的右手仍然维持着握住左手无名指的姿势,表情也像是有些寂寞。
寂寞。高中时的日菜绝对不会表现出的情绪。以至于我一直以为,日菜并不明白寂寞是什么。她最多会说无聊、不噜、不好玩……最过于负面的情绪表达,也不过是失去兴趣的样子。
所以我以为她一个人也能很好的,不但高中时如此认为,过去的一个月也是……
这是因为和那个“我”在一起而产生的变化,还是过去我未曾直视过会感到寂寞的日菜呢?
再次揉了揉日菜的头发,看着她的身体慢慢放松,我再次说明了我并没有睡着,不需要道歉这件事。
日菜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光是为了这个……我只是突然想到,姐姐一直没有恢复记忆的原因,大概是我……”
“……什么?”
出乎我意料的话,一下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日菜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提到我失忆的事,但却不由得安静下来,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姐姐的失忆……之前我就想过了,今天看到戒指时更加觉得是这样……因为,之前我们有讨论过相似的事……”
日菜迟疑着说的,是失忆前发生的事。正好是在七夕之前,Roselia的巡回演出出发前。
那是在出发的前一天,惯例的饭后闲聊中。日菜突发奇想对我说起了,我们两人能在一起,应该是无数小概率的事件堆积的结果,所以如果清空所有记忆再重来一遍,很可能结果会不一样。
日菜说,当时的我呆了好久没有回复她,她只觉得或许是我不喜欢这个话题,就没有再聊了。
可到了几天后我真的失忆,还久久都没有恢复的现在,她再看到那个说是本来预定要送却没有送的戒指,就觉得……
“才不是呢!”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打断。话出口后,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有着之前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日菜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但我猜也能猜测到,日菜是觉得,那时的我后悔了,所以没有送出戒指。也因为后悔的潜意识,才一直选择不恢复记忆。
虽然她的猜测在逻辑上或许合理,却让我本能地生气异常。
恼火、愤怒、不安。即使我之前一直都觉得那个“我”和现在的我在感情上完全是两个人,但就算被质疑感情是那个“我”,就算现在我也仍然不觉得对日菜是爱上了之类的,可胸腔这份光是听到日菜话语的瞬间就想要爆炸的情绪,令我毫不停顿地说出了最近一直想说的话。
“我才不觉得是因为后悔的潜意识选择回忆不起这一切的……就算是现在的我不记得这些年的经历,我也不想否定过去……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和日菜的恋人关系吧!”
要说出承认恋人关系什么的,完全是不给现在的自己后路,可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顾及这些的余暇了。
可日菜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姐姐骗人…………就算没否认,最近姐姐也很讨厌碰我啊……”
小声的反驳,对我想要证明的事情,简直是一个暴击。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哑口无言。
毕竟我总是逃避着和日菜的接触,甚至因为那个“恋人”的事实,隐隐比高中时还要躲避和日菜的肢体接触。
但是日菜以为的讨厌……
比起讨厌,我仅仅是不知道该拿内心那种焦躁的情绪如何是好。
不止是今天,从之前直面了自己的记忆暂时回不来时,我就隐约感到,我过去一直的复杂心结,也很难说是讨厌日菜。
想要能为日菜做些什么,想要她的目光一直看向我。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在此刻这种需要安抚日菜的情况下,我大概仍会维持着那个逃避的态度,更不用说以自身的意愿去触碰她。
无法做到坦率,无法做到温柔。因为我和失去记忆前的“我”不同,所以即使到了此刻,我也完全无法将堵塞在心中的那些想法一一说出。
只是,即使不同,我也……
“所以,只要我主动的话……日菜就不会认为我在说谎了吧。”
简直是,半是气恼和不服气下做出的冲动答复。可在看到日菜惊讶地半张着嘴盯着我时,我又完全无法收回已经说出的话。
不,我也没有真的想要收回。
