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且先食些蜜瓜再看吧,简牍如此之多,并不是一时半刻能看完的。”
盛夏时节,蝉鸣不绝,将人原本便烦闷的心绪搅得越发不得安宁。素衣女史将一碟切开的蜜瓜奉与案上,轻轻吹熄灯烛,又换上一盏刚刚点燃的烛火,柔声道,“奴婢为公子换一盏新的灯烛吧,您这一盏都暗了,仔细看着伤眼。”
几案之后的公子闻言抬起头来,正是在赵国为质的异人。他额上沁出晶亮一层汗水,微微沾湿了衣襟,看的她展颜一笑,取过浸在冷水中的布巾,仔细拭去他的汗迹,开口时已多了些许促狭:“公子竟然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么?”
异人也不以为忤,也随她笑了起来:“看得入神了,竟然忘了这暑热,我久在咸阳,也算是知道孟夏天卑湿难熬,不想这赵都更是如此啊。”
说着,他拈起一块蜜瓜,入口清甜,略带着些苦味,沁出丝丝凉意,显然是在井水中镇过的,在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暑气的溽热中,也算是难得的佳品了,不由得连声称赞。
女官却是垂目道:“公子身份贵重,替父为质的名声,在邯郸城中都传开了,奴婢却连一块冰都不能弄得来,真是慢待公子了。”
絮絮温言,却被异人递过的蜜瓜阻止了去。她讶异地望向葛衫公子,却正是迎上他满是笑意的目光:“我为嬴姓子孙,在咸阳优游岁月,所用之一饮一食,莫不出于黔首庶民之供养,若是只顾自己纳凉,而置万千黎民于暑热之中,异人有何面目去去见嬴氏先祖?”
“是故非你等慢待于我,是我慢待于你这般在异邦为大秦奔走之人啊。”
细细嚼着口中的蜜瓜,女史只觉得有些难为情地垂下头,低声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若是天下肉食者皆如公子一般仁民爱物,民生维艰,何至于此。”
异人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只不过是区区一介质子罢了,却是淑女你,身负才学却只屈居一女史之位,真是埋没人才了。”
“生逢乱世,奴婢何尝不是身不由己。”韩宓亦是有些低落,她原本出身韩国公室,虽是旁支,却也足以让她自幼进退诗书,熏陶风雅,只是秦兵略地,城陷家亡,父兄匆匆东迁,只余下她为亡虏。目下她又为敌国做事,心中愁绪,又怎堪言说?
异人见她闷闷不乐,也是有些后悔,自己一人苦闷也就算了,又何必牵连着旁人?他有心宽慰,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端详着身边女子,暗暗思量。
韩宓姿容秀美,端惠庄凝,即便是酷暑难当,也是正坐案边,曲裾深衣丝毫不乱,言语得当,不愧是公室之女。如此淑女在侧,异人来赵这几日都是以礼相待,不曾怠慢,只是今日……
若得她展颜一笑,想来虽是有违礼法,也可见谅吧?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噫,噫呀!”
韩宓正想起身告退,不想身边人抢先一步,将她重新按坐回原处。她颇有几分好笑地看着面前端坐的公子,不知异人一脸严肃有何话说。只是她方才想要开口宽慰不必这般正色,玄衣公子下一刻的举动却让她哭笑不得起来。
他的手指攀上韩宓腰肢,透过轻薄透气的葛布深衣,细细搔挠着娇嫩肌肤。可怜原本能做楚舞的纤柔小腰,即便是竭力左右挣扎,也无从抵抗这老秦人铁钳一般的双手。淑女惊叫出声,正想斥责于他,异人诚恳开口,却又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只是想让淑女一笑而已,还请多加担待,莫要乱动。”
“你——噫呀,嗯,嗯嘻嘻,莫要再来了,公子……”
双手在她腰间作怪,却还要端坐正色让自己莫要挣扎,天下哪里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韩宓忿忿想着,只是相比于她见过的秦赵贵人,眼前这位公子,当真是坦诚的可爱。不知为何,方才还在唇边的呵斥,却生生化作了绕指柔的闷哼呻吟,蚁虫爬行一般的痒,惹得她难耐地扭动着身体,腰间软肉时不时还会挨上一记略重的捻弄,直令她心中叫苦不迭。
但公卿女儿也似被激起好胜心一般,无论异人如何折腾,她左躲右闪,偏偏不肯笑出半声来。双手交握在背后,仿佛挑衅一般地挺直身子,将半身敏感之处都袒露给她的刑吏。
即便如此,异人却是不肯越雷池一步,手指只管在她腰间耕耘,丝毫不触及或许更能让她难以忍耐的腋窝或是……别处。
直到她忍得腮边酸痛,那些惹人厌的手指才悻悻收了回来。韩宓不由得心生庆幸,她忍耐的着实辛苦,此时只觉得汗水涔涔,遍体泛着湿黏潮热。
不过这位公子,总算应该对这种颇为失礼的举动死心了吧?
“公子,您的心意奴婢知晓,只是您虽为君子,这样做未免也有些失礼——”
她尽量使自己的声调如常时一般谦和平静,只是开口时夹杂着喘息,平白多了一抹柔媚。韩宓张了张嘴,终究将苛责停留在面前人一脸正直的神情上,如此正色地在礼法边缘试探,真不知让她如何是好了,“公子还真是……”
见她无奈摇头,异人拱手道:“是我唐突了,唐突了,冒犯了淑女,还望见谅。”
说着,他颇为诚恳地欠身失礼,只是面前人儿却沉默以对。异人维持着躬身的姿态,视线中惟余韩宓的一身素衣,或许只是片刻之间,或许千山已过,打破沉寂的却是她的清脆笑声。
“承蒙公子看重,韩宓何其有幸。”
公子寻声看去,却见眼前女子展颜,不知是因为暑热还是受刑而染上绯色的脸颊,一笑宛如桃花。只是无论怎么看,她的笑容都透着不加掩饰的促狭。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一面。异人无奈摇头,真是拿她没办法呐,他想着。
只是相对于之前谨守礼法的公室女史,掩口窃笑的她在异人眼中更显亲切。
在安国君府中度过的二十余载时光,如今回忆起来甚是漫长,他见惯了诸多庶母在夫君面前循规蹈矩的样子,每每见到安国君,备受冷落的儿子只能诚惶诚恐地拜伏在地,而那位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缓步而过,异人只能看到他的一角袍服。在这一步三思的生活中,惟有在母亲身边时,才无需顾忌冷冰冰的礼制,随意地谈笑玩闹。
见他若有所思,韩宓也收敛了笑容,悄声道:“自从与家人离散,奴婢先秦后赵,从隶妾到女史,也算是见过了许多高门显爵。只是肉食者鄙,御下如御牛马,其中所谓宽厚者,也不过轻刑重赏,不吝金帛而已,甚至有以食肉乘车换取舍人效死者。”
声色清清,如同母亲总也不肯舍弃的编钟,在异人听来颇见真心。
说到此处,她微微垂首,目光流转,似乎有些伤感,只是再开口时,却又如平日里一般平稳:“若公子这般诚以待人,仁以爱人者,虽去国千里,未之有也。”
一番话说的异人颇为尴尬,不安地挪动着身体,问道:“淑女言重了,异人不过中人之才,怎堪承受?目下战国公子中闻名七国者不在少数,岂不远胜在下?”
“奴婢愚钝,不知公子所说的是——”
异人笑道:“淑女莫要欺我,当此时,齐有孟尝,楚有春申,赵之平原君刻下就在邯郸,淑女难道不知?”
“若是与之相比——”韩宓拿过几案上的团扇,为主人送去些许凉风,看着公子期待的神情,她略微偏了偏头,异人却心知不好,听得她说,“功业么……”
“如何?”
“似乎不如。”
“名位么……似乎亦是不如。”
“淑女可莫要取笑我了。”公子无奈摇摇头,对面的素衣女子掩面而笑,双眸弯弯,哪里还有半分正襟危坐的拘束模样?
韩宓见他连连拱手,好容易才忍住笑,温声道:“公子切莫妄自菲薄,依奴婢看来,您能以民为本,而非只顾着富国强兵,夺城斩将,已经大有过人之处,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闻名天下,威加海内。”
异人狐疑道:“淑女莫不是又在玩笑吧?此三君都是执掌国柄的元老重臣,在下不过区区一介质子,又如何能与之相较?”
“公子岂不闻齐桓晋文之事哉?昔年小白在莒为质,重耳出奔流散,最终都成就了一方霸业。今秦之强远迈齐晋,公子之处境也远不及小白、重耳危急,何忧事所不成。”
华灯初上,业已入夜,月光黯淡透过窗棂,韩宓沐浴其中,素女染霜,声音更似月之皎皎,令异人怦然心动,恳切道:“只是在下之才,并不足以雄远国。”
“治国之要,贵在得人,人主不必事事躬亲,因势利导方能成功。”韩宓放下团扇,正色道,“公子如今远离故国,如同贬谪,却也并非全然不利。”
见他迷惑不解,她继续说道:“公子虽是安国君之子,却并不受到重视,恕妾直言,公子母家寒微,比诸寻常官吏人家尚且不如,又如何能与洛平君、弋阳君相比?如此,若公子困坐咸阳,则败局已定,如今出质于赵,反而能寻觅臂助,若能羽翼丰满,立功回国,晋文之事,不甚远乎?”