今天头一次看到日菜因为我的举动而惊讶,眼中的忧郁甚至都因为讶异而变淡。我实际……有那么一点点仿佛赢回了一局的奇妙正面情绪。
“咳……总、总之……反正你也说过,我们已经是恋人……”
既然已经是恋人,我就不会否定这点,刚刚那句确实是我的真心。
而在这之上,没有能说出的,是我在认真思考日菜说的,即使过去真的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的话,并不只是为了安慰她。
那个“我”并不是后悔了,从此刻我内心所隐隐浮现的那份感情,我就可以断定……只是后面的话太过于令人害羞,现在的我并没有更多的勇气说出来了。
收紧了手臂,我直视着日菜的眼瞳。她眼中涌起了一丝紧张和茫然。
如果这种时候,我能气势更足一点,大概会更加有说服力,但……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做这种事情的我,也并没有多么淡定。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在日菜的注视中烫了起来。
日菜睁大眼睛看着我,想必到了现在,她仍是完全不能明白我是要做什么。
可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一直呆呆地盯着我看。明明哪怕这种时候询问我是不是记忆回来了,我都没有被她注视着这样感到尴尬。
如此近地相拥着,即使我仍然丝毫这五年的记忆都没有回来,也知道身为恋人的话,下一步该做的究竟是什么。
喉头不由得因为脑内一瞬涌起的画面而变得干哑。
是该……继续下去来证明吗?
虽然说了恋人的责任感,内心也有着继续下去的义务。可光是这样看着日菜不安的眼瞳,我的内心就有些摇曳不定。
在我记忆中的一个月前,我不但不可能这样抱着日菜,甚至连直视她都不会做到。
可是……为什么现在内心的感情,比起以为会有的不适应,更多的是紧张呢?
不敢在这个念头上细想,但我紧张于该从何做起的思考,却在日菜忐忑而期待的目光中,不得不生硬地先一步行动。
成年人之间的亲密举动有哪些?
虽然我的思维还维持在高中时期的风纪委员的模式,但即使高中生的年龄时,要说真的全然不知,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我在僵硬地低头将嘴唇贴上日菜的唇角时,脑内仍然是茫然一片。
软软的,和我的体温相同的唇瓣。总之……这样,是亲吻?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是我的初吻。唔……不过就算抛去失忆前肯定和日菜做过这样的事,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彼此亲吻过,难以定义到底算不算初吻。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这些事情并没有作为“知识”被储存在我的脑内,即使冲动地开启了前奏,我却没有接下来该如何的思路。
日菜的呼吸扑在我的鼻翼,柔软湿润的唇与我轻轻贴着。我维持着这个姿势,脑内还在思考着究竟保持多久才是正确的,就突然感到唇缝之间被日菜舔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触碰,温软湿滑的触感,令我后背宛如被细密却不伤人的针刺了一下,大脑也瞬间空白。
吓了一跳,我因为讶异而稍稍后仰,然后,就对上了日菜无辜看着我的目光。
“……对不起,下意识就……”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吓一跳……”
亲吻除了嘴唇,也会用到舌头,以前在学校也旁听到其他同学提及过。只是实际体验时,没想到是这样超乎预想的感觉。
我深呼吸冷静了一下,回到了刚刚的距离。
再一次亲吻时,在日菜的舌尖滑进来时,我忍耐住那奇异的肌肤战栗的感觉,也试着以相同的动作回应。
舌尖舔过日菜的下唇,又与她的舌面相触。在日菜放松了的迎合下,我来不及感到害羞,几乎是头脑空白地慢慢变成了与她唇齿纠缠的状态。
口腔因为这样的相贴而不断分泌着津液,嘴唇之间湿漉漉的。舌尖与舌尖追逐触碰时,炙热的触感,有种快要融化般的甘甜。
直到听着日菜喉间因此溢出的细碎声音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沉浸在这个亲吻中,我完全没来得及思考其他。如果不是日菜在亲吻的间隙,将我的手引到了她的胸前时,我或许光是这最初的亲密接触,都会耗掉这整夜的时间。
日菜的胸部很柔软。手掌被引着到那里直接按下时,我才不由得呼吸停顿,与喘息着的日菜稍稍分开片刻。
听着她整理好呼吸,小声地嘟囔着“姐姐总是这样,一直亲个没完”,我沸腾的大脑猛然拾起了之前丢掉的羞耻心。
刚刚过了多久?
总觉得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十分漫长。明明在亲下去时,我还想着责任和证明之类的,后半却完全放任了……
眼前,日菜正喘息着。我的目光不敢停留在她微微抬起的脸上,可往下看去,那白皙的脖颈已经染上了一层粉红,让我更加有种做得太过的感觉。
而且明明都这样了,日菜还直直地看着我,似乎想要好好看着我下一步要如何做一样。
……真是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吗?
失忆前的我,难道经常和日菜一起做这种羞耻至极的事……不对,现在好像也在做。
意识到心中抱怨的对象也包含了现在的自己,我轻咳一声,重新将注意力摆回了眼前。
“那个……日菜,可以先闭上眼睛吗?”
“……诶?”
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日菜鼓着脸颊盯了我一阵后,像是看出了我的纠结,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再被那专注的眼眸盯着,我的羞耻感少了一些,却总觉得……在这种单方面看着日菜的情况下触碰她,更有一种奇怪的负罪感。
特别是,接下来慢慢除下日菜的睡衣的过程。
本来我只是以防日菜还在偷偷看我,解开扣子时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
但我清晰地看到,日菜因为闭上眼看不见我在做的事,不时忐忑地皱起眉头。而即使我放轻了动作,每一次布料摩擦着日菜的躯体时,她也睫毛颤动着。
整个过程,她都像有些不习惯,表情十分难耐,可一次也不曾睁开眼睛。让我总觉得自己在做什么欺负人的事。
我几乎是维持着屏住呼吸的状态脱掉日菜上身的睡衣的。可到了此时,不得不说,我倒宁愿闭着眼睛的人是我自己。
昏暗的房间内,从窗外透入的稀薄星光洒在日菜已经几近赤裸的躯体上,那像易碎陶瓷一样白皙的肌肤,让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敢触碰她。
但不论是为了证明我说出的话,也为了不让日菜再露出那样不安的表情,我必须继续下去。
再一次在脑内这样自我说服着。潜意识里我却又清晰地知道,如果我真的是不愿意的话,即使为了责任也不会做到如此。
……我到底是在逃避面对什么?
“……姐姐?”
日菜等待许久而呼唤的声音让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
我几乎是半闭着眼睛,将手第一次毫无阻隔地摸上了日菜的胸部。然后,清晰地感到了,日菜的身体因此瑟缩了一下。
是因为看不到我的动作,所以反应才这么大吗?
日菜的紧张感,或许不比现在的我少。虽然我们在紧张的东西大概是不同的。
我缓缓吐气,以手掌包裹着日菜的胸部下缘,沿着边缘轻抚。
说起来,以前听说过胸部的神经分布并不密集,不小心在网络上看到过的小说中的快感描述多半是夸大。可日菜现在的表情和动作,都像是我所有的触碰都强烈地刺激到她。
光是听着她小声的抽气声,我的耳根就不由得发烫。
太羞耻了,明明被触碰的是日菜,可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带着欢愉的表情时,即使知道日菜闭着眼睛看不到我,我也忍不住将发烫的脸颊偏开。
以前的我,难道看到这样的日菜也能泰然处之吗?……成年人真可怕。
感受着手掌下那饱满柔软的触感,我总觉得继续下去的话,自己简直就要变得不像自己。我只能拼命咬住下唇,提醒着这只是在执行那个恋人的义务而已。
可整个过程,不论是对胸部的抚摸,还是在乳首的揉捏。日菜的腰部总是因为我的触碰而绷紧,唇边溢出的甜腻叹息也让我的注意力总是不由得被重新放到了她身上。
“姐姐……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日菜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点催促感。
从刚刚起,她的大腿就在不安地磨蹭着。似乎是因为我这一系列的动作,而有些难耐。
我残余的意志力还谨记着此刻的行动是为了义务。但到了这一刻,在手指轻颤地顺着日菜光洁的小腹一路向下,停留在那片湿润时,我还是有些迟疑。
现在的我,对于日菜仍然是处于五年前的心态,却要以恋人的身份,继续这样恋人才能做的事。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早在开口的那刻,我就已经决定了要好好地完成。但实际到达这一步时,听着日菜煽情的呼声,我急剧跳动的心脏还是很难让我继续将这一切当做只是义务。
“日菜……”
“…………嗯?”