异人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竟向前挪动着身子,拱手道:“还请淑女教我。”
韩宓微笑道:“公子可听闻过濮阳吕氏?”
“淑女是说赵国那家豪商?”异人却是大失所望,“听闻新换了家主,游走诸国经商有术,不过也只是个商人,难道能助我归国?”
“诶——公子莫要小看于他。”素衣女子说着,眼前浮现出那位商贾笑容可掬的样子,“自从不韦执掌吕氏以来,厚赠列国权贵,结交四方游士,得门客千人,因而其商旅能周游天下畅通无阻,数载之间富有万金。公子若能借重于吕不韦,一则能得其家财打通关节;二则也可耳目灵通,若秦有变,不至于坐失良机,若赵有难,也可早离危邦;三则其门下能人义士不在少数,公子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何愁不得忠臣?”
公子颔首应允,只是转念一想,又犯难道:“若如此,在下不过一质子,如何能得其臂助?”
“如今么,自然是不成的。”韩宓眨眨眼睛,调侃道,“不过若是等到安国君成为太子,公子境遇便全然不同了。”
听到这里,异人却是兴致缺缺。她所说自然在理,但却又谈何容易?当今太子正值壮年,深得众心,秦王素爱之。无论如何来看,储君之位也是安如泰山,想要让自己的父亲取而代之更是难如登天了。更何况太子贤明,能礼贤下士,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去做这般害人之事。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说出来让韩宓失望,诚挚道:“多谢淑女为异人谋划,如此恩义,他年定不相负。”
他掩饰的本事本就不高,脸上的失落更是避不过察言观色惯了的女史。她知道是自己的话又勾起异人为身世浮沉而伤怀,歉疚道:“是奴婢失言,令公子担忧了,还请恕罪。”
异人摆摆手,好奇问道:“异人与淑女相处不过旦夕,如何当得如此厚爱?”
韩宓闻言凄婉,她抬起头,静静望着高挂中天的明月,缅怀道:“妾在宜阳时,也曾有许多如此夏夜,庭前望月,月何皎皎,人何姣姣。每当此时,兄长总会在侧,联诗和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致如此。”
她垂下头,庭中惟余寂寂。
“月能再见,水何能西,或许妾再也无缘得见双亲长兄。公子知礼进退,亲厚待我,让妾忆及兄长,故而……”
韩宓赧然掩面,双手却落入宽厚掌心,她惊讶地看着异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若蒙不弃,淑女便将异人当做兄长吧。”他怜爱地握着韩宓双手,宽慰道,“在下虽非血缘之亲,也非风雅之士,然而……或许可以作为一介凡夫宽解中心之忧。”
韩宓盯着他,一言不发,直打量得异人不自在起来,只觉得面上发热,咳嗽了几声,正想发问,却见素衣女子垂首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他连忙撤了手,欠身道:“是在下失礼了。”
不想他这一番告罪,却是引得韩宓绽开笑容,铜铃儿一样的笑声清脆可人:“公子可知,你与家兄还有一处相似?”
见他不解,韩宓悄声道:“便是都为我调弄得团团转,还拿我无计可施呀。”
异人闻言恍然,面前女子笑的前仰后合,眉眼弯弯,写满了得意狡黠。
“好啊,竟敢捉弄于我,看我怎么罚你这妮子!”
韩宓起身欲逃,却发觉方才两人密谈私语,虚此前席,竟只有咫尺之遥,淑女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被异人捉住双手按回原地:“仲兄好没气度,只是几句调笑便要欺负我!”
韩宓嘟起嘴,一双眸子眨呀眨,显然是委屈的很。
只是异人却不容她这样蒙混过关了,笑道:“你这顽皮的丫头,休要扮出无辜的样子来,为兄且问你,今日如此捉弄人,一点公卿女儿的气度都没有了,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仲,仲兄你欺负人……”
听说要受罚,她登时便畏缩起来,只消眨眨眼睛,便是泪光盈盈。韩宓瘫坐在地上,一手勉强支撑着身子,一手搁在胸前,哀求般仰视着面前的公子。
异人颇为好笑地弹了弹她的前额,惹得韩宓一阵张牙舞爪。虽说面上畏畏缩缩,但她想必知道自己心软,也丝毫不担心真有什么受不得的刑罚。
韩宓也正是如此,她是存心想看异人究竟能对她如何。见异人不为所动,她也就不再扮作弱女子,韩宓下巴一抬,挑衅地问道:“认打又如何,认罚又是如何?”
“此事先不急,你且随我来,管教你知道尊卑上下。”
端庄淑雅是她,巧笑嫣然是她,楚楚可怜也是她,一人千面,面面引人注目。只是异人想知道,剥开层层面具之后,真实的她究竟是如何模样。
前后走过回廊,凉风徐来,对于经历了一天暑热之苦的韩宓来说颇为受用。虽说穿着轻薄透气的葛衣,她却也不是冰肌玉骨的仙子,周身上下此刻浸透在汗水中,透过紧贴在足底上的布袜,泛起点点凉意。借着灯烛光晕,她偷眼看去,身后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汗气足印,仿佛还在散发着丝丝不可言喻的味道。
“嗯,怎么了,若是现在害怕,不如就乖乖谢罪,说不定可以从轻发落。”
见她期期艾艾,异人转过身,嘲笑起韩宓一步三回头的畏缩样子。
见他回头,素衣女子连忙侧过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的视线。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有这样一双脚,只怕,只怕之前的形象就全毁了吧……
想到这里,她垂下头,躲避着异人的目光,低声辩解道:“我本来就没有错,哪里就要认错了!”
虽说还是在嘴硬,可是韩宓捏着裙角,双足彼此摩挲着的样子,显然是底气不足了。
这妮子方才还胆大包天,片刻之间,怎么怕成这个样子?怕又是在做戏吧?异人好奇地想着,面上却一点都不肯放松,严厉道:“你竟然还不知悔改,看来公室教给你的礼节,都竟是白费了!今日断断饶不得你,快走!”
惊惶地看了他一眼,韩宓真的仿佛回到了家中的那段日子。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她备受父母兄长的宠爱,但宠爱并非是纵容,出身公室的她家教颇严,若是触犯礼法家规,或是课业不精……想到在母亲膝上受罚的滋味,韩宓着实是害怕,毕竟谁知道这位公子会如何惩罚自己呢?
“仲兄,咱们,咱们打个商量可好,小妹知错了,之后定然不会再犯的——我不去,我不想去受罚!”
恳求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但女史又偏偏不敢高声,生怕惊动了周围的其他奴婢。尽管她眼眶隐隐发红、泫然欲泣的模样已经足以让人怜爱,异人安慰的话几乎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拖着她向前走去。
他带着女史所要去的,正是质子府邸角落中的刑房。这是一间毫无装饰的狭小房屋,朴素的黑漆门板上已有些许剥落痕迹。但在府邸众人眼中,这里却如洪水猛兽一般,在异人来到这里之前,秦国以王弟西陵君为质子,这位封君才干寻常,威风之大却是没有辜负他的地位。
对于府中婢仆,嬴挚从来苛刻,在本就严密细碎的秦法之外,更着意添了许多府规,稍有违逆,便要押到刑房责罚一番,刑罚之重,以至于三五日间便有一人受刑不过而死。
韩宓作为府中主管,更是秦廷发有印绶俸禄的女官,谨小慎微之下,西陵君也未曾将酷刑加在她身上,但却多次应命观刑。她自然明白这是嬴挚在敲打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多少日夜,她目睹着千奇百怪的刑罚降临到侍女们身上,少女哭喊挣扎,而贵人却乐此不疲。
回想起如此景象,她如何能不毛骨悚然,眸中酝酿已久的泪水终于是簌簌落了下来:“不要,不要去那儿,仲兄饶了我吧……”
如救命稻草一般,她抱着刑房门前的回廊立柱,无论如何再也不肯往前走了。异人试着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她不肯放手,想要用力又怕伤到韩宓。他略微想了想,竟是抛下廊上跪坐的女子,径直走进了刑房。
韩宓见他离开,方才用袖中绢帕拭去泪痕,她仿佛又变回了当初的小姑娘,犯了错被拖去受罚,又哭闹着挣脱。想到这里,她嘟了嘟嘴,埋怨起有些人不能体恤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责罚,只是转念想到自己哭闹抵赖的样子,她垂首赧然,脸颊浮上一层热气,忍不住掩面而笑。只是浅浅一笑,又似想到什么一样,她偷眼环顾,四周静悄悄的,并无人看到自己不同于平常的样子,女史这才放心笑了出来。
这位要做她兄长的公子,御下宽仁,以至于第一天入住府邸便下令关闭了刑房,虽说收拢了人心,但有时习惯了严刑峻法的阴影,骤然沐浴在旭日明光之下,反而会令人不知进退,这几日府中婢仆也怠慢了不少。如今他要拿自己去用刑,应该也是想要立威吧?
想不到他还挺聪明的,并不真是块木头嘛,只是……她俏皮地笑着,但笑着笑着就又轻轻皱起眉头来,若是要拿自己做样子,那,那得将她打成什么样子才行啊?
她下意识地抚摸起自己的屁股,触手宛如蜜桃般饱满,略微捏捏就能沁出一层汗水来,只是这丰腴柔软的身体,遇上荆条藤鞭时,又能支撑多久呢?