“……”
我该说些什么呢?我实际想说的又是什么?
“……姐姐?”
日菜仍然没有睁开眼,却本能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想要开口询问。
我不想在这种时刻再次让她分心,不得不以吻堵住了她尚未说出的疑问。
“唔………………”
手指在同一时刻,终于触碰到了日菜下身仅剩最后一层布料。
那里已经被完全浸湿,我目光几乎不敢看过去。光是这样触碰着,我就感到自己的羞耻心比日菜要更盛。
“日菜,绝对不要睁开眼……”
再次向日菜确定着,虽然这样或许有点恶劣。
我仍然未能明白我刚刚是想要说出什么,可内心涌起的感情却越来越熟悉。
对于此刻的我来说,这明明是第一次这样触碰日菜。身体涌上的熟悉感,却让小腹深处因为这份的触碰,而变得胀痛起来。
日菜的眼睛还紧紧闭着。虽然仍然是摆出放松的姿势,可看得出,时隔许久的触碰,让她也没有那么有余裕。
看着她仰着脸小口喘息的样子,我感到,身体深处不由得再次抽了一下。
小心地伸手褪下了日菜下身最后一层布料。
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忍耐的缘故吗?光是脱掉她内裤的过程,日菜的身体都微微颤抖着,不时发出小声的吸气声。
我不敢立刻直接触碰到她最为脆弱的部分,可光是自日菜的大腿内侧抚摸的过程,她就几次下意识地主动地蹭上来。让我不得不以腿卡住她的膝盖,以防她继续乱动。
要……继续呢。
明明是黑暗中无法看清,但在手指终于直接触碰到日菜的腿心时,那里湿漉漉的触感,还是让我心脏有些发紧。
光是在入口处,就感到那里在轻轻颤抖着。好烫……
我吞咽了一下喉头,以手指先在日菜秘部的外侧打着转抚摸,另一只手则仍然覆盖在她的胸口,不由得又揉捏了几下。
“唔……姐、姐姐……到这种时候还总是喜欢摸胸…………”
并不轻松的声音,日菜却突然开口调笑着我。简直让我羞耻到想要转身就走开。
这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一派坦然的样子……不过说起来,日菜的胸部确实手感很好,不是被她提醒,我都忘记我还一直在摸了。
虽然被日菜调笑着,可在这种时候,要回击说什么都感到自己处于下风。
今天的全部过程,我似乎总在被日菜不经意地提醒着和过去的那个我有着相同的癖好。可明明我对过去的一切,都全然不记得了。
再次以亲吻堵住了日菜的声音。
光是前后动作了几下,她秘部沁出的液体,就完全打湿了我的手。
到了此刻,更多的前戏反而像是在折磨日菜了。我在她的催促的呜咽声中,试着慢慢进入她的身体。指尖探入时,那包裹着我的炙热,让我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比起一直胡乱地迎合着我的动作的日菜还要紧张一万倍。
“我……我记不得该怎么做了……所以痛的话要说……”
真不想到了此时才说出这种示弱的话,可我又一点也不希望日菜觉得难受。
虽然最初开启这一切,我只是因为愧疚感、负罪心,想要补偿日菜,想要让她露出笑容,那一点身为姐姐的祈愿。但到了现在,即使在这诸多感情的掩盖下,我也难以再继续无视那压在最底层的,越发上浮的高昂情绪。
责任、义务……我想要用来说服日菜的冠冕堂皇的话语。此刻,恐怕也难以欺骗自己。
我甚至忍不住放任自己去思考,过去的我和日菜这样无数次这样重叠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个我……是否会忍不住做出更多欺负日菜的事情呢?