韩宓忍不住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暗骂自己真是不知羞耻。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颊容染绯垂首含笑的含羞姿态,落在异人眼中,究竟是有多娇美动人。
“方才还梨花带雨一般,原来为兄片刻不在,你就又换了一幅面孔啊。”
他的责备打断了韩宓心中纠缠,她赌气一般转过身,不去看背后的公子,如之前一样跪坐下来抱着立柱,打定主意要顽抗到底:“仲兄要打便打,何必如此玩笑小妹。”
她却并未看到异人含笑的面容。若是真有这样一位小妹,想必母亲也会很高兴吧,他走到面壁女子身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鬓:“宓儿当真不走?”
试探着唤她的名字,韩宓并未应声,只是又向前挪了挪身子。异人并未看到她颊边愈加浓重的红晕,唇边还碎碎念着什么,只是嗫嚅片刻,终究是默许了他如此亲昵的称呼;韩宓听得他无奈叹气,得意洋洋地窃喜着,也未曾注意到随叹息一并落下的藤条。
“哎呀——”
疼痛在足底绽开时,呻吟酣畅淋漓地自她唇边溢出。对于跪坐着的韩宓而言,一双湿润足底毫无遮掩地袒露给身后的拷问者,除却被汗水浸透,又在体温暑气下发酵的一双布袜之外,没有丝毫保护。当湿润软嫩的肉体与藤条亲密接触,所爆发出来的热烈反应,连异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抚摸起方才受过一鞭的可怜嫩足:“宓儿,没有打坏吧?是怪我手重了,你若是受不得,我这就带你回去休息。”
他按揉着韩宓的双足,她却连这份体贴也受不得。尖锐痛感迅速退去,只留下火辣辣的温热感觉,刺激着双足沁出一层薄汗,滋润的足底肌肤更为娇嫩敏感。异人出身优渥,又哪里有伺候人的功夫,按揉在足底的手指时而轻柔如羽毛,像是在为她擦拭分泌出的新鲜足汗;时而又如铁犁翻地一般沉重,直透足底深处,仿佛要把每一寸嫩肉都细细捏过。原本出于好意的抚慰,在公子的拙劣手法之下,却成了更为难耐的惩罚。轻时酥痒,重时疼痛,酸胀沿着双腿爬上腰间,弄得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喉咙中流淌出一阵阵呻吟:
“呃,噫呀,别……别再玩了,我……哎呦,莫要再按了!”
她勉强将足底上的手打开,扶着小腰喘息起来,尽管呼吸之间尽是柔媚,但全身无力的她也顾不了这样多了。韩宓想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说说自己的委屈,或许更直接的方式是给他两个耳光,奔回自己房间沐足,但足底残留的痒痛与汗气,让她身子一阵阵发软,提不起半点力气。嘴唇颤抖着,说出的却是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言语:
“小妹受得,仲兄若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
方才被推到一边,异人定了定神,只觉得自己双手淋漓,满是足汗,新鲜汗水散发出温热的潮湿气息,尚且可以忍受,但韩宓穿久了的布袜,已经染上不少汗渍,与挣扎中沾上的灰尘一起,将原本雪白的袜底染成了黑黄交杂。汗渍黏腻,为汗水浸湿而又在体温之下排出水分,反复之下,养出宛如陈酿般的酸臭味道。
异人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见她还在嘴硬,心中也腾起一股火气。他捡起一旁的藤鞭,怒声道:“好,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脚硬!”
藤鞭划过空中,发出飕飕的响声,热烈地亲吻着她的双足,尖锐的痛感连成一片。
“嗯——呀,呀啊……哎呀,好,好痛,不要打了……呜啊!”
她轻轻咬着下唇,双目紧闭,承受着双足上的鞭打。尽管已经努力克制,但难耐的苦闷呻吟还是时不时地溢出丰润唇边。她的双足时而绷直,时而翘起,如两条无助的鱼儿,虽然相濡以沫,但终究免不了沦为玩物的残酷命运。
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涌出滴落,她倔强着不肯出声,也就只剩下默默哭泣才能发泄痛楚。如果有人看到此刻的她,定然会惊讶,这位跪在地上,仅仅因为鞭打足底就哭哭啼啼的女子,难道就是秩四百石的女史行人,难道就是韩国公卿之女?
雨点般落下的鞭子倏忽而止。除却蝉鸣之外,空气中惟余激烈喘息,韩宓试探着活动着双足,回答她的是突突跳动的胀痛。她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足趾,伸缩之间,试图缓解着双脚的疼痛。
若是在之前几日,面对娇怯含泪的她,异人怜爱还来不及,只是如今,韩宓的抽泣却如野火般烧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享受着淑女屈服的诱惑。
“贱妮子,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罢休吧?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打到你走?”
身体因为他的呵斥而瑟缩着,韩宓环抱着双臂,双眸泛红,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尽管如此,她却丝丝回味着这样陌生的感觉,这样陌生的自己。
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痛哭一场了。
因恐惧而战栗,战栗中伴随着希冀。她试探着起身,足底接触地面的刹那,她闷哼一声,又软倒了下去。鞭痕道道,烧灼般发烫发热,虽然不再如刚受刑时疼的厉害,也不堪负担身体的重量。
“走,走不动了……”
因抽泣而疲惫的沙哑嗓音,并未引起些许怜悯,月光下的回廊投下一片阴影,将公子的脸庞模糊成冷酷的黧黑。藤鞭划破空气,落在她身边的地板上,清脆响声让她畏缩了一下,声音中的哭腔越发浓重,“真的走不动了,饶了宓儿吧,仲兄——”
“既然不想走,那么,爬进去吧。”
身后传来的声音如晴天霹雳,让她难以置信,梦呓般重复着:“爬,爬进去?你让我……”
“正是,为兄让你爬进去,有何不妥之处吗?”
他视作当然的姿态,让她气愤地撑起身子,双颊涨红,面对着他争辩道:“我是大秦除授的女官,是公室正卿之后,你怎么可以这样折辱我——哎嘻嘻,噫,你哈哈哈哈,啊呀!”
对她的争辩,异人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绕到她身后,手指又落在饱受摧残的足底上,轻轻搔挠起来。
刚受到过鞭打的嫩肉受不得丝毫刺激,忠实地将每一丝痒感都传递给她们的主人,夹杂着些许疼痛,让她毫无抵抗地笑了出来。韩宓尽力收缩着脚趾,透过布袜,异人能感受到足底泛起层层涟漪,温柔地推拒着自己的手指。他索性不去强迫那些脆弱的嫩肉,任由指腹被包裹在温暖熨帖的足底褶皱中。这双吃足了鞭伤的汗足,如她们的主人一样,对自己的刑罚毫无办法,即便是反抗也是如此娇媚。
他细细探索着每一寸足底肌肤,触手柔软滑腻,指尖所到之处,在微微肿胀的足底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他用心控制着力道,耐心地耕耘按揉的她的这双宝贝。哭惨了的韩宓也颇为受用,舌尖轻轻舔了舔下唇上的齿痕,方才咬了半晌的牙关松弛下来,只觉得腮边酸楚,忍不住发出些呜呜嗯嗯的奇怪声音,足底上的揉捏恰到好处,舒缓着她的伤痛。
她眯起眼睛,颊边飞红,乌鸦鸦的发髻散在肩头,如云似雾。受过刑的韩宓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瘫软在地上,享受着片刻温存。
“呀!”
正当她紧绷的身体松缓下来,全无防备时,足底却挨了重重一记捻弄,瞬间就让她从天上堕回人间。
只是……异人饶有兴致地看到,原本还皱缩着的双脚,骤然受到刺激,却是完全摊开放平,不仅放弃了挣扎,更好像在期盼着将要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
看来自己身边这枝幽兰,还另有风情啊。
她这样的反应,让公子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轻佻地拍了拍韩宓的脚底,说道:“给你按了这样久,总能走得动了吧?”
一时温柔,一时冷酷,让她的心防在反复交缠周折中逐渐疲惫松弛,土崩瓦解,仿佛只有敏感湿润的肉体是真实的,在刑罚中挣扎扭动,最终也难逃屈服的命运。
韩宓试探着站起身,尽管双腿还是酥麻酸胀,但经过一番按揉的足底,确实比之前好转了很多,勉强能够蹒跚着走路。但如同鬼使神差般,她膝盖一软,又跪在了地上,嗫嚅着说道:“还,还是走不动,妾身愿意,愿意……爬进去。”
说到最后,已是声如蚊呐。双颊烧的火热,她有些精神恍惚,自己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以后又如何去面对府中众人,如何面对身后这位公子?韩宓心乱如麻,但种种念头翻滚中,腿间黏连的温热却是越发浓重,好像这样濡湿的她,才是真实的面目。
他果然没有看错,异人长舒了一口气,笑吟吟地甩了一记鞭子,说道:
“那么,请吧,韩女史。”
府中的流言总是不胫而走,她受刑的第二天,关于刑房重开的消息就传遍了府邸上下。相比于之前,在府中向来威望甚高的韩女史也没能逃脱受刑的命运,仅仅是因为冒犯了公子这样模糊的罪名,就遭到了惩戒,即便是原先不信的婢仆,在注意到韩宓有几日都未曾出现在人前后,也不得不对公子诚惶诚恐起来,毕竟即便在前任主人的时候,也不曾责打过这位女官啊。
“诽谤主家及官府者驱逐,偷盗及怠慢失职者抵罪!”