冲动的思考,让我在日菜对我点头微笑后,难以再缓慢地行动。
一点点深入,追寻着日菜所有有反应的地方,在内里按压磨蹭。
日菜最初还尚能放松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越往后,却像十分难以忍耐般,紧紧从我背后抓住了我的睡衣。
果然……这里很喜欢吗?
再次从内里触碰了让她腰部大大地跳动的位置,这样做的同时,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从记忆中慢慢破土而出。
“呜…………”
日菜受到刺激的呜咽声被我堵在喉间,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溢出,顺着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乖乖地遵循着和我“不可以睁开眼”的约定,让我的胸腔内涌起了既怜惜又满足的感觉。
反复进出,手指被日菜的内壁紧紧纠缠住。
明明是在单方面地给予日菜,但那黏腻的水声和持续的刺激,让我自身也仿佛感受到了同样的欢愉。
仿佛……过去也曾无数次这样做过。
喘息越来越急促,唇齿的纠缠也越发热情。日菜的内壁不时紧紧地收缩,其中的炙热,让我感到彼此的相接处仿佛都要融化开来。
“姐、姐…………这……不…………‘
被说着不可以的位置,却是伴随着记忆涌起,越发确定的位置。
因而,我没有停下动作,仅仅是安抚地亲吻掉了日菜眼角溢出的泪水。
总感觉,今夜,要持续很久了呢。
[newpage]
第二天
我是在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中醒来的。
从柔软的床铺上睁开眼。喉咙很干,头部有些异样的疼痛。
前一天是七夕祭。因为日菜之前说出的那些话,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将买好的戒指在烟花放起的那刻交给日菜,再向她许下新的约定。
因为……先察觉恋心的是日菜,先告白的也是日菜,所以至少这次,我想要先于日菜一次。
所以昨天……唔,总觉得脑袋好痛,好像是下雨没能放成烟花,打断了计划。
等等,那现在是在?
我努力睁开眼转向身体的右侧,如同所有日常那样,我的手臂被日菜抱住了,她带着恬静的睡颜,依靠在我的身上。
只是,房间并不是眼熟的摆设,耳边也隐隐能传来窗外的海浪声。
这里好像不是家里,而是旅馆。时间是……
在思考时间的这一瞬,我的脑内瞬间涌入了过去一个月间的记忆片段。
等到那剧烈的头疼过去时,我看着熟睡在一旁的日菜无名指上那枚我本没有能成功送出去的戒指,对脑内这一个月的记忆实在不知道是该头疼还是哑然失笑。
唔……莫名其妙的失忆后,求婚成功了,也没完全成功……戒指在那种状态交出去,真的不知道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是不是应该再补上一个更加正式一点的呢?
有点头疼地思考着这些,我的目光却不由得停留在日菜露出的肩膀上残留的几点痕迹。
失忆时的我,丝毫没有考虑到日菜工作状态的余暇,结果在恢复记忆前留了这么大的麻烦。
回去后,肯定要被白鹭同学她们狠狠念叨了……
该以怎么样的借口给日菜的事务所打电话增加请假的时间?又该怎么好好道歉呢?
皱着眉头考虑着这些,我在被日菜半梦半醒地蹭着手臂时,注意力还是不由得回到了她的身上。
是因为记忆才刚刚恢复的缘故吗?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和日菜有许久未见那样想念。
清晨的阳光里,日菜从被子里露出的肌肤让我的心跳也渐渐加速。
说起来,既然都这样了,现在的我是不是该久违地以恢复记忆后的身份再来一遍呢?
打定主意,我抱住日菜,趁着她迷迷糊糊地说着再睡一会的时候,再次翻身而上。
虽然多半日菜醒来后会抱怨又做得太过了,但到了那时,就先把罪名归给那个失忆期间的自己吧。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