借着刑房带来的威慑,异人重新定下了府中的规矩,相比于之前的细碎,新主人的约法三章简明易懂,却不容侵犯,在驱逐了几个明知故犯的奴婢,刑房的灯火也亮了几天后,质子府邸中的风气也严谨起来,这恩威并施的手段,显然是收效不菲。
“哎呦,坏丫头,你轻一点,噫呀,再,再轻一点!”
在一片恭谨肃然的气氛中,女史官房中却是格格不入的欢快。韩宓伏在榻上,被衾垫高的腰肢纤细雪白,即便是在为她上药的侍女眼中,也是诱人的紧。
听到侍女吞咽着口水,女官恨恨地偏头瞪了她一眼,正迎上小丫头故作无辜的神情,开口呵斥时,原本严厉的话语又都被媚气渗透软化,反而像是撒娇一样的温言软语,哪里会让熟悉了她脾性的女孩害怕呢?
更何况……小侍女偏了偏头,目光顺着小腰下移,不断地绕着她被垫高的臀部打着圈儿。为女官沐浴时,她也曾见过韩宓丰润紧实的屁股,但刻下的臀部满是绯色指痕,虽说没有破溃处,但却涨的饱满,像是一捧新摘的鲜桃。她只消轻轻的一弹,便引起连连颤动,韩宓更是难受的叫了出来:“哎哎,你要是再这样没正经,我可真恼了!”
“是啦是啦,让我给姐姐上药吧。”
见她真要生气,侍女也没有继续玩笑,重新跪在她床边,将浸了沸酒的绢帕轻柔地覆在红肿的臀部,柔声劝慰着,“可能有点儿疼,宓姐姐可要忍着些。”
饶是如此,绢帕接触肌肤的时候,她还是抽了一口冷气。先是有些灼热,但当灼热退去,清凉舒缓的感觉便蔓延开来,给她带来些许抚慰。侍女为她清理过伤痕,又取出一瓶淡黄药膏。方才就是在为她褪去亵裤时揉了一把娇臀,便引得韩宓呻吟叫痛,小丫头这次多了个心眼,吞吞吐吐地问道:“奴婢可以为大人上药了吗?”
女史看着她期期艾艾的样子,不禁哀叹自己平日里调皮惯了,竟将身边这个小妮子也教成了这样。不过眼下也无计可施,只好将头深深埋进被褥,闷声道:“你真是坏透了!”
侍女得逞一笑,细细涂匀了药膏后,便在娇臀上按揉起来。尽管一开始有点疼,但是少女掌心柔嫩,又用心控制着力道,用来化开药力正合适。她舒服的眯起眼眸,像府中养的狸奴般得意的弓起背,若是有尾巴,只怕也是懒懒地左右摇晃起来了吧。
只是享受了不多一会儿,她就觉出不对来。在自己身后揉捏的双手十指分开,最大限度地让嫩肉从指间满溢,不像是在涂药,反而是在享受着自己身上这份柔软。
她勉力转了转头,小丫头兴致勃勃地对付着眼前的蜜桃,脸颊上也泌出了几颗汗珠,气得韩宓扭动着小腰,嗔道:“秋葵,你倒是很用心啊?真不明白,公子为何指派了你这个好色的丫头来服侍我,我这身子上的便宜,都让你给占尽了!”
说着说着,她也红了脸。现在想来,她在府中与自己朝夕相处,起居饮食几乎形影不离,自己的身子对秋葵而言,也确实没有什么隐秘。
小丫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答道:“宓姐姐当初教我读书识字,前任府主责打众人,若非姐姐护着,我恐怕也会被他看上,如今姐姐伤了,葵时时服侍,难道有什么不对吗,除了我,姐姐还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呢?”
韩宓无言以对,她当初来到赵国,事事生涩,幸亏有秋葵这位邯郸人在侧,才尽快熟稔起来,顾影自怜时,活泼的她也为女史解忧不少,若是找人照顾她,确乎没有比秋葵更适合的了。
只是……看着笑盈盈的少女,韩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两人每每独处时,小姑娘总是有些奇怪的举动,或是胸口或是腰肢,她要呵斥时,少女又总是无辜地仰视着韩宓,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让她总也不忍心当真惩罚这个比谁都天真的小姑娘。久而久之,平时不苟言笑的女史,私底下却被秋葵弄得面红耳赤,就像……
就像家里养了个登徒子一样。
韩宓吐了吐舌头,转眼却瞥见小脸红扑扑的她竟然看呆了。她气哼哼地甩了甩双脚,训斥道:“看什么,还不快点给我上药!”
“哦。”秋葵点了点头,乖巧地换了干净绢帛为她擦拭双脚。在她这些天的精心照料之下,女史的双脚已经恢复了莹润洁白,足底还微微有些肿胀,但三天前的艳红已经消褪,粉腻柔软一如往日。韩宓身量颀长,双足也是纤细修长,新笋一般的脚趾在绢帕下调皮地一张一合,像是在躲避,又像是在迎合着绢帛带来的痒感,宛如河中灵活的游鱼。
小姑娘蓦地俯下身,含住了她的大脚趾。
“唔——”
韩宓试着挪了挪双脚,想要摆脱被舔足的窘境,秋葵却是不肯罢休,手指调皮地在另一只湿嫩足底爬搔起来。
“哎呀你怎么也……嘻嘻,你也欺负我,哈哈哈,坏丫头,噫,别挠了,痒,痒啊——”
见她笑着讨饶,小姑娘方才停下,将足趾吐了出来。此时日上三竿,还带着涎水的脚趾在阳光下闪烁着惑人的光泽。粉润的前脚掌并不如一般的女子厚实,轻薄惹人怜爱,秋葵细细地舔舐着,可惜韩宓这几日都在榻上养病,味道略微有些寡淡。舌尖在她足心划过,刺得女史抓紧脚趾,双手抱紧了枕头。两人虽然亲密无间,秋葵也没少折腾她这双汗足,但这样舔舐她的双足却是第一次。她的口腔温热柔软,足底软肉被包裹在其中,说不尽的温柔体贴。
等到她意犹未尽抬起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榻上的韩宓已经是面若桃花。占了便宜的她,偏偏还要调笑地刮刮脸颊:“姐姐脸红起来更美啦,难怪公子那么喜欢。”
“谁说的,明明是他将我,将我弄成这个样子的!”她撑起身子,捏紧了拳头,恨恨地锤在床榻上。
秋葵歪了歪头,似懂非懂地问道:“那公子是如何罚姐姐的?”
她闻言一怔,旋即又想起自己伏在异人膝上,那位公子一手按住她的细腰,一手轮流抽打着两瓣臀肉,她却只能无助承受。佩戴着锁镣的双足在痛楚刺激下踢蹬着,却只会激起更为残酷的刑罚……
“小,小孩子莫要多问。”她瞪了女孩一眼,颤颤巍巍地起身。多亏了体贴的小秋葵,她的伤在短短几天之间已经痊愈大半,虽说还是走不快,正常起居却是已经不成问题。韩宓捏了捏她的鼻尖,柔声道:“在床上躺了这几天,府中的事怕都落在他的肩上,虽说公子天资聪颖,毕竟不曾历练过,只怕会出些纰漏。来,为我更衣吧,也应该去前面看看了。”
“淑女关怀,异人铭记于心。”
爽朗声音自门外传入,她皱了皱眉,示意秋葵拉上帷幕,若是再让异人看到自己这副连亵裤都未穿着的模样,她真是无地自容了。
“公子何事?下官旧伤未愈,只怕不能相见。”
“今日咸阳送来了邸报,需淑女签发收契,异人不敢自作主张,特请淑女用印蜡封。”
韩宓颔首道:“葵,请公子进来。”
房门打开,面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女向他眨眨眼,悄声道:“今日已经好的差不多啦,痊愈也就是在这几日的光景。”
异人微笑答礼,自袖中取出一串半两钱交到少女手中:“这是答谢你尽心照料她,之后还要多劳烦你。”
秋葵结结巴巴地拒绝着,公子却坚持要她收下,温和道:“有功岂能不赏?你尽管收下便是。”
她这才谢过府主,跪在帷幕之外。异人也是首次来到韩宓房中,相比于女子闺房,女史的房间却少了些许脂粉气。墙边的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卷卷简牍,秦篆方正,标明历年秦记、月月邸报,书架顶端却以劲利的韩字写下简名。乱世之中,书籍得来不易,获得自由身十二年来,她百般收集誊录,方才得到百卷之数。以私人所藏来看,已经殊为不易了。
“公子对妾身的藏书颇感兴趣?”透过青色帷帐,她的声音一如平常温柔。
异人笑笑,轻声道:“昔日在阿母房中,也曾有书十数卷,皆是母亲亲手抄录。秦法有诗书百家之禁,学法者皆以吏为师,阿母一片苦心,我方能知晓仲尼之义理,屈子之风骚。”
他拱了拱手:“淑女有书百余卷,异人佩服。”
“公子过奖。”韩宓摇摇头,接过他递来的邸报,取过一旁的小刀拆封,见到行人官署的印鉴后,提笔在一旁的素绢上签下“秦邯郸内行人韩”的字样,取过铜印加盖,封入竹筒中。一旁的秋葵奉上已经融开的蜡泥,韩宓封口后贴上一片羽毛,待到冷却凝固后方才又还给异人,“公子上次托我寄过的家书,想来早已送至高堂手中,不知可有回信?”
异人接过收契,正色道:“正要让淑女知晓,家母手书随邸报一起送至,只是送信之人却颇为特别。”
韩宓诧异道:“投书者何人?”
“赵商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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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